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趙氏生的是女兒,老夫人才會逼著顧振濤納妾求子,若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在這個重男輕女的封建社會,面對那時的境遇,任何一個女子都會有如趙氏一般的想法。
憤怒,絕望,怨懟,亦或是更多……
饒是有了心理準備,在真的聽到趙氏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顧月池難免面露苦澀。
用力的吸了一口氣,她嘴角微微微微上揚,讓自己努力笑著:「事情既然說開了,便在這裡淡去如何?娘以後若生了弟弟,一定要把對我的虧欠,都補償在他的身上。」
她的笑容燦爛,卻又讓趙氏覺得格外刺眼。
「你怎麼就能肯定會是弟弟呢?」無比酸澀的用手指摩挲著女兒精緻的五官,趙氏輕笑著:「娘想通了,無論這一胎是男是女,都是我的親生骨肉,除非我死,否則就算天塌下來,我也不會再像對你一樣丟下他不聞不問。」
錯事,做過一次就夠了。
「一女一子不是湊出一個好字麼?」因趙氏的手指觸碰,眉頭擰成一團,顧月池面露俏皮的貼在趙氏尚還平坦的小腹上聽了聽,然後輕聲問道:「小傢伙你來的真是時候,可算幸運到家了,快些告訴姐姐你是男孩是女孩啊?」
……
趙氏不語,只是含笑靜靜的撫摸著顧月池的頭髻。
倒數三秒,顧月池抬頭笑瞇瞇的看向趙氏:「他說他乃是將軍府的小少爺是也。」
看著顧月池如此孩子氣的模樣,趙氏不禁笑出聲來,漸漸的,她眼神微黯,有些懊悔道:「娘過去到底錯過了多少。」
一個嬰孩,從呀呀學語,到蹣跚學步,這期間都該有娘親的陪伴,他們的每一點改變都讓人覺得驚奇。可是她卻因一時賭氣,狠心的把小小的顧月池丟給了奶娘……此時想想,她心中的悔意,早已將自己淹沒其中。
「什麼?」眉梢輕佻,顧月池有些疑惑的注視著趙氏。
「沒什麼。」輕輕搖頭,趙氏伸出食指點了點顧月池的眉心,「我說你這丫頭原來也有調皮的一面。」
「娘不知道的還多著呢。」心情轉好,顧月池嘿嘿一笑。
凝視著顧月池的嬌笑模樣,趙氏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些:「瀟瀟告與我說你十分嚮往外面的生活,你也與娘說說你心底到底是怎麼想的,真的想要離開將軍府麼?」
腦海中浮現出上次與凌瀟瀟之間的談話內容,顧月池有些悵然若失,嘟著嘴道:「若說不想,那是假話。」對趙氏苦笑一笑,她沉吟說道:「以前的我一直在琴瑟閣內甚少出門,現在的我失去了以往記憶,也一直待在府裡不曾出門,這些日子我像娘過去一樣,每日看著府裡親人之間爭來斗去,跟那種淡泊如水的親人們生活在一起,無論是一言一行,時刻都要揣測她們的用意,比起那樣的生活,我更喜歡外面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生活。」
趙氏歎口氣:「你生性不喜爭鬥,讓你一直待在府裡,確實有些強人所難。」
暗道一聲早前如若不是因為自己是女子,不太瞭解這個世界,又加上府裡還有奶娘在,她早就想法子出府了。
眉頭挑起,顧月池直盯著趙氏觀察了片刻,又仔細想了想,接著道:「以前的我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只是混沌度日,可現在不同了,我有爹,有娘,還有一個未出世的嫡親,為了我們一家人能夠和和美美的過活,我就小小的犧牲一下,乖乖待在府裡好了。」其實顧月池心裡想的是趙氏日後有孕在身,來自其他幾房的爭鬥也許會讓她不能安心養胎,她想要留在琴瑟閣,好好守護自己的娘親和未出生的弟弟。
「外面的天空更廣闊,你該去看看。」伸手拉過顧月池的雙手,趙氏充滿溺愛的一笑,輕鬆說道:「待到娘回府後就跟你爹說,以後你可以幫著瀟瀟打理酒樓。」
眸光閃爍,顧月池有些不淡定的問道:「娘容我出府?」
她知道,對於她的未來,趙氏有她自己的打算。
趙氏點點頭,道:「瀟瀟不是外人,你在他那裡娘也放心些。」
「可是……」
實在不放下趙氏,顧月池有些猶豫。
「娘經過的事情比你想像的要多,有了這個孩子,日後更會好好善待自己,當家之位可不做坐,她們愛怎麼爭就怎麼爭,犯不著琴瑟閣便罷。」知道顧月池是擔心自己,趙氏給她吃了顆定心丸:「再說了,府裡不是還有你爹在麼?經過今日之事,你這傻孩子尚不清楚他待我如何麼?」
凌瀟瀟已將顧月池跟顧振濤的談話悉數告與了趙氏,對趙氏而言,或許十幾年前她生不出兒子,是不幸的,因為是這個原因,使得顧振濤又納妾三房,可是她又是幸運的,十幾年一晃而過,雖在鬱結中惶惶終日,卻更加確定了那個男人的心意。
「此事再議吧。」想了想,顧月池還是決定暫時留在府裡。
