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該
這句話,是顧月池的心聲,也是替過世的趙老爺子說的。
趙老爺子趙俊生飽讀詩書、學富五車,曾在朝任大學士一職。當年趙家最鼎盛之時,他的學生遍及朝野,其中不乏皇孫貴胄,早年幼子入朝,次女在宮中獲封玉妃,且誕下皇十一子,風光榮耀自是不可估量。
但到他晚年時,玉妃自殞,幼子不爭氣,趙家自此分崩離析,境遇每況愈下。為了平息趙朔賭博傷人事件,他多次拉下老臉去求自己當年的學生,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可以想像早已沒了官職在身的趙俊生得了別人多少白眼,聽別人說了多少推諉之辭。最終,他鬱鬱而終,可他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在他屍骨未寒之際在做些什麼?
他竟在嫌棄自己的庶出兄長救他不及時,他在將在別人那裡受到的怨氣加於自家人身上。
這讓顧月池十分不忿
趙瑾念著手足之情連對她這個晚輩下跪之事都做的出,趙朔卻還在埋怨於他,她千方百計救他出牢籠,他卻全然不領情,什麼叫好人沒好報?
這就是了
從趙朔怒目圓睜的猙獰表情不難看出,顧月池的一句活該著實把他氣的不輕。
「謹舅舅日後若遇到難事還可來找我。」似當趙朔如空氣一般,顧月池看了趙瑾一眼,丟下這句話,轉身便離開廳堂。
「月池」
急忙喊了顧月池一聲,卻不見她去意堅定,並未回頭。趙瑾抬頭又看著趙朔,卻終是無可奈何的發出一聲歎息,便急匆匆的追著顧月池出去。
疾步趕到顧月池身側,趙瑾累的滿頭大汗,見顧月池面色平淡的往外走著,他忙道:「五日後便是父親的發喪之日,我得到消息說吏部尚書府的人早已跟官府通氣,欲要在那一日找我們趙家晦氣……」
她只是在趙氏跟前隨口一胡謅,沒想到吏部尚書府果真要如此行事
腳步微頓,顧月池轉身看向趙瑾,因她轉的突然,險些和後面的趙瑾撞個滿懷。
「月池甥女」一個踉蹌,後退兩步,趙瑾喘息道:「父親鬱鬱而終,仔細算來此事當怨趙朔,趙朔他心知肚明,自然心情不佳,你莫往心裡去。」抬眼看著顧月池,見她表情平靜,古井無波,趙瑾忙道:「我在這裡替他給你賠個不是」
「謹舅舅」心緒早已平復,顧月池緩步向外:「我是小輩,你不必如此。」
跟嫡親舅舅趙朔比起來,她更喜歡庶出的趙瑾。
她最是氣不過趙朔桀驁的態度
這都什麼境地了,居然還搞不清狀況,自己做錯了事情,到頭來怨天尤人,埋怨這個,又看那個不順眼就算他心情不佳,那也是他一手造成的,整個趙家,最該夾著尾巴做人的就是他了。
跟在顧月池身後,趙瑾面帶憂色問道:「那……」
停下腳步,沉吟了一會兒,顧月池道:「發喪之日我會代娘送外公一程」
吏部尚書若真的膽敢在趙老爺子發喪之時惹事,那就是欺人太甚,若那時叫花子依舊找不出他們的弊端,她不介意請長樂公主出宮一趟。
趙瑾微愣:「你的意思是……」
顧月池輕道:「舅舅不必過分擔心,我自由分寸。」
顧月池回來靈堂之時,姨奶奶等人早已久候多時,只在門外站著,並未再踏足靈堂,顧月池命人喊了姨奶奶便離趙家而去。
顧月池到趙家之後在後堂到底說了什麼,她並未跟同來之人說起。在回程的馬車上,顧月池一直緘默不語,姨奶奶與她對坐,時不時的瞟她兩眼,卻不曾開口說話。
說實話,打從聽奶娘說起姨奶奶那次跟三姨娘母女二人的談話之後,顧月池便打心底將她劃分到了老狐狸一派,根本就談不上喜歡。不過是最近一段時日她過的不錯,趙氏又身懷有孕,姨奶奶又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兒,她們也就相安無事。
心裡本就思緒有些亂,這會兒又見姨奶奶這樣,顧月池不禁更煩了幾分,不過煩規煩,她還是如以往一般忍她幾分。終是對上姨奶奶探尋的目光,顧月池不禁問道:「姨奶奶何故如此看我?」
忽然被顧月池這麼一問,姨奶奶說話竟有些支吾。眸光閃了閃,她輕笑說道:「也不知是怎地,奴婢總覺得大小姐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心意一動,顧月池輕笑:「哪裡有不一樣?我還是我啊」
姨奶奶笑著回道:「十幾年一晃而過,轉眼間大小姐已婷婷玉立,歲月如水,或許是奴婢過去對大小姐的認知有所偏差。」
不是有所偏差,是動車根本就早已脫軌……她和她的前身,兩個人的思想,不在一條軌道上,怎會沒有偏差?
