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年2月19日。
堊星女孩離開後的第43天,同時,也是王唯靈魂附體到司徒唯身上,並取而代之的第43天。這一段時間來,王唯在「限量版」的幫助下吸收了原有肉身的全部記憶,並充分適應了現在這具全新的身體。方便起見,這裡改稱王唯作司徒唯。
這時,司徒唯用手擦乾穿衣鏡上的霧氣,一面穿衣,一面照鏡子。鏡子裡的那個美少年,身姿高大挺拔,相貌氣質小小有點像年輕時的周閏發,卻又比老周多了三分秀氣、七分靈氣。這樣的身體條件,再加上干導演這一行……先前那張《銀民日報》上怎麼說的,電影之父,然後風流倜儻、瀟灑多情是吧?
嘿嘿,嘿嘿。司徒唯無聲嘿然,第9次將喜悅同人分享:限量版,你看哥怎麼樣?
限量版自然是女孩留在司徒唯腦內的「限量版紀念品」,實際是一種間於物質與非物質之間的智能中樞。由於它堅持自己與司徒唯之間關係平等,也即兩者都是女孩的侍從,因此這幾天裡,它已經多次拒絕了司徒唯給他的種種新命名。沒奈何,司徒唯只能依著女孩對它的稱呼簡稱其為限量版。
限量版語調冷冷的:不怎麼樣,一定要說像什麼樣,那就沐猴而冠。
司徒唯已然習慣限量版的腔調,也不生氣,把領帶套在脖子上。想到了堊星女孩的離開,司徒唯已經知道的原因是為了規避一種叫「排涉力」的規則。對於「排涉力」,先前限量版提供給司徒唯了非常詳盡的解釋。
司徒唯的理解是:宇宙也像一個「生命體」,外來人就像「病毒」,一旦被發現,宇宙就會自動生成「白細胞」來將之消滅。因此女孩讓司徒唯魂穿,就是為了使他不被這個平行宇宙「排涉」。同樣的,女孩雖不懼怕這種規則,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在將王唯打入到司徒唯內部後,也選擇了將靈魂附體到某人身上。
司徒唯一有興趣的是,那個「某人」究竟是誰?女孩沒有告訴。於是他第3次問限量版:你說「她」現在究竟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再見面是白人?黑人?黃種人?
限量版依然不正面回答:這不是你能操心的問題。你的分內事應該是早點在電影圈內站穩腳跟。我看你這些日子來似乎除了上課,就是天天跑電影院看戲,沒有幹過其他事情。我怕等到主人來找你時,你還是一無所成
安心吧,我已經有全盤計劃了!司徒唯笑著右手作槍貼在下巴上,比了個零零七的專門造型。
「叩叩!」敲門聲,接著一個稚嫩的男聲:「少爺,好了沒有?梅少爺他們來了,我讓他們進來他們不,說在外面等你。」
「馬上就好。」司徒唯抓了一團發膠,在手心上抹勻,然後仔細的塑造自己的髮型。
「那我出去回他們一聲。」少年說著就想走,被司徒唯叫住讓他原地候著。
約3分鐘,梳著一頭「賭神」高進式髮型的司徒唯開門走了出來,盯住少年:「阿福,我怎麼樣?」
現年11歲的阿福從7歲開始就在「司徒唯」身邊做小廝,其實差不多一直是作為司徒唯的玩伴兼弟弟一般的存在。對司徒唯,阿福一向自以為非常瞭解,但是最近幾天他才發現自己還不太瞭解自己這個少爺。比如現在,阿福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說道:「少爺,能給點提示?」
「酷!除了這個字,不要用其他形容。」司徒唯篤定的說道。
阿福打了個冷顫,悶下頭,不回答,用一種勇往直前的姿態直接衝向門口。
「切,不懂得欣賞。」司徒唯歎了口氣,搖頭晃腦的跟上。司徒唯租住的房子位於紐約大學附近,出門就是一片草地。是一片很好的草地,經常有學生和路人經過在此休息。見梅雪儔一夥人正於草地上或站、或坐,司徒唯隔著老遠就向他們揮手:「老梅、老李,你們幾個等久了!」
相貌老成的梅雪儔正在和一個陌生人說話,聽到司徒唯招呼笑著對那陌生人說道:「正主兒來了!」說罷,拉著陌生人上前幾步。而其他幾人也都在對著司徒唯笑笑罵罵:
「瞧你這樣,老是這樣臭美不膩味?」
「對對,簡直臭不可聞嘛!」
「我看你那頭髮,怕是壁虎上去都得打滑吧?」
「哈哈,這小子。」
……
司徒唯笑著和幾人打了招呼,視線轉到陌生人身上。陌生人看上去26、7歲樣子,戴眼鏡,穿一套白色西裝,身量很是瘦弱,整體上斯斯文文的。
這時梅雪儔主動為司徒唯介紹:「司徒,這位是洪達洪大哥。」又對那洪深說道:「洪哥,他就是我跟你提過的司徒唯了。你別看司徒這樣子,他不但在我們華人中,在我們整個紐約大學來說,都是年紀最小的學生之一。他才15歲!所以你可以想像,他的腦瓜子好用得很!平時啊,也算我們中華文明戲社的一寶了!」
「怎麼說話來著!」司徒唯笑著捶了梅雪儔一拳,主動伸出手跟洪達握在一起:「洪大哥你好,我叫司徒唯,叫我司徒得了。」說話時心裡卻在猜測著洪達的身份,總覺得洪達這個名字在哪裡聽過?
