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早就知道老夫人有把柄在三姨娘手裡攥著,顧月池卻不能直言,只因那麼做就等於讓老夫人知道顧媽媽那日對她說了假話。
明顯感覺到被自己拉著的手一僵,看著老夫人怔然模樣,顧月池繼續說道:「可是孫女猜對了?奶奶果然有把柄在三姨娘手裡拿捏著吧」
在顧月池的一直追問下,老夫人重重歎了口氣。只見她又端了參茶,靜默不語的吃了起來。
「既是奶奶不便與我說起,也就罷了。」見老夫人如此反應,顧月池不禁佯裝苦澀歎道:「俗話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看來在奶奶眼裡月池只算得是個外人,並不是可信之人,唯有三姨娘才是自家人,才是可信之人。」
顧月池言盡於此,只當傷心過度,掩面拭了拭眼角,便起身對老夫人福了福身。「奶奶歇著,月池告退」
端著茶杯的手一抖,老夫人慌忙把茶杯放下,「你這孩子何必如此?」對顧月池老夫人寄予厚望,怎會捨得與她交惡。
站直身子,顧月池擰著眉看向老夫人,面色痛心疾首:「奶奶拿我當外人,我多留此地一刻便覺心傷,既是如此,眼下我能做的只有回琴瑟閣去好生歇著,待到為娘守孝三年後直接嫁出去便是。」慼慼然的歎了口氣,顧月池眼中氤氳頓生:「如此也好,日後陽兒有奶奶和三姨娘照顧,我到了裕王府裡也不必掛念。」
淚水滑落,顧月池忙拿起帕子擦拭起來。
顧月池說話時雖是語氣淒然,卻帶著幾分決絕,好似老夫人今日不與她把實話撂了,她日後就算得勢,與鎮國將軍府也沒什麼干係。
「你這孩子這是說的哪裡話?」老夫人神色有些急,起身來到顧月池身前,老夫人拉著她坐回錦榻之上,重重的歎了口氣,她抬眼睨了顧媽媽一眼,顧媽媽會意,逕自走到門前守著,不給外人偷聽的機會。
知道老夫人這是要跟自己交實底兒了,顧月池眉梢一挑,不動聲色的拿手帕擦拭著眼角。
「唉」長歎口氣,老夫人無奈說道:「其實說來說去,事情還是我老婆子自兒個惹的,賴不到別人。」
拿著帕子的手落下,顧月池吸著鼻子問道:「三姨娘到底知道奶奶什麼秘密,竟逼得奶奶一定要將她扶正?」
「仔細說來你也不是外人,這事兒聽去也無妨。」又長歎了口氣,老夫人擰著眉頭說道:「說起來了話長,若想你能聽明白,我需從我剛嫁入顧家之時說起……」
與趙氏一般,老夫人嫁入顧家的時候顧家並不繁盛,只是普通商戶人家,仔細算來老夫人那時也算是下嫁。在她嫁入顧家之後一直無出,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最大。不出兩年的功夫兒,老夫人的婆婆不見老夫人的肚子有動靜,便也動了讓自己兒子娶小的心思。未免日後心煩,無奈之下老夫人便讓姨奶奶做了老太爺的小,可到頭來結果還是一樣。
「這問題本是出在你爺爺身上,但是即便如此,這話說出去不僅對你爺爺的名聲不好,你太奶奶也定是不會相信的。我尋思著若還是無子,你太奶奶便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恐怕除了我與姨奶奶之外,你爺爺少不得還要納妾。所以思前想後,這才決定兵行險招。」老夫人轉頭看著顧月池,聲音低弱的說道:「恰好那時你爺爺離家在外,我便與他商量要抱養個孩子,經過再三考慮,他也認同了我的做法,也就將我一併接了出去。如此一年之後,我再回顧家之時,懷中已然抱著你爹了。」
顧振濤並非老夫人親生
原來這才是老夫人被三姨娘捏在手裡的把柄,虧她思來想去那麼久,卻無論如何都沒往這方面想。此時顧月池有些釋然老夫人為何一定要給顧振濤納妾了,一切只因顧家人丁單薄啊
依舊看著顧月池,老夫人頗有些無奈與頭疼:「你是濤兒的嫡親女兒,這事即便知道了也算不得什麼。可那**姨奶奶與我提起此事是恰好讓三房聽了去……」緊皺著眉頭,老夫人臉上的皺紋愈發明顯,「這事情可是連你爹都不知情的。」
老夫人說是姨奶奶與她說起此事時不小心被三姨娘聽了去,在顧月池看來這根本就是姨奶奶有意說給三姨娘聽到的,亦或是三姨娘本就知曉此事,只不過在這裡讓老夫人知道她知情而已
老夫人此時的心思顧月池怎會不懂?
