對顧月池的要求,叫花子並未推辭,也不能推辭,看著顧月池許久,他能做的也只是直接領了命,依著顧月池的吩咐出去辦事。
「從前生到今日,到哪裡都逃不脫人間世俗,不管在哪裡,活著,永遠都是件十分艱難的事情。」看著叫花子滿臉落寂的離去,顧月池並未出言寬慰,而是冷眼以觀。
她不會與他言明自己的身世,因為在此刻,除了那個她所深愛的男子,她對誰都做不到全信。
對他,她會說,只是不是現在。
喝過秋玲端來的湯藥之後,顧月池便起身欲要往外走去,突如起來的暈眩感襲來,她伸手扶住桌腳,臉色變得蠟黃。
「小姐,您沒事吧?」
連忙上前,秋玲扶著顧月池坐下。
稍作休息,顧月池接過束草遞來的安神茶,靜靜的將茶水喝下。
「先是府裡走水,再來又進宮出宮的,這幾日小姐還未曾好好歇過。」輕揉著顧月池的額際,秋玲提議道:「不行今兒就別出去了,將軍大人都還歇朝一日呢,小姐也好好歇過初一再說。」
「有些事情若是問不明白,我即便是歇也歇不踏實。」
感覺稍好,未曾再等,擺了擺手,顧月池重新起身,再次從琴瑟閣出發,趕往前院,顧振濤的書房。
曾經到過顧振濤的書房,此次顧月池過去,可謂是輕車熟路,根本就不用秋玲帶著。身子不好,到底氣力虛耗,一路上走走停停,顧月池用了大半個時辰才到了前院。
書房前,劉副將獨守門前,見顧月池走近,他忙上前恭身道:「卑職見過大小姐。」
輕輕點頭,看著劉副將身後緊閉的門扉,顧月池問道:「爹可在書房裡?」雖說顧媽媽說顧振濤在書房裡,那是在一個時辰以前,這會兒可就不一定在了。
果然,在顧月池問了之後,劉副將搖了搖頭,回道:「將軍大人方才說要自己走走,此刻並未在書房裡。」
看著劉副將,顧月池微微蹙了蹙眉,不過還是說道:「早知道過來爹不在,我該命人過來先瞧過才是。他在出去之時,可說過要去哪裡?何時回來?」
再次搖頭,劉副將道:「將軍大人只說不會出府,去了哪裡卑職不知,至於何時回來也未曾提起。」
得,問了等於沒問,白費唇舌。
訕訕笑著,顧月池轉身帶著秋玲往外走。
「卑職恭送大小姐」
劉副將的聲音自後方傳來時,顧月池早已出了院子。
家丁們在清理積雪的時候只是將雪堆在一旁,路邊的雪,還沒有化盡,在碎石小路上緩步而行,看著邊上堆積著的雪塊,顧月池半晌兒無語。
「小姐,是要回閣子裡麼?」
輕聲問了一句,緊跟在顧月池身後,秋玲一臉探尋。
「爹平日在府裡走動劉副將從不離身,這會兒卻將劉副將留在前院……」停下腳步,轉頭看著秋玲,顧月池輕笑著:「我們去禁苑」
「呃?」
不等秋玲反應過來,顧月池早已向著禁苑方向而去。
眨了眨眼,秋玲不敢耽誤,只得緊追著自家主子也向禁苑走去。
「小姐」
從未見顧月池走到這般快過,緊趕慢趕總算跟著顧月池到了禁苑門外,見她站在門前不動,秋玲只皺了皺眉頭,便喘息著站在她身後。
顧月池就那樣在禁苑門外一直站著,腳下步伐未曾移動一步。
過了約有一炷香的功夫,感覺冷了些,她這才來回踱步,想要籍此為自己暖和些。
看顧月池冷的厲害,秋玲左右看了看,「小姐的手爐冷了,等奴婢片刻,奴婢去再找個手爐來。」
輕點了點頭,顧月池道:「去吧」
得了顧月池的話,秋玲忙不跌的向不遠處的一座院子跑去。
說來也巧,秋玲剛剛進了院子,這邊禁苑裡便有了動靜。
因是禁苑,即便是下了大雪,禁苑裡的雪家丁們也是不准入內清掃的,也正因如此,此刻顧月池才能聽到裡面傳來的咯吱聲。
那是有人在雪中行走的聲音。
身著藏青色錦袍,雙手背負踏出禁苑,顧振濤沒想到顧月池會等在門外。
「月池見過爹,給爹請安。」
微微福身,顧月池動了動被凍僵的手腳,十分從容的對顧振濤福了福身子。
方纔,她無數次在心中暗暗祈禱,希望顧振濤不會在禁苑之內,但是一切事與願違,他還就在禁苑之中。直起身子,面上雖看不出什麼,不過唯有顧月池心中明白,猶如落入水中的碎石,此刻她的心一直在往下沉,一直在沉……
心中滋味難辨,對顧振濤,她此刻不知是何感情。
失望麼?
