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歆看了皇太極一眼,不說話,顧自向相反的方向走去。這是什麼道理?皇太極幾步跟上,拉扯著葉歆,「方纔我的話,你一句都沒聽進去麼?」
「聽進去了。」葉歆低頭看著皇太極,腳下步伐依舊。「只不過左耳進右耳出罷了。」
「你!」皇太極氣結。「果然是冥頑不靈。」
葉歆把手抽回來,依然快步向前走著。「我不是冥頑不靈,只是討厭別人擺佈我罷了。」
「誰擺佈你了?」皇太極臉色難看的屁顛顛跟在葉歆身後。
「是誰,是心理有數。」皇太極雖是為了葉歆好,可卻私自決定了她的歸宿,這難免讓葉歆覺得煩惱。賭氣的向前走著,不想搭理皇太極。
皇太極小胳膊小腿,又才耗費了許多體力,不一會便跟在她身後大喘起來。「女人真是麻煩。」一面抱怨著,一面加快了步伐狠命拽住葉歆。「喂!我很嚴肅的告訴你,除了二哥,真的沒有人更適合和你在一起了。」
「哦?」葉歆挑眉看著皇太極,「何以見得。」
「大哥魯莽,前途未卜。阿瑪又不可能付出真心,你唯一的選擇只能是二哥。」
葉歆神色恍惚了一下,皇太極的話像一把利劍刺進了她心裡。皇太極見她失神,忙抓住時機繼續遊說。「大哥日益驕縱,阿瑪又向來鐵面無私。若有一天他犯了錯,只怕會受到重罰。你若成了他的福晉,難免要受到牽連。可你若做了阿瑪的福晉呢?」說到這,皇太極突然頓住,眼底閃過一絲晦澀難懂的光。「姐,我不想你同額娘一樣。」
「姑姑?」說褚英的話葉歆聽得明白,可說到努爾哈赤葉歆就有點不懂了。
皇太極苦笑一聲,臉上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沉穩和擔憂。「阿瑪一生娶妻無數,真正走進他心裡的人只怕已經不再人世。其他的福晉,無非是政治產物。男人可以做到冷漠無情,可女人一旦嫁了人,又怎麼能保全住自己那顆不再屬於自己的心呢?」
葉歆自大第一日來建州,就見識到了努爾哈赤的薄情寡恩。皇太極說的沒錯,葉歆的猶豫之色越沉越濃。
「與其嫁給一個心裡裝不下你的人,莫不如嫁給一個知你冷暖,疼你愛你的人。」皇太極趁熱打鐵,輕拉了葉歆,試圖將她向相反的方向拉去。
可固執如葉歆者,又怎麼可能被他幾句話而勸住。甩開皇太極的手,目光無比堅定的盯著他。「人都知道會死,可卻依然留戀人間努力的活著。我雖知道會萬劫不復,可卻依然不能放棄過程中的酸甜苦辣。是福是禍,終是我的抉擇。」
「姐姐!」皇太極沉聲叫著葉歆,眼神中的悲憫之情越來越深。
葉歆微笑著揉了揉他的頭。「八阿哥,你還小,待有一天你遇見那個能掌控住你靈魂,讓你不由自主傾心的人時,你便能明白我今日的孤注一擲是如何的情不自禁。」
葉歆的目光,柔和中透著堅定,那是皇太極從未曾見過的美麗。他至今猜不透她心裡的人是誰,可他猜得到,此刻她心裡一定是在想著那個人,所以目光才會那樣的溫柔,又那樣的堅決。雖然有些不甘心,可卻再也捨不得去阻止葉歆漸漸走遠的腳步。
看著她漸漸消失在重重宮闕之中,代善從假山後轉身而出。依然是一塵不染的白袍,依然是優雅從容的腳步,只是此刻風華絕代的身姿上籠罩了一層淡淡的哀愁。
皇太極轉頭,抱歉的看著代善。「我沒說動她。」
代善勾唇而笑,目光悠遠而空洞的飄向葉歆轉身消失的牆角。「或許,只有她自己能明白自己想要的幸福是什麼。」轉頭將目光收回,落在皇太極臉上,多少帶了幾分寵溺。伸手揉了揉他的頭,「走吧,我去瞧瞧你近日的字習的怎麼樣了。阿瑪雖嘴上說討厭漢人的東西,可對文人還是極看重的。」
「是啊,前兒我聽師父說,阿瑪有意要他同額爾德尼一同創製文字呢。」
「嗯,往日裡的批文都是漢字,要麼就是蒙文,好些個官員都瞧不懂。咱們女真人的確是該有自己的文字才對。三國,你可讀過了?」
「讀過了,只是還有些不通透。昨兒收了你的《孫子兵法》,也是極好的書。」
「嗯。多看多學,總是有好處的。」
兄弟二人,一高一矮,在談話中漸漸遠去。
另一邊,葉歆正要踏上湖上的九曲橋。遠遠的就瞧見扎眼的莽古濟倚在橋欄上一臉不高興的責罵跪在腳邊的嬤嬤。正要轉身繞路,忽而被人揪住。
一個十三四歲大的小男孩兒,甚是傲慢的拉住葉歆,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問道。「遠處那個潑婦可是莽古濟格格?」
這孩子傲慢至極,又穿的極為華貴,即不是努爾哈赤重阿哥中的一位,那便是哈達家的小貝勒了。方才離著遠倒不曾看清他的模樣,如今看來,到頗有幾分他阿瑪的風姿。猥瑣又傲慢至極。
「你這狗奴才,爺問你話,怎麼不答?」烏爾古岱身後跟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廝,膀大腰圓,看似忠厚開口卻帶了些油腔滑調。他揚著下巴,也不瞧葉歆一眼,耷拉著眼皮同他主子醜惡的嘴臉如出一轍。還真是什麼樣的主子教育什麼樣的奴才。
葉歆向後退了一步,低頭行了禮。「回爺的話,橋上之人,正是莽古濟格格。」不被人認出來自然樂得自在,葉歆屈膝行禮立在一邊。
烏爾古岱冷哼一聲,傲慢的扭頭瞧著自己的小廝。「額娘說的千萬般的好,什麼明艷照人,什麼建州之花兒,不過就是個潑辣的小東西。」
「是是是。」那小廝連忙點頭哈腰,全然不見方纔的傲慢。「白擔了格格的虛名,哪兒有那尊貴模樣。」
「所以照我說,趁阿瑪下決定之前,咱們先把這事兒解決了。」
「奴才蠢笨,不懂爺的意思。」那小廝將頭垂的更低,可卻依然不時小心的挑眸看向烏爾古岱。
那傢伙臉上劃過一絲促狹的笑容,趴在小廝耳邊耳語一番,兩人竟同時露出了猥瑣的笑容。真不是什麼好東西,葉歆一面腹議著,一面躬身後退準備溜走。
可是,她人生中真的沒有一次逃竄是成功的。烏爾古岱似乎想起了她,揚了揚下吧,「喂,那小妞兒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