「你好!你好!」洪達笑得有些拘謹。
梅雪儔在一邊又介紹道:「司徒,說起洪大哥可了不得。國內數清華,國外數哈佛,兩樣他全佔了,貨真價實的高材生啊!」
「不不不!」洪達臉頓時紅了,結巴的否認道:「我其實不算正規的哈佛學生。只是在哈佛讀了個短期戲劇訓練班。現在我剛畢業,來紐約是想找份工。」
洪達?哈佛戲劇訓練班?司徒唯心中一動,想起一個人來,立刻命令限量版核實這個人的情況。一面笑說道:「洪大哥太謙虛了。據我所知,國內專門來美國學習戲劇的人可不多!光憑這一點,就比我們幾個強!至少比我強!你看,老梅,老李……喂!老李」
李澤源正在和李文鳳咬耳朵,聽了,白一眼過來:「你叫哪個老李?叫你哥還是叫你嫂?」話一落,卻又痛聲一呼,卻是被李文鳳掐了一把:「你說什麼?你是哥!誰是嫂?」李澤源趕忙賠禮道歉不迭。
司徒唯回過頭:「算了,不跟這有女友沒朋友的傢伙說。」繼續說道:「在場的這些都是我在中華文明戲社的學長,老李老梅兩個更是文明戲社的發起人,我嘛,我才入社半個月。雖然蠻喜歡文明戲、電影之類,其實什麼都不懂。洪哥你是戲劇方面的行家,以後我可少不了得向你多請教。」
「過獎了!互相學習,互相學習。」洪達笑道。
腦海內,限量版已經查到洪達的信息:你的猜測沒錯。洪達,1894年生人,筆名洪深。
洪深?司徒唯心想難怪耳熟。以前王唯在上電影史課程的時候學過這個人的事跡,是早期中國電影開拓者之一,是編劇也是導演,他編寫的《申屠氏》是中國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電影劇本。不過他主要成就還是在文明戲(話劇)方面,49年以後在紅色中國官至對外文化聯絡局局長。
這是個人物!想到這裡,司徒唯笑得更燦爛了:「第一次認識洪大哥,不用說,我們先去搓一頓,然後照例一起去電影院看電影,如何?
