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德若斯移開了視線,去看另一個讓他擔心的人……
從興非一的肩上望去,血族公爵似乎準備再接再厲,他的手中有了一個大而耀眼的暗紅色球體,它在旋轉在收縮,漸漸凝結成一個點,那大概是他最強大的力量。
視線越來越模糊的歐德若斯緩慢地搖頭,期盼對方能夠注意到並聽從他的意見,那就可以避免對他們來說都很難接受的後果。
那個暗淡的星點穿射而來,比閃電更快速,奔襲向興非一的後心。
也許那個令人畏懼的君上已經身受重傷,這一回他甚至連阻擋的努力都沒能嘗試。弗洛比西爾激動地看著星點沒入那藏藍色衣服包裹的軀體,然後,他被他永遠無法忘懷的景象擊中——被固定在牆上的少年嗆咳出大口的鮮血,噴濺在身前的人身上。
興非一任長髮流淌著鮮血,悠然地說道:「你的血給了他站在這樣的房間裡享受陽光的力量,他卻給你這樣的回報。你應該努力忍下這第二擊的,好讓我看看人類到底有多強大。」他的聲音明顯提高,與其說這話是說給被封印的無限之主聽的,不如說是說給血族公爵聽的。
血色的瞳孔彷彿要燃燒起來,歐德若斯疲累地垂下眼瞼,努力克制著更強烈的嗜血**。
天籟般的聲音在他耳邊緩緩吐出更驚人的話語:「誰都不能傷害你,你是這萬物的主宰。」
困頓的少年猛然睜開眼睛,胸口冰冷的感覺在逐漸加強,興非一的手指在他胸前輕點,一隻流光溢彩的光輪從他的體內浮現,森寒的微笑令他戰慄。
「快離開這裡——!」他用盡全身力氣向跌跪在地的公爵喊道,血和著話語噴出,如同凋謝的花朵。
被重重擊倒的弗洛比西爾麻木地抬頭,茫然望著支配者的手指在光輪的一角點下,那完美的圖案破開了一個小小的缺口。他還來不及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眼前光芒驟然大盛,等到視力恢復,室內只剩他一人,只有那片片血跡講述著之前慘痛的情景。
黃沙漫漫,一望無際,熱浪在其上塑造出水波般的痕跡。
興非一微怔片刻,笑聲將灼熱的空氣凝固:「沒想到你為了保護那個把你弄成這樣的血族,居然能夠使用溢出的那麼點能量把我帶到撒哈拉?」
他坐下來,審視著倒在滾燙的沙子上抽搐的無限之主:他還在不停地咳嗽和嘔吐著,每一下都濺出一口鮮血,瞬間被高溫所蒸發,只在黃沙上留下暗紅的色彩。
「你為什麼不把我們弄到沒有生命的星球上去呢?」興非一自問自答,「你怕自己無法在那種地方活下去吧?我忘記了呢,人類需要氧氣。」略微停頓了一下,他平淡地陳述殘酷的事實,「可你是否忽略了一件事?只要你需要,這個星球就會瞬間為你補充能量,修復你所受到的所有傷害,而這個不毛的沙漠是擋不住你的需要的。」
歐德若斯握著沙粒,忍受著內臟被公爵的血噬一點點撕碎的折磨,不發一言。
「況且,大量的能量補充,足以使你衝開封印,那你就不需要被我擺佈,更不需要仰賴血族的照顧。」興非一無視滾燙的沙子,在他身邊躺下來,直視耀眼的太陽,興致勃勃地道,「好吧,我們玩個遊戲吧。如果你失去知覺,我一定會帶你到這個星球最繁華的都市;如果你不喪失意識,我願意一直在這裡陪你。」
歐德若斯的眼睛勉強睜開來,直直地瞪著他。
「不錯的遊戲吧?」輕輕的嗤笑象地獄之火在烈烈燃燒。
歐德若斯知道,不論他會不會說到做到,自己一旦陷入無意識之中,已經被他故意放開的修復本能就足以動盪整個地球的能量,引發不可想像的災難。他這種刻意地傷害難道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希望自己毀滅這顆第一次降臨其上的藍色行星?
「你錯了,」興非一轉頭看著他,眼底是在酷熱的沙漠中也無法升溫的冰寒,「我所希望的,是你毀滅這整個世界,或許也包括我。」計劃實施前,他的確是這麼想的,可是現在……他已經沒興趣了。是什麼令他動搖了呢?他不想知道。他此刻想做的,不過是促使面前這傢伙改掉他的弱點,那個讓他的計劃能夠得手的弱點。
「這顆小小的石頭我可不會放在眼裡。」他抓起一把沙,「對我們來說,它比這些沙粒還要渺小,不是嗎?」他輕輕吹了一下,那些沙子就從他的手掌中飛了出去,形成一團灰黃的霧氣。
奄奄一息的歐德若斯已經麻木地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了,他只是努力瞪著面前這個人,似乎瞪著他就是他的目標和願望。但殘破的身體已經無法再支撐下去,眼前的人在清晰與模糊的不斷較量中漸漸與周圍融成一體,沒有灼熱的沙子,沒有刺眼的陽光,沒有他,也沒有自己……
興非一在他失去意識的那一瞬,伸手完滿了那個封印。「你這樣很令人為難你不知道嗎?」他低聲細語,「作為至高的神祇,怎能像你這樣呢?不在乎自身安危不是把世界也拖入了危險之中?你的想法還真是難以理解。」
子雅的身影像海市蜃樓一樣出現,應召而來的他看到兩位主上身上的血跡大吃一驚。
「我們沒有鬥毆,」興非一輕描淡寫地道,「血都是他的。你帶他回我那裡去,好好調養。」一眨眼間,他和氣若游絲的無限之主的裝束完全互換了。
子雅知道他用「鬥毆」這個詞是為了安撫自己,可是這種玩笑式的詞彙在這樣的場景之下,實在讓他哭笑不得。
他很想知道主上打算幹什麼,可一是主上根本不會說,二是無限之主也必須盡快救治。於是兩人都沒有再說什麼,就這樣在酷熱的沙漠裡分道揚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