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淏清像是並沒察覺她言辭中的不屑,摘下了一貫不離身的眼鏡,暗藍的瞳孔在陽光下有如大海的波濤……
看來打算開誠佈公了。文樂盈唇角掠過一抹冷笑,靜待他開口。
「看到這個莊園我已經知道您的身份了。」
「哦?」
「我畢竟也有兩千年的道行,『掌土』之神還是知道的。」
「哦。」
文樂盈冷淡的表情和語氣讓白淏清有點說不下去。可他沉默,文樂盈更沉默,也許第一次見面時他更有機會說話,可惜他那時什麼都沒說。
「我……」紛紛擾擾,無從說起。
「咦?這是在講故事嗎?」達闕居然回了,邊說著邊走進花園。
歂瑞也緊隨其後,端著點心盤子過來。
白淏清神情一滯。
「把眼鏡戴上。」文樂盈低聲道,急促而決斷。
白淏清瞟了她一眼,忽然領悟了一件事:她的身份,不知何種原因,並不為走過來的那兩人所知。福德正神的女兒,與他這種「妖孽」其實一樣,在人世間是個無法正常與人交往的存在。也許正因如此,他們才會比人類更珍惜情誼。
小棠接過點心盤子擺好,歂瑞已搶到離白淏清最近的地方坐下,一臉的期待。
白淏清看著放下文具袋的少年,在心底裡感激他無心的提示,開始講一個故事。
東海裡有只修煉了將近兩千年的鰻妖,有一天他幻化為人上岸遊玩。這個鎮子民風純樸,是他經常小住的地方,所以他根本沒想到自己會遇到此生最大的危險。
一輛飛馳而來的軍用吉普車眼看就要撞上一對安然走在街上的母女,他撲過去將她們救下。那輛車停住,一個軍官罵罵咧咧地走下來,竟然用手杖向他們打來。雖然他修行時間很長,卻不是個拘泥於既有規則的妖,當時便準備小懲大戒,可突然間被一枝從天而降的箭射中,氣血頓時紊亂。下場當然是被那軍官暴打一頓。
在他遍體鱗傷,準備就近回到海裡去時,一個老太太見到他狼狽的模樣,將他拉住。老太太很熱情,邀請他到她的小茶鋪裡歇息,他沒法推辭,便隨了她的心意。老太太給他端來了糕點果子和一壺茶,然後細心為他搽好藥膏,包紮大的傷口。閒聊得知,她的老伴被日本人殺害了,兒子前些年被拉了壯丁,再沒回來,媳婦第二年便因難產死去,現在就獨自一人帶著唯一的孫女開著這個小小的鋪子聊以餬口。
在上千年的歲月裡,鰻妖並不是沒有和人打過交道,可一是本身個性使然,二是自知人妖殊途,因而跟人類沒有什麼深交。這次本也如此,擦肩而過,轉身即忘。但因可憐她們祖孫倆,每年過來時便順便帶些珠貝之類,對他來說,也算不上什麼。那老太太則總是留他住上一段。她的孫女活潑可愛,在他小住的日子裡叔叔長叔叔短地纏住他,倒也有了修行之外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