「那可不行!」梅雪儔拍了下自己:「今天不能讓司徒你請,今天誰都不能跟我爭,必須得我請客!走,先去老四川酒家!」
司徒唯見梅雪儔不像說笑,知道他的家境也相當好,也不爭:「好吧,你請。」
說罷一行10人三兩一群向就近的老四川酒家走去。司徒唯、梅雪儔、洪達三人走最前面,邊走邊聊些與文明戲(話劇)和電影有關的趣事:
「司徒,你聽說過聯藝電影公司沒?」
「就是那個由卓別林、瑪麗-壁克馥,還有我的偶像格裡菲斯他們搞的那間電影公司?」
「對,我聽說……」
不多時,就到了老四川酒家。老四川酒家是司徒家一個世叔輩開的,其人姓盧,祖上是四川人。不過盧某,乃至盧某的父親都沒有到過四川,甚至沒到過中國。乃是其曾祖父,在修西部大鐵路時候過來的,由於過來得早,趕在《排華法案》推出前他的曾祖輩就已取得美國國籍。這是盧某敢於在非唐人街地段開酒家的最重要原因。
不過雖然盧某算土生土長美國人,但其做的一手川菜確實地道,因此司徒唯在加入戲劇社後已經帶著一眾人光顧過不下四次了。
十個人,包括小童阿福,坐了一個大圓桌。梅雪儔一口氣點了五六道菜,從麻婆豆腐到水煮牛肉,照顧到在場有幾位不能吃辣,也點了好幾道口味清淡的,比如當歸敷雞之類。
吃了半個多小時,大致上大家也都水足飯飽了。這就坐著聊會兒天。
梅雪儔見大家都不吃了,先行會了款,然後將司徒唯以及洪達拉到包間外邊。
「怎麼?」司徒唯見梅雪儔給洪達不住遞暗號,洪達卻扭扭捏捏不說。於是問梅雪儔:「老梅,有事你直說吧!」
梅雪儔笑笑:「好好!司徒,我們雖然相熟不太久,可是我們是朋友吧?」
「當然!」不為了和你們做朋友,我何必加入你們戲劇社?司徒唯心裡這樣想。他在穿越後認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加入了所在的紐約大學中華戲劇社,因為中國早期搞電影的,多是從戲劇尤其是文明戲(話劇)有關從業人員過來的。司徒唯心裡確實存著待條件成熟後,將梅雪儔幾個拉入電影圈的想法。
「司徒!我知道你祖父是司徒美堂老爺子。整個紐約華人圈,不,整個美國華人圈子裡面他都是第一流的人物。而我這位洪大哥,他是個很有才能的人。你看,你能不能介紹你爺爺給洪大哥認識認識?」梅雪儔問道。
司徒唯想起先前洪達說的話,聯繫梅雪儔的話,大致明白了,笑道:「我以為是什麼事!你這傢伙,是想幫洪大哥說份工作?」
「呵呵,司徒你說對了!其實,老實說,我本想直接資助洪大哥一些錢,但是他不願意不勞而食。正是這一點讓我很佩服,所以我才想到找你。我畢竟是中國人,比不得你個土著,介紹不了工作。」梅雪儔笑道。
「放屁,我就不是中國人了?」梅雪儔這話雖然沒錯,「司徒唯」國籍上的確也和老盧一樣屬於美國,但無論是王唯還是「司徒唯」,感情上都容不得自外於「中國人」這個概念。所以司徒唯半真半假的笑罵了一聲,然後說道:「介紹爺爺給洪大哥認識沒問題,但是我想,洪大哥……」
司徒唯轉過來直接對洪達說道:「我想你來紐約,怕並不只找份工吧?」
洪達一聽,誤會了,紅臉頓時氣得有些發白:「難道我還有什麼、什麼居心?」
「呵呵!」司徒唯拍手笑道:「洪大哥你誤會了,我是說你在戲劇上既然有長才,找一份普通工打豈不浪費?」
洪達釋然一笑,隨即自嘲道:「我一個中國人,在這個美國人的地方,除了洗碗、洗衣、下苦力,哪個地方肯要我?司徒小兄,你以為我真沒有自己找過?紐約大大小小劇團,我都去了十幾家了!工作沒找到,反而搞到差點流落街邊,要不是碰著雪儔兄,大概……」說到這裡,他搖了下頭,自語道:「不,不。」
司徒唯沉默了一會兒。
這時梅雪儔拍了拍洪達的肩膀:「洪大哥別灰心,我看啊,司徒既然都這麼說了,他一定會有辦法!對吧?司徒?」
司徒唯抬起頭,笑道:「當然!不用我爺爺,我自己就有門路!但可能會花點時間,也許十天八天,最多半個月,我保證洪大哥能如願。不過,在這之前,我看洪大哥沒有去處,那就住我的房子。我那兒還空著一個房間。」
「好你個小司徒,我好不容易逮著個可以請教的,你又跟我搶是吧?不行!洪大哥得住我哪兒!」梅雪儔一喜,兩臂展開,一手按著司徒唯的肩膀、一手按洪達肩膀:「就這麼定了!」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突然一齊笑出聲來。
「喂!你們三個躲在那邊笑什麼呢?」席上李澤源朝這邊喊。
「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