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弦斷裂,一聲清響。
「是一根針!」法修的聲音有些沙啞。
真實之眼之下,纖毫畢現。那根撞擊在弓弦之上,發出錚然之聲的銀針,法修看得一清二楚。
最詭異的地方,還不是這擊斷了翠木之弓的弓弦的是一根針,而是這根針的尾巴上,分明還連著一根細細長長的紅線……撞擊之後,那紅線輕輕一扯,又把那根針收回去了!
這是什麼狀況?博學多聞的法修發現自己的腦袋不夠用了。如果這根針不是魔法武器,它怎麼可能如此準確如此剛硬地毀了有魔法加持的翠木之弓,如果這小小一根針上,竟然有這樣殺傷力的魔法加持,那它該是多麼珍貴無比的武器!它的持有者,又怎麼會用穿線這麼……這麼……蠢笨……的法子,來把它收回去?
要在這樣一根小小的銀針上鐫刻成功風之疾速,雷震,鷹眸這三個魔法陣,就算是初級法陣,這樣的鍛造技巧,已非人力而能為,而初級魔法陣要能達到這樣效果,法修也想不出有什麼可能。可是再不可能,也已經可能了。既然已經可能了,那樣複雜的三個魔法陣都刻上去了,那再加個簡單的回歸法陣,很困難麼?如此神器,就用一根線往回收?不嫌麻煩,也不怕萬一線斷了?而且,帶著線飛這麼長的距離,很沉啊!
鐵血傭兵團其他人也都是表情僵硬。如果那一擊打的不是弓弦,而是他們自己,誰敢說自己能躲得開?他們甚至連攻擊他們的是什麼都沒看清。身為強者,身為鐵血的核心人物,卻是因了那暗中之人手下留情,才能依舊完好地站在這裡,這種滋味,並不好受。
艾森默默地握緊手中的信號彈,忽然間不敢確信,如果那隱在樹林之中的人真的出手攻擊。他們還能撐到後援趕來。
悄無聲息之中,那幾個人自然而然地變換了位置,由攻而守,原本大家被小心地保護在中心的魔法師退後,本來應該在最前方當肉盾的重裝騎士,維克多。卻被刻意地圍在了中間。
奧萊克則一手抓住文森,硬把他擋在自己身前。
幾個人已經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維克多卻不領情,他有些惱地哼了一聲,雙手猛一分,把攔在他前面地影子和艾修推開,大步走出去,在身邊夥伴的喝止聲中,大大方方把頭盔取下。朗聲道:「鐵血傭兵團,前來拜訪這裡的首領。」
前方似乎有人驚訝地「咦」了一聲。隨後漫然道:「這裡只有一群安份守己地人聚在一塊釀酒。無所謂首領不首領。各位如果是來做客地。請往上走。會有人接待各位地。」聲音漸去漸遠。奧萊克暗自磨牙。文森知道他在想什麼。笑了一笑:「不管我們以前是什麼人。現在確實一個比一個安分守己。沒辦法。不聽話地人是要吃苦頭地。」
維克多頗為驚奇地。則是方才說話之人地語音:「方纔那位強者。是位女士?」
「是啊。」文森說得很輕鬆。「她就是我們這裡管事地。我們所有地活計都是她負責安排。你們要有興趣地話。上去看看吧。我想她會正式接待你們地。」
維克多哈哈一笑:「這樣乏味地日子裡。沒想到還會遇到這樣地驚喜。」
他大步前行。甚至都不再用文森帶路。其他幾個人欲言又止。最後終於誰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悶聲跟著一起走。
「泉音。你跟在我身後……」
「沒有了弓箭,我也不是就成了廢物。」
精靈箭手右手扶了腰間細劍。腳步輕盈,反而幾步搶在了他的前面。維克多知道她倔強好勝的性子,苦笑了一聲,也不敢再說什麼,轉過頭去和文森閒聊:「怪不得你一直這麼輕鬆,原來你們地實力這麼強!」
「其實最開始碰上有人上門挑釁火拚的時候,我們也是很緊張的。可是架不住次數多啊,一來二去,也就習慣了。反正每次我們先上去應付。打不贏的話希雅小姐就把我們叫回去。指點一下回頭再打。如果居然還打不贏,就由伊芙小姐出手。不過那種情況很少。打輸的那些人。被希雅小姐帶去單獨勸勸,也就乖乖留下來了。下回再有人打上門,這些留下來的人就和我們一起迎敵了,反正我們的人就是這樣越來越多……」
「方纔那位,便是希雅小姐?」
