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月瑤生得上上之姿,更有上上之才智,可惜她心雖比天高,卻生就庶女身。不難想像若她是嫡女,一切便皆都順風順水,萬費不著如此心機。
「姐姐的幸福可要仔細抓牢了」
「我要將姐姐的幸福一樣一樣都搶過來。」
……
我心中回想著那日顧月瑤對自己說過的話,立足禁苑門前,想起長樂公主曾跟她提及上次來禁苑是與顧月瑤同行,顧月池嘴角不自覺的彎了彎,卻只是定睛注視著在跟弈天對弈的顧月瑤,腳下寸步未移。
合著顧月瑤是看出她對弈天是有情的,不過她心中好奇,皇后娘娘不是讓顧月瑤親近凌瀟瀟嗎?卻為何此刻她出現在禁苑之內?難道她只為了搶走她顧月池所在乎的,便放棄飛上枝頭的機會,故意過來親近弈天?
雖同樣身為女子,顧月池卻不得不承認——女人心海底針啊
遠處林蔭下,顧月瑤觀棋過後與弈天說笑兩句,剛拿了棋子要落下,卻出於直覺的往門口處掃了一眼。她這一掃不要緊,自當看著了立在門前的顧月池。
一秒,兩秒,三秒……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顧月池的嘴角依舊微揚,不同的是在與顧月瑤對視之後,她嘴角微揚的弧度更大了些。
或許是慣性使然,不管是對老夫人也好,姨奶奶也罷,或是三姨娘和四姨娘,更有甚者還有顧月瑤……總之對府裡的這些人,顧月池從來都只是堅守自己的四字箴言,那便是不攖其鋒
她此刻倒想看看,顧月瑤在見到她之後會是什麼反應。
「姐姐」
出乎顧月池意料的,顧月瑤語氣中儘是驚喜,只見她笑顏如花的瞧了弈天一眼,便放下棋子,提起裙擺便迎了上去。
心下暗暗皺了皺眉,顧月池臉上的笑容僵了僵,不過很快便又恢復正常。
記得她第一次見顧月瑤的時候,對顧月瑤的觀感只有八個字,那便是玲瓏剔透,內秀於心,但是到後來,她的怨毒,她的苦衷,她的猙獰……在將她的真面目一一看過之後,顧月池覺得今日的顧月瑤與上次與她相見時又有些不一樣了。
以前顧月瑤對她笑的時候,也許有幾分假意,卻也摻和著幾分真心。但是今日不同,看著她手提裙擺如彩蝶一般迎了上來,而且還一臉笑意,顧月池的心頭忽然又浮現出四個字,那便是——笑裡藏刀
緩緩步上台階,顧月瑤親暱的伸手挽著顧月池纖細的手臂,與她亦步亦趨的走下台階:「弈天總與我說姐姐時常過來,可最近這段時日我每日都在這院子裡晃蕩,今兒卻還是第一次見著姐姐呢。」
自始至終,顧月池稱呼弈天都為弈公子,甚少直呼其名。這會兒聽顧月瑤倒說的順口,顧月池心中滋味自是難辨。藏在寬袖裡的雙手微微攥緊,她好像沒聽到顧月瑤的話一般,蹙眉睨了眼對方挽著自己的手,見顧月瑤只是笑,卻不鬆開,顧月池也就隨了她。往前走了幾步,抬眼對上弈天幽深的眸子,四目相對,顧月池抿嘴輕笑,對已然自青石上起身的弈天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似是並未太過在意顧月池的反應,顧月瑤說說笑笑,與她一起踱步到青石前。有意對弈天笑笑,顧月瑤低頭看了眼青石上的棋局,並未坐下,只是俯下身來,拿著棋子落子。
一子落,大勢得定,棋局終。
與顧月池跟弈天對弈時結果一出無二,弈天又輸了。
「姐姐別看弈天簫吹的好,棋藝卻亟待加強呢。」抬眼對弈天笑笑,顧月瑤拍了拍顧月池的手臂:「姐姐且先坐下等等」說完話,她便一溜煙的往弈天所居寢室的堂廳而去。
這陣子顧月池因趙家的事情忙的焦頭爛額,沒想著到被顧月瑤鑽了空子,看她輕車熟路的樣子,感情對這裡熟悉的很呢。
「坐吧」幽幽出聲,打斷顧月池的思緒,弈天率先坐回青石上,拿起一隻小茶碗,給顧月池斟了杯茶。將茶水推至對面,弈天便自顧自的喝起茶來,其神色專注,似是在觀察棋局。
他的態度,令顧月池多少有些意外。
過去的弈天雖說言語不多,待人卻十分溫和,可今日她卻真切的感覺到了疏遠。
心似是被針紮了一般疼痛,顧月池輕步上前,坐在方才顧月瑤所坐的位子上。端起小茶碗,她輕啜了一口,抬眼想跟弈天搭話,卻見他依舊低頭不語,一時話都哽在喉間,一個字都說不出。
「自上次城門一別數日,我以為還有幸與月池小姐對弈,卻沒想到等來的是令妹月瑤。」依舊沒有抬頭,弈天將拿在手裡的茶碗轉了轉,又啜了一口。「自令妹口中得知月池小姐過得安好,我也便放下心來。」
弈天在說話的時候一直低垂著頭,從不曾抬眼瞧顧月池一眼,心中有許多話想要說,可與他對坐一起,她卻有些愛你在心口難開的困窘感覺。
若是傾心於一人,那那個人的音容相貌、一舉一動,便都能輕易干擾到自己的心緒。關於這點,顧月池心中明瞭,正如現在一般,此時此刻,就在眼前,坐在她對面的那個男子,與以往在待她時有大不同。
是什麼原因至此呢?
