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東方總是在人前戴著面具,也是因為那段時間,任性縱情,雌雄變幻地出沒紅塵,惹動過太多煩擾。就算他把所有人都當蚊子,整天有蚊子在耳邊嗡嗡叫,也還是件很讓人煩心的事。
東方望向天空的眼神,忽然間非常遙遠,只無聲一笑,那神情,卻幾乎是悲傷的。
正苦苦思索的伊芙,沒有看到。東方自己,也不覺得。正遠遠行來的希雅,似乎遙遙看到了什麼,卻又覺得肯定是隔得太遠,陽光太烈,自己看錯了。
伊芙終於搖搖頭,放棄了:「東方你沒有為這事著急擔心,我很高興,最多是那個理查少爺傷心難過一些,雖然我也覺得他可憐,但我畢竟不認識他,東方沒有難過就好了。」
她雖然善良老實,但親疏之分,倒還是明白的。
「他可憐,他有什麼可憐?」東方沒回答,已經走近的希雅倒是忍不住開了口。
堂堂一國王子,又尊貴又有錢,長得又英俊,還有那麼多親密的女性友人,要是這樣還可憐,別人都不用活了。
「他那麼喜歡東方,卻不知道東方根本不是女人,以後可能還要滿世界去找東方,卻肯定絕對找不到,這該多可憐啊。」
「找不到東方,他也能找到別的美女……」「怎麼會呢,他都說了一定要娶東方了,哪會去喜歡別的女人……」
「伊芙,你也太天真了。這位理查不是普通的貴族少爺,是王子呢。我昨晚和東方提起過,當時你也在場的,還記得嗎?」
伊芙低低驚呼一聲。對她這種社會最底層的小村姑來說,一國的王子,那是多麼不可思議的存在啊。
「伊芙。一個王子嘴裡說地娶。和我們所知道地娶。是不同地。據我所知。這位王子。經常信誓旦旦要娶人。而且要娶地對象。還總是變。」
「有這種事……」伊芙還沒從理查真實身份地震撼中回過神。只能結結巴巴地問。
「這是貴族圈子裡眾所周知地事情了。不過。理查這個人雖然風流胡鬧。但除了被他勾引地美女地家人。或丈夫。別地人只是看不起他。倒不會過於憎厭他。那些美麗地貴族小姐和夫人們就算本來不喜歡他。但同他深交之後。反而會親密起來。」
「為什麼?如果他說話不算。連感情都是假地。為什麼女人們知道他地真面目。還會喜歡他?難道就因為他是王子?」伊芙萬分不解。
「我沒和他交過朋友。所以不是很清楚。聽說他雖然花心。但每次談情說愛。都只專心和一個美人親近。絕不會同時和兩個人糾纏不清。就算他要移情別戀。也一定會先和以前地情人把關係斬斷。而且。凡是和他有過情地女人。他都會永遠友善相待。能幫就幫。絕不反目成仇。如果他說要娶誰。也一定是……」
希雅語聲一頓。看了東方一眼。才說:「一定是真心誠意地。」
「那他以前不是有過要娶的人嗎?怎麼沒娶?」
「因為那都是他不能娶地人。」希雅歎氣:「這傢伙,風流成性,可是好像總是愛上不能愛的美女。有的是丈夫癱瘓卻一直不死的可憐貴婦人。有的甚至是敵國名門的小姐。國王陛下氣得暴跳如雷。王族長輩和國內的官員們輪著班地勸說,申明利害。曉以大義,好不容易才能讓他認清事實。沮喪地放棄,然後,下一回,又對一個身份敏感,絕對不能娶的女人愛得要生要死,再次鬧得天翻地覆……」
伊芙順著希雅地眼神,兩人一起望向東方。
「這麼說,這位理查王子真是個不幸的人,這一次他好像又想娶一個肯定娶不到地人了。」
東方微微一笑:「是理查總是倒霉地喜歡上不能娶的人,還是因為那些人肯定娶不了,所以理查才敢放言要娶呢。」
伊芙兩眼發直,希雅卻是一凜:「東方,你是說……」
東方漫然說:「身為王子的人如果想要擴張勢力,聯姻永遠都是最好的方式。妻子這個籌碼,沒有挑好的時候,怎麼肯扔出去。」
希雅默然,想起那個據說是不惜一切為美女,向他求婚的亞瑟,想著理查一次又一次的想結婚對象,巧而又巧地從來都是根本不能娶的人。
王子的妻子必須是能帶來最大利益地人,而一位風流地王子,不能太精明,又不能一直對婚姻沒有表示……
希雅臉色一寒,對伊芙說:「不要浪費你的同情心替這種人擔心。別說東方是男人,就算真是女人,碰到這種傢伙,也沒有理會地必要,當石頭扔出去最好!」
伊芙吶吶無言,希雅也轉而一笑,恢復了淑女的姿態,轉了話題,慢慢將自己和孔拉德達成地交易向東方說明。
東方尚沒有什麼明確的表示,伊芙已經歡快地笑了出來:「太好了!希雅你以後終於不必再煩心了!我看你最近,每天都愁眉苦臉的。」
希雅不滿地看著東方:「連伊芙都會替我著急,誰像你,扔下一個天大的難題給我,就什麼也不管了。」
東方淡淡一笑:「我真的什麼也不管的話,會有今天的協議嗎?」
