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讓理查心裡極其不痛快的法修學習事件,在短短?T,就成了住在旅館的所有人的一大麻煩了。
法修的精神十分振奮,每次和東方高強度的學習之後,居然也沒有疲倦地趕緊去休息,不是悶著頭,反反覆覆來來去去的煎各種各樣的藥,弄得整個旅館藥氣瀰漫,就是兩眼發直地盯著來回的人看,動輒想抓個人,按著他的脈門來感覺一下。
好幾回,他抓著個倒霉在他眼前經過的傭兵的手腕就親親熱熱地不放手,為了防止人家逃跑還外加施放了軟弱術,讓人家掙扎不動,害得那五大三粗的勇士,面無人色,聲色俱厲地求饒大喊:「我對男人沒興趣!」
除此之外,法修一直在為旅館七七八八上下人等,居然沒一個身上帶傷而極其鬱悶失望。不是跟人家一位公主產生了嚴重衝突,弄得連末日流星都用出來了嗎?居然有一個算一個,全是囫圇的,害得他想試驗試驗新配的傷藥,都沒有機會。
如此這般想著念著,他看誰眼神都是陰惻惻,一副想把人抓過來,剖開細細研究的樣子。害得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他還特意在自己房間外頭掛了牌子,免費給人治病治傷,跌打損傷,感冒發燒,絕對手到治來,不但不收錢,而且還倒找錢。
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信的人沒幾個,好不容易來一兩個人,看到法修拿出那黑灰灰,味道古怪的藥,笑得那麼恐怖的樣子,立馬什麼傷和病都好了,跑得飛快地逃走,一邊跑,還一邊喊「魔鬼,魔鬼……」
要不是有維克多及時阻攔,火冒三丈的黑暗法師會毫不客氣地使出八級黑暗魔法侍候那倆倒霉的普通人。
這種事,一傳十,十傳百,再加上古怪的藥味已經從旅館裡飄到左鄰右舍,飄到大街上,整日不散,惡劣的影響每天是越來越擴大了。
維克多拖了理查一起,親自到神殿將即將暴發的衝突給按了下去。雖說本地主教再怎麼虔誠,也無法頂住兩位直系王族的強大壓力,只得接受了維克多安撫性的解釋,不過,據說,主教已經把這件事上報了,維斯王國的大主教會不會對此有什麼想法看法,暫時就不是他們能控制的了。
而一群老百姓自發拿著棍子菜刀組成的異端討伐隊,也給他們帶來了一點小小的困擾。真要打起來,這裡自然無論哪一個都能在一群老百姓裡殺個幾進幾出,但傭兵團的人誰也不會對民眾動手。當然,以理查的身份,身邊的護衛要給一幫不知死活的老百姓一點小教訓,還真不算過份,但這是維克多的事,他自然是能躲就躲,懶得出頭。
維克多知道此事。面不改色。只說關緊大門。不理不睬。由他們砍砍撞撞。不用一時三刻。僵局自解。
他當然也不會料錯。以他和理查地身份。本來就為著公主事件無比心虛地雷蒙伯爵。能不在旅館四周安排人馬守護嗎?
