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哈赤的雄才偉略,遠遠不止葉歆瞭解的那麼一丁點。在她還沒有搞明白是怎麼回事的時候,他已經將她的身份公之於眾。
而且還大擺筵席說是要感謝莽古爾岱一直以來對葉歆的照顧。
熱鬧的宴會上,各部使者各懷鬼胎,每個人的眼神裡都藏著好多不為人知的算計。葉歆安靜的坐在努爾哈赤身邊,看著他談笑風生,舉杯暢飲。
「你怎麼悶悶不樂的?」努爾哈赤見葉歆一直呆呆的坐在自己身邊,既不夾菜也不喝酒不免有些擔憂。
葉歆轉頭迎上努爾哈赤關切的目光,他微醺的模樣竟比平日裡生出幾分俊逸。眉眼間的笑意也不似平日那樣虛假陰冷。「我想知道,你到底用了什麼把戲,讓原本波濤洶湧的建州風平浪靜。」
努爾哈赤聞言皺了眉,有些不悅,「東哥兒,這是男人之間的事兒,你最好不要管。」
什麼男人女人,她也明明是這棋局裡的一枚棋子,她為什麼就不能知道。葉歆反駁,「這和男女無關,此事因我而起,自然也要讓我知道是如何結束的。」
努爾哈赤展眉,唇邊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這是一場交易,喀爾喀和建州的遊戲。不關葉赫的事兒,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交易,遊戲,利益!努爾哈赤眼中似乎除了這些再沒有別的了吧。葉歆突然覺得厭惡極了,訕訕的嗯了一聲便顧自將目光投去別處。為什麼沒看見褚英和代善?又為什麼那麼倒霉的對上了布占泰灼熱的目光。那雙迷人的桃花眼底,有她看不穿的情愫。然而卻在目光觸及的一瞬間,讓她的心沒來由的緊縮。布占泰似乎是真正想要帶她走的人,可惜她把他帶入了另一個深淵。努爾哈赤雖答應了放過布占泰,可卻將他軟禁在了西蘭苑,今天是他擁有自由的最後一天。
葉歆正神情恍惚時,忽然覺得腰間一緊。努爾哈赤溫熱的呼吸隨即吐在耳邊,「別把目光放在不該停留的人身上。」聲音低沉不失溫柔,可更多的卻是讓人無法抗拒的命令口吻。
耳鬢廝磨的姿勢太過曖昧,葉歆扭了扭身子逃脫努爾哈赤的束縛,不安的將目光投向四周,眾人早已投來似笑非笑以及不懷好意的目光。這讓她心裡尤為不爽,「連我看誰貝勒爺都要管,還真是霸道的緊呢。」
努爾哈赤舉著酒杯,在唇邊逗留,心滿意足的繡著醇厚的酒香,「我沒有管你,只是可憐這些即將為你屍骨無存的男人可惜罷了。」
這怎麼是為她屍骨無存?葉歆惱怒,可卻沒有辦法爆發,只得賭氣的舉起酒杯一飲而盡。「他們屍骨無存還不是被你吃掉了!」
努爾哈赤不以為意的笑,「沒有你的幫忙,我誰都吃不掉。」
葉歆討厭努爾哈赤,他總是能輕易的掌控全局,又狀似無意的將她玩弄於鼓掌之中。他討厭這種男人,這讓她感到無能為力,彷彿自己只是一個渺小卑微的棋子,任人擺佈,無力掙扎。
正惱火著,努爾哈赤卻輕輕的握住了她舉杯的手,「這酒你吃不得。」他沉著聲,聽不出感情,可眼眸中明顯帶了擔憂。
葉歆推開他的手,不服氣,「我有什麼吃不得的,不要什麼都管好不好?」
「好。」努爾哈赤答的乾脆,鬆開手起身走向談笑風生的莽古爾岱。
葉歆斟酒的手頓在半空,按常理說努爾哈赤應該惱怒的教訓她才對,他怎麼走了?葉歆心裡實在不自在,可瞬間後又覺得自己莫名其妙,苦笑著一杯一杯的將那微辣苦澀的液體灌進體內。
當意識越來越模糊的時候,當灌進嘴裡的酒越來越不濃烈的時候,一隻帶了薄繭的大手扼住了葉歆的手腕。「不許再喝了!」
不容置疑的命令裡帶了些許心疼,眼前的人影晃了三晃,疊了三四個重影,醉眼朦朧的葉歆狠命搖了搖頭,又揉了揉眼,才終究把那人看的清楚。嘿嘿傻笑著去拉那人的手,「大哥,你也跟我一起喝。這兒的酒就是純正,不像我們那兒什麼都摻假,連酒都不純正。」在現代的確很難喝到這麼純正的酒,葉歆舉了杯子,在黑著臉的布揚古勉強晃了晃。
他們葉赫什麼時候造假了?看著葉歆微醺紅潤的臉頰,布揚古心頭一軟,奪了她手中的酒杯,「東哥兒,不要再喝了,你醉了。」東哥兒醉酒總愛鬧事,他這個做大哥的最瞭解。她心裡存了太多不滿,如果這個時候在建州爆發,只怕會惹出很多亂子。可布揚古並不知道,眼前這個東哥兒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東哥兒,她喝多了不會鬧場,只會哭哭笑笑,癡癡傻傻。
葉歆拂袖,很不滿意的嘟嘴,「我沒醉,不過才一壺酒哪裡就會醉了。」她瞪圓了眼睛,努力想要把眼前的兩個影子合成一個,可卻是白費力氣。她醉了,醉的已經看不清人了。
布揚古看她擠眉弄眼的模樣,哭笑不得,揉著她的太陽穴,「小祖宗,你沒醉怎麼看不清人了?別喝了,大哥送你回去吧。」說著就要將葉歆抱起來,可手才觸及她的腰間才猛然想起,這裡不是葉赫。她再不是葉赫的格格,而是努爾哈赤的福晉,手尷尬的蹲在半空,布揚古生平第一次面對葉歆覺得無力。她再不是屬於自己的了。
葉歆倒是熟門熟路的靠近了布揚古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倚靠著,「我想回家,在這兒好累。為什麼每個人都把我當成棋子,為什麼大家總要利用我。阿瑪,哥哥還有叔叔,我那麼努力的把他們當成親人,可他們卻一次又一次的將我推向深淵。布揚古那個混蛋他還要讓孟格布祿把我帶走,他又老又醜又色,怎麼能這麼對我呢。」
似乎有溫熱的液體打濕了衣襟,布揚古低頭看著懷裡的葉歆,兩行清淚滑過她俏麗的臉龐。心揪的難受,他拍了拍葉歆的背,「對不起,東哥兒,我沒辦法。」
「我想回家。我不要努爾哈赤……」葉歆喃喃自語,含糊不清的嘟嘟囔囔,布揚古再聽不清下文。她的眼淚肆無忌憚的流淌,彷彿已經流進了他的內心。充滿恨意的目光投向正款款向他們走來的努爾哈赤,那一刻,他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慾望,他真的想生生扭斷那個高雅的脖子,讓那張英俊的頭掉在地上沾滿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