在過去的日子裡,她一定待顧振濤極好,使得他以為她就是親生母親。此刻三姨娘知道了這個秘密,定時嚷著要讓他知道來要挾她。
就算對待再好,卻還是過不了心裡那道不是親生的坎兒,合著老夫人該是怕顧振濤疏遠自己的。
大約明白老夫人所擔心的問題,顧月池思忖了下,便道:「其實此事奶奶大可說與爹爹知道,俗話說生恩不及養恩大,您對爹如何,他心裡最是清楚。只要他心裡清楚,奶奶也便沒什麼好怕的了。」
老夫人輕搖了搖頭,頗為苦惱道:「此事若是你三姨娘說了出去,那必會牽扯到顧家名聲,到時家裡的族老只怕也會出面。」
聽了老夫人的話,顧月池腦中思緒飛轉,沉默半晌之後,她輕笑著對老夫人道:「奶奶多慮了。」都道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老夫人是關己則亂,處處謹慎小心,生怕失去兒子,又失了名聲,這才在被三姨娘要挾時隱忍不發。
不過她若一直隱忍不發,那三姨娘不就直接登堂入室坐上正妻之位了?
在這個世界,娘家是女人最大的後盾,且不論她日後如何。身為女子,她遲早都是要出嫁的,若日後三姨娘當家,那顧家十有八九不會成為她最好的倚仗。
見老夫人一臉疑惑的看著自己,顧月池微微一哂,說道:「咱先說顧家名聲,月池敢問奶奶一句,在這京城之內,說到顧家,人們最先想到的是什麼?」
老夫人微一思量:「當是我兒顧振濤」
普天之下提到顧家,人們第一個聯想到的自然是鎮國大將軍顧振濤的名號。
顧月池笑著點了點頭:「奶奶方才也說了,過去的顧家只不過是平常商戶人家,眼下顧家的名聲是爹拿命爭來的。現如今顧家人憑著爹的功績在京城裡處處受益這是不爭的事實,我想即便此事讓家裡族老們知曉,他們經過深思熟慮之後也斷然不會有什麼動作。」緊接著顧月池一笑,「再說三姨娘……於三姨娘來說,爹是夫,是天,她不傻,我雖不知她如何與奶奶要挾的,不過即便奶奶不依她,她也斷斷不會傻到將此事說出去。」
聽了顧月池的話,老夫人心下急轉,開始思量起來。只是片刻,便見她點了點頭。
顧月池瞄了一眼老夫人,輕聲說道:「若我是奶奶,便直接與爹言明此事,也省的日後讓他從別人嘴裡聽了去,若是那樣,倒顯得你們母子遠了些。」
見老夫人一直低頭思忖著,知道物極必反的道理,顧月池想著她該自己兒個好好想想。
「月池年少,所說的話奶奶可仔細尋思,若說的不對就當沒說便是。」從錦榻上起身,對老夫人又福了福身子,顧月池道了聲告退,便轉身往外走去。
來到門前,見顧媽媽守在門口,顧月池對顧媽媽輕笑了笑,由顧媽媽掀起棉簾,便準備出去。
「月池丫頭。」從思緒中回神,見顧月池已然走到門口處,老夫人喊了她一聲。
轉回身來,看著安坐錦榻上的老夫人,顧月池嘴角微彎:「孫女在呢」
眼中卸去凝重,老夫人面露笑容,心中似是輕鬆不少:「你方才說當家一事,是兒戲還是當真?」在老夫人看來,方才顧月池說要當家只怕是氣極之下的反應。
知道自己已然成功了一大半,顧月池只是笑:「奶奶說是真便真,道是兒戲那便是兒戲。」
老夫人一愣,不過很快便恢復正常,擺了擺手,她對顧媽媽吩咐道:「送大小姐回琴瑟閣。」
「是」
低頭恭了恭身子,在顧月池轉身之際,顧媽媽便也跟了出去。
在回去的路上,顧月池和顧媽媽一直一言不發,倒是跟在顧月池身後的束草和蘇慧君時不時的說上一兩句,倒也讓氣氛不那麼沉悶。
抵達琴瑟閣後,顧月池轉身看向顧媽媽,「有勞顧媽媽相送。」
輕點了點頭,顧媽媽低眉道:「奴婢在這裡謝過大小姐了。」
顧月池蹙眉輕笑:「顧媽媽是謝我替你掩飾那日謊話,還是謝我開導奶奶,讓她心情轉好?」在她回來之時老夫人的心情已然撥雲見日。
顧媽媽輕笑:「奴婢只能說這兩者皆都包含在內。」
瞭然的點了點頭,顧月池轉身便要進去。
「大小姐」又喊了顧月池一聲,待她轉過身來,顧媽媽恭著身子道:「明日小年,還請大小姐來與老夫人請安時慎重著裝。」
眉梢輕佻,聽懂了顧媽媽話裡的意思,顧月池不禁莞爾一笑。
目送顧媽媽離去,她握緊拳頭轉身奮力一振:「首戰告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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