沒等多久。大隊人馬趕到。百姓轟然四散。軍馬本來要不依不僥。衝過去把所有人都捉了重懲。以討好貴客地。倒還是維克多派了艾倫去阻止。讓百姓有時間。瞅著機會溜個一乾二淨。
雖然麻煩總算解決了。但這次地事件。終於讓艾倫這位沉穩地劍士暴發了。
「不能再這麼下去了!法修整天就像瘋了一樣。」
「這是法修自己地選擇。以前他做這種事。我們也沒阻攔過他。」
「以前他沒這麼瘋,總以為他沒有指望,終有一天會醒悟過來。可現在,居然還有個人幫他教他,他更要陷進去出不來了。真驚動了紅衣大主教,甚至教皇,就算是你,也很難一直護著他的,為了他好……」
「我沒有權力以為了他好的理由來限制他,至於將來的麻煩,我自然不敢說,我一定能應付得了,但能擋得一時,我便擋一時。」維克多的語氣倒是平靜輕鬆的。
「法修在法術上資質極好,那麼艱澀的黑暗魔法,他都已經修煉到八級了,以他的能力,就算對抗普通的九級法師,也是有勝無敗的。如果他不是把大量的時間精力都用在那種毫無意義的事情上,也許已經晉入第九級了,就算是將來,成為黑暗系少有的大魔導師也是有可能的……」
「可那不是他的願望,他的願望,是讓他研究的一切能取得成就,能為世人所理解,所接受,所承認。」維克多微微一歎:「我也覺得,用那些草根樹皮一類的東西,治療疾病和重傷是很不可思議的事,但他一直尊重我的願望和志向,為什麼我不能尊重他的。」
艾倫自知無法說服維克多來阻止這件事,只得歎息:「那個東方真不知是什麼人,總有那麼多奇怪的本領,做那麼多奇怪的事。為了他,泉音陷在這裡,你不得不跟著他們一起去遺跡森林,為了他,法修變本加厲地發狂,你將來肯定會有無限的麻煩。」
「但他讓他們高興!」維克多的聲音有著微微的暖意和淡淡的歡喜。「艾倫,不管他是不是精靈一族的血脈,他讓泉音快樂,不管他教的知識到底有沒有用,他讓法修高興。我認識他們這麼多年,從不曾見過,他們這麼快樂。」
「可是,理查說過,他……」
「理查把他的事都告訴我們是為了什麼?總不會是因為對我們信任,所以坦然交心吧。他是覺得我們的人和東方走得比較近,他自己探不到東方的底,就想借我們的手來探。」
「但東方身上確實有很多秘密……」
維克多笑了出來:「艾倫,我又不是理查。他在意的事情和我不一樣。東方神秘,是東方自己的事,我們管那麼多幹什麼。他那樣強大的人,不會還需要從法修泉音或影子身上謀算什麼,他也不在意權勢地位,所以也不會有什麼針對我。天底下的超
不止一個,誰又能個個收為己用,彼此能以禮相待,好……
東方隔著好幾個房間,一大段走廊,在無數嘈雜混亂聲音中,將維克多說的每一句話,聽得一清二楚,然後,有些失望地歎息了一聲。
「怎麼了,我理解地錯誤了嗎?」正在上課中的法修敏感地問。
「沒有,我剛才的講解,你幾乎全複述解釋明白了。」東方隨口地應對一句。
他此時正一心二用,一邊給模範學生上課,一邊偷聽人家密談。
偷聽這種事,無疑是不道德的,但絕對是非常有意思的。
達到東方這種境界以後,感知能力會非常強。其實,從某方面來說,這並不是太幸福的事。古往今來,不管是哪個世界裡的超級強者,大多高高在上,淡漠無情,不是沒有原因的。
耳力太強,什麼隱密的聲音都能聽到,很多親朋好友,見面客氣親熱,背後批評數落嘲笑諷刺,說穿了,不過是人生常態,算不得什麼,但聽多這些話,對於感情,世態,往往就看輕看淡,無法再以珍視的心態來對待了。
眼力太強,什麼污垢不足都可以看得清,就是希雅這樣的美女往面前一站,隨意一掃,沒準也能從她光滑的皮膚上,看到那細微之極的瑕疵來。
嗅覺太靈敏,稍稍刺激一點的氣味都會讓人覺得不舒適。
所以,真正到達一個極高境界的人,往往會和普通人的世界格格不入,往往會漸漸心境淡漠,財富權勢,美色情愛,都慢慢不放在心上了。
