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市政廳的文森特-唐納這兩天有點煩。煩的原因很多,比如最近他右邊的一顆座牙疼得厲害,去看牙醫,牙醫又不建議拔掉,就這麼吊著;又比如他家老婆,這婊-子最近無端喜歡打扮起來,懷疑她出軌卻又找不到證據;還比如他家的鸚鵡,養了幾年的金剛鸚鵡,突然學會說話了,還他嗎的說髒話,一回家就衝他叫:「軟了!軟了!」
誰他嗎軟了?問題是軟什麼了?文森特感覺費解極了!
不過同這些煩惱比起來,有件事情卻叫他感到特別難辦。從昨天下午開始,就有一夥中國人鬧著要見市長。市長是他們說見就見的?作為市長助理,之一,文森特的主要工作就是接待市長的訪問者。換句話說,就是篩選出極少數可以見市長的人,以及用各種美好的詞彙讓多數想要見市長的人不會因為見不到市長而不滿意。
但是這伙中國人,文森特發現,特別難以溝通。當然,他遠遠望見這些中國人的第一秒就發現了這一點,所以沒等這些人走進他辦公室,他就已經搶先打了個電話給警衛。
一般這種辦法是有用的。中國人嘛。不過這伙中國人不同,警衛一查,發現他們都有合法的身份,而且都是些大學生,只能放行。文森特只好笑瞇瞇、和藹可親——但是沒有咖啡也沒有茶——的詢問了他們有什麼要求。問完之後,文森特收下了他們的請願書,打發了他們離開。
關上辦公室門後,第一時間文森特就習慣性的將請願書拆開。按照文森特的經驗,裡面多半會夾著5美元或者10美元。可是這封信裡,沒有。沒有錢,甚至連內容都沒有,一張白紙而已。文森特失望且怒,直接將信撕得粉碎。文森特覺得自己被耍了!他發誓下一次見到這些中國人一定要他們好看。
很快文森特如願了。不過好看的不是他們,而是文森特自己。第二天上午,那些中國人又來了。文森特冷著臉再次接待他們,然而剛想說話,那些中國人卻向他提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要求:他們想要討回請願書!
這幫小子的聲音如此大,以至其他辦公室的人都跑到門口來圍觀。
可是請願書已經成渣了,難道要他文森特用膠水再沾起來。文森特怒著對這幫小子說道:「你們送過來的是白紙!」這句話出來,下面嘀咕聲一片。想也想得到,人跑來請願怎麼可能送白紙過來呢?況且文森特的貪婪已經是整個市政廳眾所周知的事情了。八成是文森特見人家是華人,所以收錢不辦事。
「OK!你要信,我給你們!」文森為了澄清自己,也顧不得暴露自己擅自撕毀別人信件了,把辦公室桌下的紙屑桶拿到檯面上。翻了一會兒,卻見文森特的臉一下子變青了,又把紙屑桶放回原處。衝到門口把門關上、把百葉窗關上,擠出笑容:「你們要咖啡?還是茶?」幾個中國人堅持要回請願書,文森特顧忌到門外和百葉窗外面的眾多耳朵,選擇了妥協。
要見市長?市長又不是鑲金的,為什麼不能見見?文森特這就答應迅速安排。幾個中國人滿意離去,而文森特卻以挨了一通臭罵為代價,問市長預約到第三天早上。
只是看著被自己撕碎的那一小堆紙屑,文森特怎麼都不明白:為什麼白紙上面現在又有了字?這群該死的、狡猾的中國人!