或許吧
不過這又有什麼奇怪的?
趙氏待他如何?可在趙氏死後他又是如何自處的?山盟海誓的感情或許在他心中佔有些許份量,不過事實早已證明,他只是個注重權利之人。
於他,感情可有,卻也可無。
眼中閃過一抹異色,見顧月池面色尚好,顧振濤劍眉微攏:「今日才大年初一,你怎就從宮裡回來了?」
面色平淡,顧月池回道:「昨夜裡年宴之時皇上和皇后起了爭執,此刻在宮裡待著未必比在家裡舒服。」
「既是為圖舒服,這會兒你該在琴瑟閣歇著,怎會到禁苑來?」緩緩步下台階,顧振濤一臉平靜之色的看著顧月池,拍了拍她的肩膀,他轉身向前院方向走去。
跟上顧振濤的腳步,顧月池出聲:「如果我說是到禁苑來找爹的,您會做何感想?」
微頓了下步子,顧振濤笑看著身邊的顧月池,眼神溫柔的出奇:「你可是有話要問為父?」
顧月池點頭。
亦是點了點頭,顧振濤道:「你隨為父過來。」說完話,他腳步一轉,帶著顧月池向另外一個方向行去。
「燙死了這下小姐不怕冷了」
手裡捧著剛剛燒熱的手爐,秋玲急匆匆的自旁邊院子裡出來,見到的卻是顧振濤和顧月池父女二人一路遠去的背影。
顧家祠堂
這便是顧振濤帶顧月池來的地方。
兩人一前一後步入祠堂,站在擺滿牌位的供桌之前,顧振濤轉身看著自己的女兒,語氣低沉道:「有什麼話,你此刻便可問來。」
看著眼前大大小小的牌位,顧月池的眼神早已變得清冷。
她想,她大概知道顧振濤為何帶她至此。
而她的父親,也應早已猜到她要問的話是什麼。
歎了口氣,顧月池開口問道:「爹方才見過九皇子,女兒可否認為若日後有大勢之爭,你會站在他元氏一族一方?」
「你是如此認為的麼?」靜靜的凝視著顧月池,顧振濤歎道:「識時務者為俊傑,當今大勢,若聖上百年,已然是唯元氏一族最為強盛。」
心中愈發冷了幾分,顧月池看著顧振濤:「忠人之事,爹是聖上的臣子。」原來,她所猜測到的全都是真。
「我沒說不忠於聖上。」
負手而立,顧振濤言辭鑿鑿。
他說的是聖上百年之後。
手爐早已不再溫暖,倒顯得有幾分冰涼。
握著手爐的手用盡力氣,顧月池說道:「聖上有意立瀟瀟為太子,將來皇位也是要傳給他的。若爹果真忠於聖上,便不該站在元氏一族一方。你該拿手裡的兵權來護佑聖上,護佑瀟瀟。」
嘴角冷冷揚起,顧振濤看著顧月池,蹙眉說道:「傻丫頭,你可知如今兵權在誰手裡握著?」
「不是……」本想說不是在你手裡嗎?可看到顧振濤陰鶩的眼神,顧月池咂了咂嘴,大感不妙:「難道也落到了元氏一族手裡?」
暗歎口氣,顧振濤轉身不看顧月池,而是看著列祖列宗的牌位:「前陣子為父賦閒在家,那便是元氏一族搞的鬼,他們在朝中散佈謠言,使得聖上不得不將我調回京都,可恰是在那個時候,軍中大權旁落。即便如今為父再回沙場,軍中大權卻早已不比以前,並非悉數都在為父手裡掌控。」
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兩步,顧月池蹙眉說道:「因為如此,所以爹便也跟著開始傾向於元氏一族?」
「列祖列宗在上,即便我顧振濤並非真的顧家子孫,卻也有責任將顧家延續下去,若要一門榮寵,便必須審時度勢。」再次轉頭看著顧月池,顧振濤眼中多了一絲熱切:「昨日聖上下旨把霜丫頭指給了九皇子,此乃一大好事,為父籍此拉攏與元氏一族的交情,方可保顧家無憂。」
心神有幾分恍惚,今日的顧振濤與過往顧月池記憶中的判若兩人。
他竟與老夫人一樣
滿臉的不可置信,顧月池不住的搖著頭。
扶住顧月池的肩胛,顧振濤忙道:「聖上把你許給了裕王,若裕王登基你便是皇后,你此刻一定擔心九皇子登基之後自己做不成皇后。不過你放心,九皇子與為父說了,只要他初登大寶,皇后的位子仍然是留給你的……」
「別說了」
若說趙氏死後顧月池對顧振濤的表現是不能諒解,那此刻,她是第一次開始厭惡這個父親。
「我今生可以不做皇后,卻不可以不嫁凌瀟瀟。」
說完這句話,不再看顧振濤一眼,顧月池轉身向外奔去。
今日更新到,靜陽今天給孩子用藥過量,全家公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