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週五的晚上到了,林嵐仍坐在「明日之星」演播室現場的評委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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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已經是五十進三十的淘汰賽了。
林嵐的手上,多了一份剛剛拿到的名單,上面是必須要保證通過的選手名單,每個名字下面,還詳細列出了幾票通過的方式,甚至具體到投票時,哪個評委要按「pass」,哪個評委要按「fail」。
林嵐已經見怪不怪了,這樣的內幕,從來就不是秘密,大家不過是心照不宣罷了。她只是把自己現在在做的事情看成工作,工作而已。
她隨意看了眼紙上的名單,突然,「林珊」,兩個字跳了出來。
林嵐一愣,林珊,她的妹妹?她想再看下更多的選手介紹,可惜除了名字,什麼都沒有。想了下,她就釋然了,她的妹妹現在應該還在B市那裡上學,或者正在家裡陪著父母,怎麼會千里迢迢跑到這裡來參加選秀節目呢?再說,林珊這個名字也太普通了,全中國恐怕有無數個叫林珊的女孩子,不可能會這麼巧。
雖說如此,但林嵐還是有些惴惴,盼著這個林珊早點出場,竟然前所未有地覺得看其他選手的表演竟然也是一種漫長的等待。
前面出場的在名單上有的幾個選手果然無礙,順利進入了下一輪。
終於,等到主持人介紹林珊出場時,林嵐緊緊盯著舞台入口,心竟然有些微微跳動起來。
一個年輕的女孩子,穿著白色的短裙,裊裊地來到舞台中間。她染了棕黃的發,束成馬尾垂在腦後,顯得高挑時尚,臉上淡淡地上了妝,在舞檯燈光的照耀下更加青春耀眼。
她不疾不徐,不卑不亢地面向台下觀眾和前排的「粉絲」微微鞠了個躬,用清脆的聲音微笑道:「大家好,我是來自B市的21號選手,我叫林珊,我要演唱的曲目是王菲的《思念》。」
她落落大方的態度立刻贏來了一片好感。
林嵐在她出現的一剎那就如遭電擊。
真的是林珊,她的妹妹。
她怎麼會以為林珊還在家鄉呢?以她的條件和一直以來對明星生活的嚮往,她怎麼可能會放棄這麼好的出名機會呢?
只是,看著在台上用清越甜美的聲音演繹《思念》的林珊,林嵐漸漸恍惚了起來。
什麼時候,她的那個只會用撒嬌的口氣和自己講話的妹妹,已經完全脫離了稚氣,變成了一個青春逼人的年輕女子?
什麼時候,她那遇到了事情總是怯怯躲在自己身後,只會用崇拜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妹妹,變成了現在這樣站在舞台上收放自如,落落大方的選秀選手?
太久了,已經太久沒有和妹妹交心了,在她還不知道的時候,林珊已經悄悄長大了。
台上的林珊唱出了最後一個音符,音樂漸止了,現場的每一個人卻彷彿仍沉浸在裊裊餘音中不可自拔,直到台下的粉絲們瘋狂晃動手中的螢光棒和林珊的大幅照片,尖叫一片,如夢初醒的觀眾們才熱烈地鼓掌起來。
林珊滿面喜色,向著觀眾們頻頻送去飛吻,等到大家情緒平靜了下來,才轉向評委席,含笑而立。
她看起來很鎮定,但林嵐知道她其實很緊張。
她的右手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不停揉搓。從小,只要她一緊張,就會不自覺地做這個微小的動作。
旁邊的幾個評委沒有發表意見,最後是平日最著名的那個人氣很高的「毒舌王」音樂人,稍微說了句「以後注意氣息」就輕輕放過了她。
最緊張的評委亮燈開始了。
按照預先的安排,為了製造懸念,前面四位評委,兩個先綠燈通過,兩個再紅燈表示刷下,最後,輪到林嵐,她再按綠燈,以三比二的比分讓林珊進入下一輪。
第一盞綠燈亮了,第二盞也亮了,第三盞,紅燈,觀眾立刻起了表示不滿的異聲,第四站,還是紅燈,觀眾席的聲音更大了,嗡嗡聲響成一片,最後,就剩林嵐手中的一盞了。
林嵐把手放在按鍵器上,微微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一直沒有按下按鈕,面前的燈還是黑色的,靜靜地等待著裁決。
觀眾們似乎感受到了緊張的氣息,停止了騷動,全都一眨不咋地望著林嵐。
電視機前的全部觀眾也緊緊地盯著林嵐。
林嵐終於抬起眼睛,望了一眼台上的林珊,此刻,她正微微咬著嘴唇,圓睜的雙眼緊緊盯著自己,目光裡甚至有了一絲的哀求的意味。
身邊的幾個評委也有些奇怪地望著林嵐,坐在邊上的一個用腳輕輕碰了下她。
林嵐暗暗歎了口氣,她按下了鍵鈕。
紅燈!