前一世,她的父母對她毫不在意,在這一世好不容易得了一對真心對待自己的父母。與父母相比,外面的世界縱然再精彩,在顧月心底也早已分出了輕重。
「這樣如何?」顧月池明明想出府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卻因顧慮到自己而不能成行,對她選擇守護自己的行為而趕到窩心,趙氏取了個折衷的法子:「你平日裡便到瀟瀟的酒樓去幫忙,每每晚膳之時便回府。」
趙氏本是正妻,在府裡的地位自然高過其他三房,顧振濤心繫於她,加之老夫人以後的態度必定有變,府裡有了兩個最有份量的靠山讓趙氏倚靠,其實她是該放心的。
蹙了蹙眉頭,顧月池道:「我不會去其他地方亂跑的,每日忙完了事情便回府與娘共膳。」
趙氏笑了:「這可是你說的。」
「女兒保證」
再三保證,顧月池笑看著趙氏,一臉幸福模樣。
「你這丫頭,想要什麼,不說,想做什麼,不做。」有些埋怨的睨著顧月池,趙氏拍了拍她的手背:「別人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不能隨時隨地的猜到你要做什麼,日後有什麼事情如若下了決心,就一定要去做,不為別的,只為你自己。」
從石凳上坐起身來,趙氏轉頭看著院子裡的美麗風景,臉上表情安逸。
這是第一次,她與女兒如此溫馨的交談,讓她心情愉悅。
聽了趙氏的話,顧月池陷入短暫的沉思之中。
想了許久,終於從思緒中醒來,顧月池的臉上綻放出一對漂亮的梨窩。
趙氏說別人不是她肚子裡的蛔蟲,可她在想到蛔蟲二字的時候,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凌瀟瀟俊逸的臉龐。
微微搖頭,心下有些奇怪怎麼會想起凌瀟瀟,不再想凌瀟瀟的模樣,顧月池端起石桌上的茶水喝了起來。
很快就要入夏了,可風頭子依然不減,又跟趙氏在角亭閒談片刻,見風勢漸起,顧月池便小心翼翼的攙扶著趙氏回到了她的住處。
剛邁進門檻,便見屋子裡除了伺候趙氏的丫頭之外居然還多出一個人,這人不是別人,居然是老夫人身邊的顧媽媽。
眼神掃過顧媽**頭頂,趙氏幽幽問道:「顧媽媽這會兒過來有什麼事情麼?」
「即便有事也該由女兒來處理,娘現在的任務只一個,那就是好好靜養安胎。」沒等顧媽媽說什麼,顧月池看了她一眼,便攙著趙氏到一邊的床榻上,好讓她小憩一會兒。
趙氏知顧月池此時在家事上的性子有些執拗,低眉睨了她一眼,見她正在看著自己,趙氏點頭應道:「你是老大,你說了算。」
滿意點頭,顧月池扶她到床榻上歇下,「萬事有女兒。」
躺在床榻之上,趙氏仰面看著顧月池,由心說道:「凡事莫要動怒,你別忘了自兒個也是病怏怏,同樣需要靜養。」
「女兒省的。」
又是一笑之後,顧月池從床榻前起身,這才引著顧媽媽出了屋子。
沒有立即在趙氏的住處外交談,顧月池幾經輾轉,又將顧媽媽引到了花園之中。
「奶奶有什麼話要你傳嗎?」在一團牡丹花圃前停下來,顧月池轉身看向身後跟著的顧媽媽。
有些詫異顧月池竟然能猜到自己此行的目的,顧媽媽回道:「老夫人在大小姐走後便去找將軍大人,可怎奈將軍大人鐵了心要與夫人和離,為此老夫人廢了不少口舌,卻仍舊不見起色。」
早已料到是這個結果,顧月池佯裝有點擔心的問道:「你話裡的意思是說爹仍舊不肯來接娘?」
面露難色,顧媽媽點頭:「大小姐離府之時老夫人已然在後捨之中勸說將軍大人多時,可將軍大人不但不聽老夫人的勸,而且態度十分堅決……」
看來老太太還是沒有坦白從寬啊
暗道一聲如果不是這個結果就不對了,顧月池整個眉頭都糾結到一起,「那奶奶的意思是……」
顧媽媽回道:「老夫人讓奴婢轉告大小姐,讓您照顧好夫人,這一兩日裡一定說服將軍大人過來接回夫人。」
「我省的了。」點了點頭顧月池道:「你回去遞話給奶奶,這幾日我會寸步不離的守在娘身邊照顧她。」
「是」低頭應是,顧媽媽道:「那奴婢先行回府了。」
擺了擺手,顧月池道:「你去吧。」
看著顧媽媽離去的身影,顧月池雙眼低斂。
她曾與顧振濤約定,若是老夫人不將顧月瑤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然後依了趙氏的心意,顧振濤絕對不會改變和離的決定,眼下既然顧振濤還沒有被說服,那就表明老夫人還在硬撐著。
「是孫子重要還是面子重要?」微微笑著,伸手撫上身前的艷色牡丹,顧月池小指一勾,把一朵牡丹花收入掌心:「我看你還能撐多久」
隨手一捻,牡丹花香四溢,艷紅色的花瓣隨著風兒一片片的四下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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