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來,國王的生死,以至於何時生,何時死,怎麼生,怎麼死,都完全是凱瑟琳說了算,這樣如果還說凱瑟琳殿下沒有別的目的,完全是為了國家,為了國王著想,不管別人信不信,古烈是肯定不信的。
要知道,國王剛剛暈厥沒有多久,凱瑟琳反應就這麼快,部署就這麼嚴密,就算她不是策劃者,也一定是有問題得。
說她早有預謀也許也有些過分,有些誅心,也不可能有證據,那說她早有準備,是毫不過分的!
但問題就在,國王是你的父親,如果你沒有異心,做這些應變的準備,你想幹嘛?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自動的生根發芽,快速長大,除非被及時消除,否則就會長大的無法控制,一旦到了那個時候,無論之前多麼親密的關係,多麼信任的基礎,多麼牢靠的情誼,在懷疑面前通通一文不值。而且之前越信任,信任一旦破裂,仇恨也就越深。
古烈對這一切很清楚。所以,他現在極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也在內心不斷給凱瑟琳找理由找借口來開脫。因為他並不想和凱瑟琳決裂,也不希望看見決裂的那一天發生。
那樣的話,對國家,對他自己,都不好。
可是,凱瑟琳似乎要用行動,來坐實古烈的種種猜疑。
「還有。」凱瑟琳想了想,「為了方便,你和你的團隊,乾脆也住在這裡吧,在陛下康復之前,你就不要回家了,唔,這樣,你親筆寫封給你妻子的信,就說你要到南方公幹,兩個月大概也回不來,免得你妻子擔心,你看這樣怎麼樣,啊?」
凱瑟琳說的輕鬆,可是瓊斯卻聽得渾身冷汗。凱瑟琳的意思,太明顯不過了,這是讓他和他的助手們就得留在宮裡,通通不許出去,所謂寫信,他哪裡有寫的資格?無非是凱瑟琳公主的意思表達出來,然後用他的筆跡代寫就行了。
可是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就算反對,又有什麼用呢?瓊斯知道,自己的地位,是不可能有任何反抗餘地的,他注定只能任由他們擺佈,甚至連借他的名義寫的所謂「家書」,其實說白了,也是證明給別人看的證據,而不是自己和妻子溝通的媒介。他可憐而單純的夫人,可能並不知道,看慣了的筆跡寫的信,竟然根本寫的就不是丈夫要說的話。如果哪一天妻子知道了這些,大概會很傷心吧。
但現在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凱瑟琳還眼巴巴的等著回音呢,萬般無奈之下,瓊斯只好點頭,道:「卑下遵命。」
可是古烈,卻瞇起了眼睛,按按握緊了刀柄。
如果說,方纔,凱瑟琳做的很多事情,都有理由,比如要防止變亂,要控制消息,要防止國王病危的消息被野心家利用,無論如何,作為女兒,作為王室成員,作為公主,凱瑟琳做這些事情,雖然不一定合適,但也都說得過去,古烈都能用同理心去設身處地的想想。
可是,這件事情,性質就變了。
要說呢,凱瑟琳讓這些御醫留在宮裡不要走,或者乾脆明說把他們扣留,古烈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意見,因為這些醫生的身份在這種特殊的情況下就太過緊要了,搞不好,他們就會有意無意的走漏消息。因為他們掌握著很多常人無法掌握的消息,而他們又可以自由出入宮廷,一般宮廷的人也不會防備他們,有時候他們隨口一句話,被有心人聽見了,可能就會分析出很多機密的信息來。
而且更麻煩在於,與機密相比,國王的安全,是更重要的事情。因為他們是專業人士,醫藥的事情,旁人根本不懂,如果他們有了異心,或者被那些野心家給收買,麻煩可就大了!
他們只需要一劑藥多一點或者少一點,甚至火候不一樣一點,也許國王的生命就危險了!而且他們這麼做沒有任何風險,因為醫案在那裡,處方在那裡,他們也是按照方子行事,你抓不住他們的小辮子,也就沒法治罪。畢竟,王國還是個法治社會嘛,什麼事情都得講證據,總不能憑空說人壞話,更不可能隨隨便便就給人定罪。
但是,凱瑟琳方才讓瓊斯寫家信,這事情就有些駭人聽聞了,要知道,偽造文書的事情,是非常不齒的!在王國的司法體系裡,這也是一樁大罪,不到萬不得已,哪怕是最肆意妄為的人也不敢去碰這條紅線。
可是,凱瑟琳做了,非常理所當然的去做了,一點猶豫也沒有。如果說凱瑟琳公主沒有別的用心,古烈真寧願相信每天早上,太陽會從西邊出來!
怎麼辦?古烈該怎麼辦?
瓊斯已經帶著助手們,在阿日倫的注視下,已經抬著英雄王去旁邊救治了,而古烈也必須在這個時候面對凱瑟琳了。
凱瑟琳鬆了口氣,然後意味深長的看著古烈,道:「古烈先生,這個時候,你是不是該做出你的決定了?」
古烈悚然一驚,因為凱瑟琳換了稱呼,「先生」這個詞,雖然是尊稱,但是也代表了拉開距離,可不是一個好兆頭。而凱瑟琳看古烈的眼光,也總讓古烈覺得有些不自在。
見古烈依然沉默,凱瑟琳居然笑吟吟的坐了下來,單手托腮,意味深長的說道:「人生在世,雖然看起來有幾十年,但是關鍵的步驟可就那麼幾步,你可要想好了啊,古烈,我很看好你的。」
這個就是赤裸裸的利誘了,凱瑟琳擺明了,要古烈立即做出選擇!而阿日倫這個時候也是意味深長的衝著他笑了笑。古烈只覺得一股冷汗從背後冒了出來。
阿日倫的故事,有些他聽說過,有些他沒有聽說過,但是方才阿日倫看自己的那一眼,古烈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那是老鷹看獵物的眼睛,雖然古烈是一個強大的男人,雖然他從來沒有懼怕過任何人,但是阿日倫的那個眼神,還是讓古烈心裡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那種感覺,比起恐懼要輕,比起擔憂要重。原本古烈對於自己戰勝阿日倫很有信心,但是就是那一個眼神,讓古烈心裡開始對這一起產生了一絲絲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