「我還是那個我,不一樣的或許只是姨奶奶的心境而已。」心下冷哼一聲,顧月池只是輕笑以對,卻也不再多說什麼。
言多必有失
對姨奶奶這種人,還是能防就防著一些。
不久之後,馬車抵達鎮國將軍府。
下車之後,顧月池跟姨奶奶一起到老夫人跟前復了命,便打算回琴瑟閣先小歇一會兒。
巳時剛過,天氣正燥熱的厲害,一路上腳步未停,顧月池剛進琴瑟閣,便見秋玲在門前大榕樹下候著。眉頭微蹙,沒讓秋玲過來迎她,而是做了個手勢自己走上前去,來到樹蔭下。
在樹蔭下的石凳上坐下,她擦了擦汗漬,開口問著秋玲:「大熱天的不在屋裡待著,倒在外面曬起暖來,可是有什麼事兒?」
秋玲點頭,傾身上前,在顧月池耳邊低語幾句。
眉頭變成緊蹙,顧月池抬頭:「什麼時候的事?」
秋玲回道:「小姐一早離府之後。」
點了點頭,顧月池面色輕揚,欣然起身:「我先看看娘,你且去把藥準備好。」
「是」福了福身子,秋玲便退了下去。
或許是悲傷過度,聽奶娘說趙氏昨夜裡沒睡好,今日一早她本該補覺的,可無論奶娘如何相勸,她都不肯睡下,直言要等顧月池回來。
這會兒顧月池回來了,跟她大致講了講趙家的情況,聽顧月池說一切安排的十分妥貼後,她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心放下了,自然也就覺得累了,沒過多久趙氏便沉沉睡去。
看著她疲憊不堪的樣子,顧月池暗暗歎了口氣,便拖著微沉的身子出了趙氏的屋子。
「小姐」從屋裡追了出來,奶娘一臉擔憂的看著顧月池,眼裡透著心疼。
前陣子被人劫持,現在又要為趙家之事來回奔波,顧月池剛養回來的那幾斤肉,這會兒又掉的差不多了。看著她越見削瘦的俏臉,從小將她帶大的奶娘自是心疼不已。
顧月池抿嘴一笑,對奶娘寬慰道:「凌瀟瀟過幾日變回來,到時候有他在,我也就省心了。」
「是嗎?」來到顧月池身前,奶娘歎道:「就等十一皇子回來,奴婢也就放心了。」她其實想要跟顧月池說,如果她覺得吃力,事情大可都交給別人去處理,不過想到趙氏的情況,要說的話就哽在喉間,她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顧月池點頭,聽屋裡趙氏似是在找奶娘,她趕忙催促道:「奶娘快些去看看,娘是不是想要喝水了。」
「唉奴婢這就去」點了點頭,奶娘轉身折回屋裡。
看著空曠無人的房門,想到屋子裡有這個世界最疼愛她的兩個人,顧月池心下覺得格外窩心。
回到自己的住處之後,她並沒有立即歇下,而是坐在窗前,望著窗外的如綠夏景怔怔發癡
雖說女子出嫁無家,因為女兒下嫁便十幾年不曾往來,仔細說來趙俊生老爺子做的也真夠絕的,不過他也算有骨氣,即使最後再如何受難,趙家其他族人皆都來求過顧家,唯有他不曾來找過趙氏。
在前世他的外公在她尚未記事之前便過世了,不過即使如此,在顧月池的認知裡,外公這個名詞,還是飽含著許多感情在內的。
可對趙家……
閉了閉眼,想到趙朔今日反應,顧月池不禁心生訕訕然。
「小姐在想些什麼?可是今兒出門累著了?」秋玲端著湯藥走到出顧月池身邊,彎身將手裡的托盤放到一邊的矮几上。
「累倒是不累,只是有些感懷而已。」收起擎著的手肘,顧月池淡笑著看了秋玲一眼。
「感懷?」秋玲瞪了瞪眼,實在想不出自己主子在想什麼,將湯藥遞給顧月池。
接過湯藥屏息一飲而盡,苦澀之味瀰漫喉間,顧月池不禁輕咳幾聲。接過秋玲遞來的蜜餞塞到嘴裡,她清著嗓子咳嗽著問秋玲:「親情本無價,可今日我去拜祭的是親外公,卻不覺有絲毫傷心,這不是很奇怪嗎?」
秋玲苦澀低應:「奴婢被賣到府裡已有將近六年光景,那是還小,這會兒想來對親人的記憶也早已淡忘。」
聽得出秋玲話裡的心酸,顧月池靜窒片刻,便也不再多言。
是夜,顧振濤回府之時顧月池早已歇下,可即便如此,劉副將還是遵從他的命令,讓秋玲將她從周公那裡拉了回來。
顧月池起身之後,劉副將便引著他往前院走,見顧振濤並不在琴瑟閣內與她會面,而是要到前院,顧月池心中不禁打起鼓來。
在去前院的路上,顧月池便問過劉副將,不知顧振濤有何要事非要大半夜將她叫醒,劉副將給她的答覆只有兩個字——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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