希雅一怔,愣愣站了一會,才輕輕苦笑出聲:「從一開始,你就沒打算自己出力,從一開始,你也就知道我指望不上,是不是?從一開始,你就想好了,要別人送上門來,求著你,讓他們幫你的忙?」
東方無所謂地說:「我並未要求,也不曾強迫。」
「是啊,所以你絕對不欠人情。」希雅恍然苦笑:「怪不得你一見到維克多就故意展露強大的力量。毫不介意得罪人,卻又大方地給人指點。稍有點野心和實力的人,看到你這種超級強者,都會忍不住要巴結討好,自願上鉤。你什麼也沒做,卻把一切都計算到了,只有我還像個傻瓜一樣,整天提心吊膽。思來想去。」
東方好笑地看著這個有些神不守舍,目光迷茫的美女。
這個自以為聰明的傻姑娘,以前想得太簡單,現在想得卻太複雜了。
這麼點小事,哪裡需要自己去籌劃思量。
只是人生的閱歷告訴他自己,只要足夠強大,有很多事根本不必自己費心,只要稍露意願。自然會有人去努力為他做好。所以他只需隨性而為就好。
希雅過了一會,才輕輕說:「東方,我想維克多可能和你以為地不同……」
「我並沒有以為他是什麼人。」維克多也許有些特別,但也還不足以讓東方多費一分心思。希雅搖搖頭:「至少他似乎並無明顯迫切討好你的意思,甚至當我向他表示你有興趣加入傭兵團的時候,他竟然一口就拒絕了我。」
東方卻也沒當一回事,隨隨便便說:「那找別家好了。」
「別家?我可不認識什麼別家。再說,維克多總算是熟人。難道你要我找個不認識的人,要求加入。還替你要求一堆古怪的特權嗎?沒有人會答應的。」
東方歎了口氣,以一種教小孩的語氣說:「傻姑娘,你不懂得想辦法讓別人來求你嗎。到時候,無論有什麼古怪苛刻的條件,甚至都不需要你開口,人家就會替你設想妥當地。」
「我……我怎麼讓別人來求我?」
「那就是你的問題了,慢慢想吧!」東方的微笑,在希雅看來,真是冷酷而毫無同情心啊。
「維克多!你……你怎麼這麼糊塗!你到底明不明白。你拒絕的人是誰……」孔拉德覺得自己要發瘋了。身為商人,他實在是無法容忍。維克多居然將這種送上門來的好買賣,一手給推出去了。
「他並不適合加入鐵血。所以我拒絕他。這和他到底有多強,沒有關係。」維克多笑得心平氣和。
「他這樣的強者,走到哪裡都是各個傭兵團搶奪的對象,你敢說他不適合鐵血?」
可憐的商人狀若瘋狂,恨不得衝上來,用他那軟弱地雙手,狠掐一位九級騎士的脖子。
維克多遲鈍得似乎完全不能理解別人的痛苦和憤怒:「他加入傭兵團是為了尋找冒險,追求刺激。而我們的鐵血的宗旨卻是好玩,快樂,自在,略有一點小冒險,小刺激,以不會造成任何成員死亡為前題的小打小鬧。我們的宗旨和他的意願完全不合,他加入進來,肯定不會滿意地。」
「有什麼關係,他喜歡冒險,咱們就接幾筆冒險的大任務好了!反正他地實力擺在那,想失敗也難。」孔拉德咬牙切齒說。
維克多平靜地搖頭。「那不行。風險過大的行動,通常都會帶來死亡。東方雖然很強,但他不是一個會照應別人的人,最多順手保護我們一下而已。傭兵團有一百多成員,以他的性格,遇上什麼風險,極有可能,他只會眼也不眨地看著那些外圍小人物死掉。」
「哪個傭兵團,能不死人……」
「孔拉德,我是你的朋友,可傭兵團的每一個人,都是我的夥伴。我不能為了讓一個超級強者高興,就隨便捨棄他們中的任何一個。」維克多淡淡說.
艾森也還是略有不甘:「但這確實是一個可以長久和東方相處的機會,戰場上地同伴,總是能在最短時間內培養出深刻地感情。能和一個頂尖強者成為朋友……」
維克多微笑搖頭:「艾森,交朋友還是順其自然的好,不需要用傭兵團地原則來換。我希望我能成為一個好朋友,而不是一個供奉著超強者隨時準備派上用場的權貴。」
孔拉德鬱悶地嘟噥:「你根本就沒想明白,有一個東方這麼強地夥伴,能有多大的好處。」
「確切地說,我根本沒花心思去想這種問題。」維克多繼續用那有些憨厚遲鈍,明顯完全不懂細微計算的表情看著他的朋友。
孔拉德伸手掩著眼睛,痛苦地呻吟。
維克多也是苦笑。事實上,他是真的沒有去仔細分析過,答應或拒絕東方,會有怎樣的得失。他可以在某些事上精明過人,也可以在很多問題上,遲鈍愚笨。並不是因為天性的反覆,而是因為他想要珍惜生命裡每一點的輕鬆自在,對某些認為不重要的事,他向來懶得花精神。
在他看來,重要的是,東方是不是朋友,而不是,東方的力量是不是很強。
答案很簡單,東方目前,顯然並不能算是他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