下來後其餘幾人仍然有點不敢相信:「這麼輕易就可以見到紐約市長了?」
司徒唯笑道:「他是民選市長,接見選民本身就是他的工作之一。況且我們的這位詹姆士-凱文市長向來以親民自詡,他承諾過每個月都要抽時間做這個事情。所以想要見市長,只要搞定下面的事務官僚就可以了。」
美國的官僚體制粗分政務官和事務官兩種。政務官如市長一類是通過選舉產生的,而事務官則屬於常任官僚、不走選舉渠道。由於政務官本身是選舉出來的,未必具有很豐富的理政經驗,所以在決策上會很依賴他的智囊團隊,而在日常事務上則會依賴於事務官。通常事務官提出來的建議,政務官不會隨便否決。
「我在美國呆的時間也不短了,在這些方面的瞭解還是不夠。」黎錫勳歎了口氣:「看來地頭蛇就是地頭蛇。」
「這可不是地頭蛇就能夠做到的。」梅雪儔笑道:「司徒,越和你接觸越發現你深不可測啊,乾脆我這個社長讓賢給你當得了。」這邊司徒唯當然笑著說不敢當,卻不知梅雪儔真已有此想法。
「小司徒!就算你這麼說,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一封信就把那個笑起來好假的傢伙搞定了?而且你寫信的時候我們都看著的,明明是蘸著清水寫的嘛!為什麼剛剛我瞄過去,那些紙屑上會有很清晰的字跡?先前問你你賣關子,現在可以說了吧?」李文鳳早已滿腹疑惑,迫不及待問了出來。
李澤源卻是早一步想通了,搶在前面答道:「他蘸的恐怕不是清水,而是一種特殊的墨水,晾乾後接觸空氣一段時間就會顯示出文字。而且那個小官,也很好理解。天下烏鴉一般黑,美國的官僚似乎也不比我們中華民國那些當官的清廉多少。只是天下當官的收錢不怕,收了錢不做事卻是大忌。司徒用一封信設下局,讓其他人都誤以為那個小官是收了錢的。那個小官擔心傳出去壞他名聲,以後再沒人送好處給他,所以趕著把事情辦了。」
李文鳳用詢問的眼神看向司徒唯,得到司徒唯肯定的答覆後,心裡對戀人的聰明也是很感滿意。當然不能做給他看,李文鳳嫵媚的白了李澤源一眼:「就你聰明!你怎麼不花點心思也想個好辦法?」
「我的心思,嘿嘿,不都用到您身上了嗎?」李澤源討好的笑道。
「去去!沒出息的傢伙!」李文鳳扇蚊子一樣揮揮手,臉上幸福的笑容卻是毫無遮掩。
林漢生一直在聽,這時也問道:「不過,那小官非常貪錢,我們送他錢就可以了。為什麼非要費這樣大勁呢?」
「漢生,大家都明白了,就你不明白!」
劉兆明譏笑道:「送錢?你想送多少錢?10美元夠不夠?100美元夠不夠?我們畢竟是中國人,誰知道他會對我們打什麼主意?如果引起貪慾,他問要1000美元呢?我們到哪裡去湊?況且給錢能夠起到什麼效果還難說。如果他給我們把面見市長的日期排到1個月後,那時候《紅燈籠》都下畫了,我們見市長還有什麼用?跟他談中國文化?」
林漢生聽著雖然覺得劉兆明說得有道理,但未免覺得刺耳,紅著臉說道:「兆明!要不是跟你一間寢室住了三年,我!我!」
「哈哈,兆明的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這傢伙就是一張嘴巴臭,但他的心總是好的!你不要忘了,上一次晚上你得了急性感冒,是兆明背著你跑了好幾公里送到醫院的。當時我趕去醫院,見你陷入昏迷,兆明守在你床頭滿眼都是淚。你不知道當時他那樣子,呵,要多狼狽有多狼狽……」梅雪儔連忙出來做和事老,幾句話說得劉兆明和林漢生兩人都慚愧無言。
聽聽!他們這些才是人才。你?沒有我你什麼都不是!限量版不屑的說道。
那沒關係,他們越有才我越高興。司徒唯暗裡回了限量版一句,心裡高興極了。其實他開始賣關子不告訴大家細節,就是想這個時候說出來,震一震大家。沒想到他才提一個大方向,後面的大家馬上給他猜了出來。這個時代中國的精英們可真不可小視。
「下面,我看我們還是按昨天定下的計劃,分組去做事。」司徒唯笑道:「洪大哥那邊的影評應該已經寫好了,我和雪儔去取影評交到《紐約僑報》,明天就應該能變成鉛字。到了明天,澤源兄、文鳳姐、錫勳、漢生、佩霖,你們幾個就拿報紙去勿街『保良堂總堂』找我爺爺司徒美堂,請他出來主持。我已經遣阿福回去把事情告訴他了,他會知道怎麼做的。」
「那我呢?」劉兆明聽說漏了自己,問道。
「兆明你、雪儔,還有明天叫上洪大哥,我們四人去會會咱紐約市的市長閣下。」司徒唯的回答讓劉兆明很高興,這人得意之下又忍不住有點得意忘形:「我說怎麼可能漏掉我嘛!不過這種重要任務,叫洪達去合適嗎?他那個脾氣……」
「你們看!你們看看!這人又來了,說他胖他就喘!」李文鳳作勢就要敲劉兆明的頭:「你的意思是我們做的事情就不重要了?我倒要看看是你這個大人物的頭硬呢,還是我的,嘿嘿,鎯頭硬!看敲!」
劉兆明趕緊躲,一面躲一面求饒。大家又是一陣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