「是啊,她算是這裡的主事人。」文森是山上最早一批被收服的強盜,而其後上門來找麻煩地傢伙,都是希雅出面指點收服,那些人都完全認為希雅才是這裡的最高主宰者,然而文森,還有除了他之外,另外幾個在東方有意立威的血腥清洗之下,依然活了下來的第一批強盜中的寥寥數人,卻都還記得第一個夜晚。
那個夜晚,動手的人,不是希雅,而是東方。
那個可怕的老人,那雙沒有情緒的雙眼,那隨意的殺戮,殘忍地迫伏,他們這些經歷過了的人,每每憶起,依舊是心膽皆寒。
雖然從那以後,那老人就再也不管事了,甚至都很少出現在他們面前,雖然其他人,都只當東方是希雅的一個長輩,只是一個依附著她,整天無所事事,喝著酒,看著閒書打發時間的閒人而已,他們這些人,卻不會有這種誤會。那個夜晚,他們永遠也不會忘。
只是,活下來的人,都是聰明的人。他們絕對不會隨意開口,拿自己的腦袋當賭注,說些不該說的話,來指點後來之人。而面對維克多這位「客人」,文森更不會交代實情。只是維克多閱人已多,經驗豐富,察顏觀色間已經知道文森似乎有什麼話沒說完。不過他還沒有想好如何再細詢套問,前面已經有人大步流星地迎了過來。
文森魁梧,奧萊克更是出奇高大,可是這兩人和迎面而來的那位一比,頓時都成了矬子。這一位,遠看一尊黑鐵塔,近看簡直就是一座小山,跺跺腳,定然是地動山搖。
影子沉聲說:「索倫特!」
八級地狂戰士,就是不狂化地時候,正面攻擊的殺傷力也是驚人,一旦狂化,便是一隻人形巨獸。影子一報出索倫特地身份,幾個人就又忍不住想擁上前去保護維克多。
索倫特卻是哈哈一笑,輕鬆地老遠就打著招呼:「鐵血傭兵團啊,這次你們是專門來掃蕩我們的嗎?」
維克多很不滿地瞪退了身邊這些過份關心的同伴,笑著說:「就算是,我們也根本沒有力量威脅到你們吧。」
索倫特走到近處,笑著引領大家上前走:「團長不用客氣。誰不知道,鐵血傭兵團的核心人物,都是極出色的強者,但鐵血最具殺傷力的,還是精銳的鐵血軍團。你們有完整的騎兵步兵弓箭團隊,戰士勇悍,裝備精良,甚至連攻城的器械都不缺,再配上魔法師和刺客相協助,真的全力出動,巨輪一樣輾過來,什麼強盜團也要被碾成灰。不過,我們早就不是強盜了,所以鐵血應該不會真拿我們當目標吧?」
他長年擔當流匪首領,並不是一個僅有蠻力的粗人。這幾句話真心實意,入情入理,又把鐵血捧得很高,幾個人自從上山以來,連受打擊,此刻聽來總是順耳,雖然警惕不失,敵意卻已經是大減了。
「哼,原來強盜要不是強盜,只要自己說一句就成了。殺過人,搶過劫,犯過法,現在隨口一句要過安穩日子,你們以為,你們以前欠的血債,就可以不算了?」
奧萊克並沒有資格進入鐵血的核心決策層,以他的身份能力為人,在鐵血兵團裡,最多不過能當個小隊長之類。這次是因為他曾和這裡的強盜交過手,他又自告奮勇說能把他以前的手下捉來當內應,所以這次行動,才會被帶來跟決策層同行。
眼看著仇是報不成了,鐵血的人多多少少也露怯了,他將心一橫,竟是生生將索倫特的話頂了回去。維克多冷冷瞧了他一眼,奧萊克卻是滿不在乎,吃定了他不會在外人面前和他這個「自己人」翻臉。
「自己說,當然是不行的。」索倫特微笑著說。「不過……」
他故意拖長了聲音,看著奧萊克臉紅脖子粗,眼看要爆發的樣子,才不緊不慢地說了下去:「不過如果非法武力團伙,被正式收編了,就擁有了國家承認的合法身份,以前犯過的罪,也就被赦免了。」
「你們被收編了嗎?」維克多有些驚訝。
「是。」索倫特沒正眼看奧萊克,而是很鄭重地對維克多微微一鞠躬:「我們被索斯特侯爵大人收為家族私兵了。如果團長先生有懷疑,等見到了我們的首領,可以向她索取索斯特侯爵收編我們的命令文書。」
「你們……你們現在是在為索斯特侯爵服務?」
「啊,不不不不。」索倫特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我們被收編以後,不服管制,不守軍規,表現得非常糟糕,所以侯爵大人把我們全給開除了。」——
廢話分隔線-
秘書棕:呼呼,今天3100字。明天繼續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