所有的人都驚了。
觀眾們驚了,粉絲們甚至開始潸然落淚。
評委們驚了,詫異地看著林嵐,不可置信。
林珊驚了,瞬間,她的臉色血色退盡,泛起一片蒼白。她狠狠盯著評委席上的評委,尤其是林嵐,彷彿要把她刻蝕入骨。
林嵐又垂下了眼睛,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林珊下去了,接著又上來了新的選手,在兩個巧舌如簧的主持人的氣氛調動下,場上漸漸又恢復了正常。
一切都正常,再也沒有什麼意外發生了。
當晚的比賽終於結束了,林嵐出了演播廳,想去找林珊,可是被告知,她已經早早回賓館了,林嵐想了下,最終還是放棄了。
林珊,她畢竟年輕,這應該是她生命裡遭到的第一個重大打擊,讓她自己先安靜地思考一下吧。
第二天,在比賽中表現優異的林珊卻被意外淘汰的遭遇就成了眾多媒體和網民攻擊大賽黑幕的出口,無數聲音為林珊吶喊助威,併力圖挖掘內中的黑幕,與此相應的,決定了林珊淘汰的林嵐自然就站在了風口浪尖,承受著來自各處的質疑。
現在林嵐就在聽著Jarson轉達來自金地高層的怒氣,末了,Jarson也是非常不解地問道:「林姐,你到底為什麼不按預定的計劃執行?公司高層這次真的很生氣啊,外界傳揚你和林珊有怨,難道她以前真的得罪過你?不對啊,應該不可能啊……」他不解地撓著頭皮。
林嵐沒有理睬他,只是在想,自己到底該以什麼身份去見林珊。姐姐?那是上輩子遙遠的稱呼了;朋友?林珊現在更可能把她當仇人了;前輩?那麼多後輩,憑什麼就找她一個,更何況,這個前輩還剛剛殘忍地親手打碎了她的夢想!想起自己按下紅燈的瞬間,林珊那驟然蒼白的臉,她突然有些質疑自己當時的舉動了,是否,她錯了?
林嵐想不出好辦法,有些疲累。此刻,她真的覺得,如果許行舫在身邊,那有多好,他一定會告訴自己該怎樣做才是最好,她歎了口氣。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林嵐看了下,竟然是方朝雍打來的。他會有什麼事?林嵐接起了電話,有些疑惑。
「林嵐,最近好嗎?」他很空嗎,竟然打個電話來問候她?
「哦,正在聽公司高層訓話。」林嵐慢吞吞地說。
他很敏感地覺察到了她的沉悶,立刻就說道:「還是為那個選秀節目的事情嗎?」
林嵐不作聲,表示默認了。
「林嵐,關於這件事情,我也聽你公司的某些人跟我講過了,是你臨時突然改變了計劃,才導致那個選手意外淘汰,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做,但以我這段時間對你的瞭解,我相信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既然已經決定並做了,就不要再反覆思量了。」
林嵐有些意外,驟然知道還有個人還勉強可以算是瞭解自己,她的心情好了些。
「謝謝。」她由衷地說道。
「那個女孩,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她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她的眼睛裡有了太多的欲求和野心,這樣的女孩,即使這次機會失去了,我相信她還會很快抓住別的機會的。你就不必自責了。」他又接著勸她。
隨著他的話,林嵐的面色漸漸變了。
「方先生,你並不瞭解她,有什麼資格下這樣的結論!」
冷冷說完,她掛了電話,發現心情變得更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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