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皇城的城門是有兩個城門洞的,弈天進城後就近站在兩個城門洞間,可順利觀察兩邊形勢。顧月池和叫花子進城選的是左邊的城門洞,無巧不成書,凌瀟瀟此刻正帶著大批人馬從右邊的城門洞入城。
「十一爺你要找的人就在前面的馬車裡。」不曾停留,弈天面帶半張面具,如風一般自凌瀟瀟的身邊一閃而過,轉瞬便消失在川流不息的人群當中。
心中一凜,凌瀟瀟抬手勒住韁繩。
只是眼角掃過弈天遠去的背影,他不及多想,轉身看著向城內飛奔的馬車。此刻——叫花子駕著馬車橫衝直撞的往裡沖,後面數十個官兵不停追趕。
因尚弄不清狀況,凌瀟瀟眉頭一皺,對遠處追擊的眾人喊道:「攔下馬車,切記不可傷到車中之人。」雙腿一夾馬肚,他剛想追上去,卻驚見馬前多出一人,此人不是別人,竟是鎮國將軍府的二小姐——顧月瑤
「殿下,可是有姐姐的消息了?」一身素服,顧月瑤首飾皆去,明眸若水的擋在凌瀟瀟身前。
顧月池被劫此乃大事,在一日之內未曾尋到其下落之後,顧振濤便將此事稟明老夫人,老夫人與顧月池一樣,知此事不能讓趙氏知道,便先對趙氏搪塞說顧月池進宮去陪長樂公主小住幾日。此刻全府上下除了趙氏,幾乎人人都知道顧月池被劫一事,知顧月池被帶出了城,顧振濤和凌瀟瀟接連來幾日在城外搜救,顧月瑤更是每日都來城門處守候。
只是片刻,遠處追趕馬車的官兵早已融入人群,嘈雜過後,街道上受到影響的商家自認倒霉的兀自收拾著東西,遠眺而望,凌瀟瀟對顧月瑤忙道:「二小姐還是回府等消息吧。」
焦急於心,凌瀟瀟並未多言,急急駕馬追去。
叫花子從未到過將軍府,顧月池出門甚少,對回府路線也相當模糊。實在沒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坐在馬車上,叫花子不停揮舞著馬鞭,勢要將馬車趕到飛起,以此擺脫後方的追擊。
京城街道之上,到處都是商業小販,人流更是密集,此刻馬車突兀加速,頓時整條街道人仰馬翻,一派烏煙瘴氣模樣。
在車內顛來倒去,顧月池沖叫花子的背影喊道:「停車」
這裡是鬧市,莫說她們的馬車被阻,即便沒有這些人或物,在京城之內被官兵追究若是能安然脫逃,那豈不成了笑話了?
「你沒聽到嗎?那些人是那個yin賊小侯爺的手下,此刻若是被抓住,你我誰都活不了。」沒有回頭,叫花子繼續揚起馬鞭,奮力前行。
顧月池不禁神情一黯
「**鎮國將軍府到底要怎麼走」嘴裡不停嘟噥著,摘掉帽子,叫花子有些氣惱的扒了扒雞窩頭,胡亂一揮馬鞭,馬車拐入另外一條街道。
在街角處,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正手拄冰糖葫蘆站在那裡,見馬車突然而至,她大眼圓睜,滿臉驚恐,卻早已忘了要躲閃。
「小心」
驚呼一聲,顧月池整個人從馬車裡躥出,直接把小女孩撲倒,後又接連在地上滾了幾滾,最後啪的一聲撞在了路邊商舖門前的石台階上。
痛
沒肉墊著,她單薄的身子就剩骨頭了。
殷紅的鮮血模糊了視線,顧月池知道自己的頭部受傷,卻來不及查看,便昏死過去。
猛地一拉韁繩,馬車陡然停住,臉色奇差,叫花子噌的一下跳下馬車,快步朝顧月池跑去。
「我的大小姐吆,你怎麼就敢跳下來啊,這下好了,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的榮華富貴不就泡湯了」顧月池懷裡的小女孩因受到驚嚇正哇哇大哭著,蹲下身來將孩子抱起,叫花子把她交給一邊焦急等著的婦女,嘴裡碎碎念著便要查看顧月池的傷勢。
「住手」
一聲暴喝,適才在城門處攔住顧月池的副將出現,緊接著一隊士兵上前將叫花子和顧月池團團圍住。
「你想怎樣?」滿心滿眼都是憤怒,叫花子撕下顧月池的一隻衣袖捂在她頭上為她止血,心思陡轉,他就地坐下對周圍圍觀的眾人喊道:「大家快來看,若不是這位副將大人追趕我們,也不會有此禍端」
聞言,副將臉色一變
周圍熙熙攘攘的議論聲和指責聲響起,雖顧及到副將的身份聲音不大,不過卻也能聽真切,副將的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很快五彩斑斕。
「大膽賊人」怒喝一聲,副將直指著叫花子:「你拐帶平陽小侯爺家的女眷私逃,居然還在此強詞奪理」