既然無力擺脫自己強大之後的附屬煩惱,就只好使自己盡量冷淡漠然,盡量不在意了。
東方自己,也是花了很長時間,才慢慢將自己那強大的感知之力控制自如。對身周的一切,感應如真,卻能不達心中,只有某些特定的有略微異常的動靜,才會讓他立刻對這種感知生出反應。
偶爾他也會嘗試在這種強大的感應力中尋找一點點樂趣。
比如,偷聽別人算計他。
這一路行來,傭兵團的人,私下議論他,暗中不解為什麼希雅和伊芙那麼喜歡他,依戀他。懷疑他是騙子,壞蛋,誘拐犯。對於他欺騙美麗少女和單純小姑娘的經過,做出了十數種有趣的猜測,卻一個也沒法印證。一堆熱血衝動的男人,對於如何打倒裝腔作勢的老頭,如何爭取美女芳心的問題,下了幾十次決心,做了上百種計劃,偏是一次嘗試的膽子也沒有。
這些事,聽著確實好玩,哪怕聽這幫人對自己的無可奈何的咒罵埋怨,東方都覺得很有趣。
當然,最有趣的還屬理查和盧瑟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密談關於他的問題,在他身上做出種種匪夷所思,可笑之至的設想,又或是研究第二天,怎麼接近他,怎麼跟他說話套近乎……
什麼都早已偷聽明白之後,懷著好笑的心情,看著理查瞎忙一番地把計劃一一實施,跑到面前來,一字不差地把想好的話照著說,東方表面上是冷然相待,暗中卻是說不出地好笑好玩。
這一路上日子雖單調,沒什麼冒險事件發生,但有這幫人給他調劑一下生活,樂趣還是很有的。
這次維克多來了之後,理查為了借他的力來探東方的底,真的是把這段時間,東方身上發生的所有事,都秘密告訴了維克多一個人。東方很期待,很想看看,維克多會怎麼做,怎麼想,怎麼給他增加新的樂趣,有意無意間,常散開感知力,去偷聽一下這人的反應。
可惜,維克多對他的事基本上就是沒反應。
東方對歷史地理諸多常識的無知,東方會吹簫,吹樹葉,會跳舞,東方能一下子把一個普通劍士變成強者,東方是魔武雙修之人,東方能打開庇護,能擋下末日流星東方居然見過人首蛇身的魔獸……
一切一切,維克多只是頗有興致地聽著。即使是知道魔武雙修這件最嚴重的事,他也只是當時表現出了震驚而已。
之後,他居然沒有做任何事,沒有讓自己的手下去探查什麼,沒有要求法修在上課期間試探東方,也沒有試圖從泉音嘴裡,套取出什麼關於東方的信息。
他甚至很少主動提起東方。
每天只是好吃好睡,很悠閒地和朋友相處,陪著泉音說話,聽她說一路行來的所有故事,同她一起快樂,一起笑。和影子對對招,交交手,試試這位好朋友,一日千里的進步,為他所有的成就而高興。頂住包括同伴在內的一切壓力,默默地縱容著法修那恐怖的學習,即使是法修在忙碌中,三天裡,和他說的話連十句都不到。
他每天和朋友說說笑笑,在旅館內外走走看看,對所有的傭兵們,並不刻意親切結交,但絕對溫和有禮。他從不故意從東方門前走過,但也不刻意迴避。偶爾經過,會含笑向這邊點點頭,連主動進來說話的次數都只有一兩次而已。
直到剛才,被一群老百姓上門鬧了一場,身邊最親近的護衛都要發作了,他居然還是不打算多花一分心思,一分力氣到研究始作蛹者東方身上。
東方覺得很無趣。就維克多目前的表現,如果他不是一個掩飾得極完美的大奸大惡,那估計就居然真的是個好人了。
好人一般都是很沒意思的。雖然他對朋友很好,對平民很好,但這同東方沒有半文錢的關係,也絕不會為此有什麼感慨。
這人不會像理查那樣,看似閒逸,實則急切地謀劃計較,這人不會針對東方思量一堆拙劣無用,但絕對可供一笑的行動和計劃,這讓東方對以後一路同行的樂趣,少了許多期待啊。
好人啊?
東方漫不經心地想,或許他可以期待,維克多是個大奸若善,深藏不露的終極大壞蛋。
那將來的日子,可就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