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著同樣悲傷心情只是不同悲傷原因的歂瑞,沒有捨棄,或者說不願捨棄它,每隔一陣子就為它澆一次水,盼望它能再次蔥蘢……一個月又一個月過去,它卻沒有一丁點的變化,連一個芽都沒再長出來,漸漸令她失去了信心,幾乎不再管它。
就在興非一失蹤的那一天,花盆裡忽然冒出一點淡綠的芽,像一枝綠色的箭,刺破沉重絕望的悲傷,帶來新的希望。從那天起,每天晚自習回來比看望小龍蝦小螃蟹更早地去看望它成為歂瑞的習慣,一天一天看到變化:最初淡黃色的清秀長莖、有如紡錘的花苞,像一根金色的標槍,然後漸漸染上紫紅,終於,花苞破裂開來,花朵象煙花般散開,一簇濃濃的深紅……但是,都沒有今天更令她驚訝——乍亮的燈光下,艷麗的紅花盛開如喜悅的高歌,舞動著紛紜的嫩蕊驕傲地挺立於窗台之上!
那是熟悉的美景,是常伴少年於案頭的妖嬈,是楊國朝對她的心意!
原來曾經以為失去的仍然存在。歂瑞咧開嘴,笑起來,眼淚卻磅礡而下。是否,是否,一切都會像這株起死回生的紅花石蒜一樣,將絕望化為希望,將悲傷埋葬?那煙花般的快樂時光再次如它般綻放?
可惜,這份失而復得的喜悅無人可以分享,有著至上之名的少年已經回到他該在的地方,楊學長也不會再見她,就連看這株紅花總似乎不太順眼的興非一也不知去向。
盛放的紅花沒有像之前那樣始終搖曳著艷麗與嫵媚,短短的一周後就凋零地無影無蹤,重新令她黯然神傷。
轉眼秋去冬來,很大一部分樹木都卸去了美麗的衣衫,候鳥也早已經飛去了南方,整個大自然褪盡鉛華,袒露出最樸素的面容。
興非一仍然沒有絲毫音信。
歂瑞非常擔心他,生怕出了什麼事。但她所擔心的,子雅一點都不擔心,因為小丫頭以為的脆弱少年從來都不是他的這位主上,他只是奇怪,這樣一個人行動是興非一素來不喜的做法,反倒是無限之主的一貫作為。
想到了無限之主,子雅至少感覺找到了另一條途徑,他一邊努力安撫憂慮的小丫頭安心備戰期末考試,一邊去找那位在現在來說相當好找的主上。
冬天的森林有種肅穆的氣氛,晴好的天氣也少有鳥兒鳴唱,就連小小的蟲子也早已躲了起來。唯一令人舒心的是,茂密的樹葉化作了厚實的地毯,陽光可以更好地透進來,掃除那陰暗壓抑的氣氛。
「子雅?」清朗的語聲裡包含著輕微的詫異,那正是站在不遠處的歐德若斯。
子雅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道閃電照亮了他的眼眸,它來自一柄迫在眉睫的長劍。
「維護你的人還真不少。」其含光冷冷地說,冷冷地注視著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劍鋒停在他的肩上,不是他要它停下的,而是對方使它停下的,儘管他看起來什麼也沒有做,他的劍卻連他的衣服都未能劃破。
歐德若斯聞言一愣,想起一共兩次的見面,每每有人忽然出現,前有言訒,現有子雅,不由尷尬地笑道:「巧合,純屬巧合。」
其含光手腕一動,劍鋒向子雅的頸項削去,後者無動於衷,結果令人咋舌:劍與頸相觸的地方竟然裂開了一道小小的縫隙,彷彿兩種材質互換了過來。更令人咋舌的是,與此同時,其含光的左肋下發出輕微的異響,像被無形的利器所傷,血從破損的重衣中浸潤出來。
「子雅!」
歐德若斯蹙眉喝止,子雅繞過劍鋒肅立於他的身邊。
「你還不承認嗎?」其含光收了掌中長劍,按住脅下傷口,「我家小姐違反天規跟你脫不了關係吧?」儘管對方意在警告,並未傷及根本,但這種蓄意隱藏的實力以及在文樂盈抽調地力的同一天離開歂瑞家的情況,難道還不能說明什麼嗎?
看透了他的想法的子雅,不得不承認是自己帶給了無限之主麻煩。
「如果我說與我無關,你也不會相信吧?」歐德若斯轉過臉不去看他指縫間湧出的鮮血,可空氣中滿是那香甜又鹹腥的味道,讓他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現在自己的狀態真是糟透了,不是人類也不是吸血鬼。他鬱悶地想。
在少年只顧著跟身體的渴望與厭惡作戰時,子雅說道:「不知道你聽過沒有:『相比於其他的生命,我們只是擁有更強大的力量。也正因為掌握著強大力量,我們才必須要更努力地克制自己的**,這是所有擁有強大力量的生命所必須記住的。』你家小姐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心有所欲必蒙蔽智識,怨不得別人。」就此事來說,要追究被害,無限之主更有資格吧?
其含光冷冽如利刃寒光的眼神裡混雜了不該有的驚詫:「你知道我家莊主說過的話?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落葉滿地,但仍有零落的葉片依戀在枝頭,錯綜的枝條將藍天分割成瑣碎的片斷,像教堂裡彩色的玻璃窗。
「那是她說的嗎?」子雅望了一眼少年,無可無不可地道,「如果你沒有別的事了,我們是否可以離開?」
其含光緊盯著他,這個忽然出現者有著深不可測的實力,可是只是為那個謎團般的少年增添上了更加濃重的神秘色彩罷了。他將視線移向小姐的最大眼中釘,無論從莊園中任何一個與之共處過的人的描述中,都無法看出他有何不凡之處,此刻在與他打過兩次交道的自己眼中也仍是如此,平凡得令人疑慮。
見他不回答,子雅自動忽略掉這件神器,伸手延請主上離開。
歐德若斯向其含光點了個頭,從他身邊走了過去,在林木間再也看不到那個鋒銳的身影時,他扶住一棵樹嘔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