此言一出,眾人皆都將注意力放到顧月池的身上,她生的纖纖弱質,唇紅齒白,一看便知出身名門,此刻再看叫花子……眾人不禁搖頭
他的形象極差,雖身著車伕裝扮,卻怎麼看都不像車伕,更像副將口中的賊人。
「我呸」對副將啐了一口,叫花子正愁找不著機會說話呢,這會兒他倒給自己鋪了路了,雙手抬高來回揮舞,他大喊著將事情經過全盤托出:「果然是蛇鼠一窩,平陽小侯爺狼子野心,光天化日之下強搶良家女子,此刻我們驚險逃脫,你們卻在此圍追堵截……」臉上髒兮兮,眼睛倒是錚亮錚亮地,叫花子站起身來湊著副將的鼻子噴著唾沫星子怒喝:「誰說這是平陽小侯爺家的女眷,這是鎮國將軍府的大小姐啊」
叫花子此言一出,大眾嘩然
因茲事體大,顧月池被劫一事除了顧家眾人知曉,平民百姓誰都不知,就連城門處增設的官兵,顧振濤也只是暗地裡布下了任務,並言明不可聲張。
這一切皆因顧振濤不想在不知賊人的真實身份前,先驚得他們殺人滅口。
一聽顧月池是鎮國將軍府的大小姐,副將瞬間變了顏色,咂了咂嘴,看著地上受傷的顧月池,他結巴著問道:「這……這果真是將軍府的大小姐。」
要知道,他們一行人之所以在城門盤查,為的便是要尋顧月池的。
「這小侯爺還真是色膽包天,竟然敢強搶大將軍的女兒。」
「是啊是啊」
「我看此事不能善了」
……
周圍百姓們的議論聲此起彼伏,驚的副將一身冷汗。
適才他還想著要先通知小侯爺,倘若果真那麼做了,最後鎮國將軍府的大小姐有個三長兩短,他的小命恐怕就難保了。
「馭——」
翻身下馬,凌瀟瀟穿過人群,見顧月池流血倒地,他瞳孔一抽,面色冷峻。
「殿……殿下」
心知自己闖禍,副將神情窘迫、張口結舌。
抬手止了副將辯解,凌瀟瀟斜睇叫花子一眼,墩身將顧月池抱起。
「唉?」
叫花子剛想說話,卻被凌瀟瀟打斷:「有什麼話回鎮國將軍府再說」
聽說是去鎮國將軍府,叫花子心底頓時鬆了口氣,頭上戴著的帽子早已不知所蹤,胡亂扒了扒雞窩頭,他在副將跟前徘徊了兩圈,小人得志的佯裝要踢那副將一腳。
他可是還記得剛才這副將是怎麼踢他的。
粗黑的眉毛糾結,副將直接無視他,趕忙跑過去趕了馬車過來。
顧月池帶傷回府,著實驚動了不少人。聽聞她回府,且身上還帶著傷,老夫人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此消息對琴瑟閣封鎖,所幸趙氏現在安心養胎,不甚管理府中之事,出來的少了,倒也不必太擔心。
琴瑟閣不能住,老夫人便直接把顧月池安排在了聚福堂裡。凌瀟瀟帶著她回府之時,裴慕雲早已候在堂內,待到將顧月池安置在床榻之上,裴慕雲忙上前為她包紮治傷。
仔細的為顧月池包紮好傷口,在確定她除了身體虛弱並無其他外傷後,裴慕雲這才跟老夫人覆命。
「謝天謝地」
聽了裴慕雲的話,老夫人喟歎一聲,作著佛禮不停轉動著手裡的念珠。
智慧老和尚曾對她說過,顧月池乃是富貴之命,可她此次被人劫走,一去便是幾日,無論顧振濤布下多少眼線,卻終究無果,無奈之下顧振濤還找回負命在外的凌瀟瀟,轉眼三日,若今日顧月池還沒消息,她怕是真的又去找智慧大師問命了。
「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主子多慮了。」姨奶奶含笑規勸著老夫人,從裴慕雲手裡接過方子,交給顧媽媽去抓藥。
抬頭睨了姨奶奶一眼,老夫人並未多說什麼,低眉斂目想了想,她轉頭問著要出門的顧媽媽:「濤兒和十一皇子此時何在?」
停下腳步,顧媽媽有些疑惑。
適才手忙腳亂的,她雖見著二人出去,卻並未過問。
「他們八成是去了平陽候府。」淡然起身,裴慕雲開始整理藥箱。
顧月池遭逢此難,皆是拜單成所賜,一個身為堂堂皇子,一位鎮國大將軍,顧月池於他們或是妻室或是兒女,凌瀟瀟和顧振濤絕對不會嚥下這口氣。
「好一個平陽候府」提起平陽候府,老夫人便臉色鐵青,佛珠緊緊攥在手裡,她咬牙切齒的道:「沒想到瑤丫頭到頭來居然攤到如此人家。」
聞言,姨奶奶笑容一斂。
「兒孫自有兒孫福,老夫人年歲漸長,唯靜心而活。」收拾好了藥箱,裴慕雲對老夫人拱了拱手,便退了下去。
待裴慕雲離開,姨奶奶這才問著老夫人:「依主子的意思,瑤丫頭的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