她聽說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今兒才算真真切切的見識了的。
心下冷笑連連,顧月池當然猜得出問題出在哪裡。
眼睛瞪得圓圓的,顧月池故作輕鬆且語速輕喚的道:「卻不知瑤妹妹都跟你說了什麼?」
「說了很多……」小茶碗放下,兀自又斟了碗茶,弈天意有所指道:「比如說月池小姐過去如何,當下又如何;再比如說你們姐妹二人感情甚篤……」
面皮剛剛繃緊,聽弈天說她跟顧月瑤姐妹倆感情甚篤,顧月池險些破功偷笑。
她們感情好,那這個世上還有感情不好的嗎?虧她說的出口。
「還有……」有些粗糙的大手不住的摩挲著小茶碗外的溝壑,弈天終於抬眼看著顧月池。
「她這張碎嘴說的還真不少。」有些氣他從一開始就不冷不熱的態度,這會兒他開始看人了,顧月池倒不待見看他了,只見她別看眼去,低頭吃著茶:「還有什麼?」
盯著她的頭髻,弈天不緊不慢的道:「還有你的親事。」
眉頭一皺,顧月池募得抬頭對上弈天的眼睛。
弈天的眼睛很黑,黑裡透著光亮,這抹光亮在她抬頭之際一閃而過。
眨了眨眼,顧月池放下手裡的小茶碗,心下頓時被氣樂了。
她剛剛還在氣弈天對她冷淡,這會兒倒有了另外一種想法。
或許,只是或許。
或許對面這個身份成謎的男子,心裡也是有她的,而他……在吃錯。
「我……」
「姐姐」
顧月池剛想跟弈天解釋自己所謂的親事,顧月瑤便自不遠處款款走來,在她手裡此刻多出了一個食盒,食盒分上中下三層裝,跟平日裡秋玲去傳膳時所用的食盒是一樣的。
臉上笑意依然,顧月瑤將純情一裝到底:「昨兒我新學了幾樣點心,弈天吃著說味道尚可,剛剛我給姐姐挑了幾樣,待會兒姐姐回去一併帶了去,也省的我過去送了。」
瞧她說的好似自己是禁苑的女主人似得,顧月池眼角上挑睨了她一眼,隨即淡淡說道:「方纔跟弈天閒談,聽他說你與他說了不少關於我的事情,卻不知有沒有說過瑤妹妹自兒個?」
酸
真酸
酸的倒牙
過去顧月池只在芙蓉閣時情急直呼過弈天的名諱,這會兒既然顧月瑤都左一句弈天,右一句弈天喊得歡了,她如此喊他倒也覺得不見外。
雙眼微瞇,卻只是一下子,顧月瑤輕笑:「我尋思著過去她跟姐姐熟識,這才與他說了。」
明顯感覺到顧月瑤眼裡的閃爍,顧月池輕笑著道:「眼下想必他與瑤妹妹也熟識了,要不我也與他說說關於你的一些事情。」
笑若芙蓉,顧月瑤將食盒放在邊上:「我有什麼事情好說的?」
「有」顧月池也學著顧月瑤笑著:「平陽候府的二公子如今成了小侯爺,瑤妹妹不是不日就要下嫁平陽候小侯爺了嗎?這等好事合著該先與他說了才是。」
顧月池此話一出,顧月瑤的臉色立馬變了變。
正臉過來看向弈天,見他只是微微蹙眉看了顧月瑤一眼,卻一句話也沒多說,逕自繼續喝他的茶。
兩姐妹互相在互相攻擊中,當事男主一派悠閒品茶中……
如此場面不能說不難看,只能說太過難看。
自知無趣,雖有些醋意大發的成份在,不過顧月池還是輕盈盈的起身,並低頭看著弈天:「既是瑤妹妹跟弈公子如此談得來,日後我便不再踏足禁苑了,弈公子保重。」如弈天初時的態度一般無二,她將對弈天的稱呼,再次改回了弈公子。
話音落地,顧月池不等弈天作出反應,便轉身向著大門處走去。
「姐姐,點心」
從自己的思緒中回神,顧月瑤雖面子上有些難看,卻也知顧月池心情不佳。
「留著你們自己用吧。」顧月池步上大門台階,知顧月瑤在盯著自己看,她倏地回頭,訕笑道:「我與瑤妹妹身份不同,你可提著食盒滿院子走,我卻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