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勢一旦混亂起來,可苦了那些中低級官僚,尤其是平民出身的官僚。
他們本來就沒有什麼根基背景,也不可能對政局有決定性的影響。但是在關鍵時刻,他們就必須站隊了。
如今,再遲鈍的人也能發現,這是一次決定整個王國命運的決鬥了,國王,王儲,大王子代表著三方勢力,如果一旦站錯隊,恐怕多年的奮鬥就會成為泡影。
而英雄王在這個時刻選擇了做高高在上的仲裁者,完全不表態,不說話,甚至有好幾天都不見人。因為他一見人就等於表態,而隱身幕後永遠是安全的。
那麼意思大概就是讓王儲和大王子殿下各憑本事了,你們誰能贏,我再最後支持你。這樣英雄王的威望不僅不會有損害,更重要的是就算最後的贏家出來了,一樣需要英雄王的支持。否則的話英雄王很可能會面臨跛腳的威脅。
但是,真的只有在大王子和王儲間做出一個選擇然後站隊嗎?就在這個時候,有人說了不。
在一場本來規格很低的龍騎兵閱兵式上,作為統帥的安婭公主自然是照例出席了,但是在各位大臣的請帖裡,安婭公主作為統帥,卻並沒有把自己的名字放在第一位。
第一位,赫然寫著凱瑟琳的名字!這是一個極為明顯的風向標!
大公主凱瑟琳,在沉寂了許久後,突然又傳言說她從隱居中走出來,而且與國王進行了一次密談。在那之後,她曾經再次陷入沉寂,但是這個時候,她終於要露面了!
稍微有些政治資歷的人都記得,10年前,龍騎兵組建時的統帥就是凱瑟琳本人,那時候的凱瑟琳聲望一時無兩,不論是大王子還是王儲都難以企及,一度有很多人慎重討論過女王即位的可能性,只是後來因為她的銷聲匿跡而不了了之。而今天,在這個敏感時刻,她作為國王得長女,在這個時刻出席,是要幹什麼?
校場之上,整齊的龍騎兵列隊如山,戰馬匹匹都神駿異常,毛色整齊,騎士個個都身材高大,面貌英俊。因為當年組建時,年輕的凱瑟琳公主就說了,這支軍隊,要成為大陸最強大的軍隊,強大之處不僅僅要裝備精良,要勇猛善戰,要最好的軍官,教官,要最嚴酷的訓練,還有很重要的一條,就是上到軍官下到小兵甚至馬伕,都必須用身家清白且相貌英俊的人。
用凱瑟琳的話說,「打仗也是優雅的事情,也需要真正的優秀人才站出來,長的太難看的兵本公主看一眼就煩了,才不帶。」
結果,按照這個標準,選拔士卒就成了一個很麻煩的事情。記得當時費盡力氣,幾乎在全天下尋找,才湊齊了15000人的編制。
但是,大陸的青年們,卻都擠破了腦袋想進來,為了能打入龍騎兵隊伍,什麼行賄送禮,什麼拉關係走後門,大家是各顯神通。
不過這也很好理解,龍騎兵各種待遇都是最好的,招兵時除了犯罪分子外不限出身,進來了就有機會成為貴族,軍餉最高,裝備最好,最有前途,而且還能接近美麗的公主,一個不小心說不定就成了公主的駙馬,這等好事去哪裡找?
結果,這些青年們基本沒有失望。
說基本沒有失望,就是還是有失望。
確實如同所說,這裡都是精英,這裡軍餉高,大家一個人掙軍餉可以養活一大家子,這裡確實有前途,就不算那些在龍騎兵內部體系提拔的人了,就算那些在龍騎兵內部沒有很快擢升的人,一旦出來了卻是別的官署和軍隊的搶手貨,很多中低級軍官在外放後已經成了各方面的重要人物。
唯一的缺憾就是十年前,軍隊剛剛組成不久,凱瑟琳公主的威望正是如日中天時,她卻留下一封《不知為何而戰,為誰而戰》的公開信,就此消失,這曾經讓無數熱血青年捶胸頓足,傷心不已。
而且,關於凱瑟琳公主當時的退出也衍生出很多傳聞,因為那封公開信說的都是大道理,說起來審判之城的人嗅覺都足夠靈敏,很明顯那是別有隱情。
但是因為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有些經常談論此事的人被警告了,而各種傳言居然在一夕之間被壓住了。因此,雖然凱瑟琳公主依然在很多人心裡有不可磨滅的印象,但是10年來,很多人想起她,卻沒有人提起她。
也許是上天不讓這支強大的軍隊解散,沒幾年,更小的安婭公主勇敢的挑起了這幅擔子,在她的打理下,龍騎兵蒸蒸日上,一點沒有給凱瑟琳丟臉。
如今,當年凱瑟琳時代還是個百夫長的人,如今已經至少是統帥1000人的旅帥了,而大部分當年的軍官,如今要麼成為總參謀部的高參,要麼成為地方駐軍的司令,如今的大部分軍官,當年都是小兵呢。
前面有閱兵的高台,各級大臣們先後都出席了,凱瑟琳的面子那可不能不給,看著下面黑壓壓的龍騎兵,雖然天氣炎熱,可是他們卻站的整整齊齊。
可以看出,他們對這次閱兵也是非常期待的,畢竟在凱瑟琳公主復出的時候,這些她當年的仰慕者,總得給面子,總得不能讓她丟臉。另外一個很重要的細節,是10年來,安婭一直是署理龍騎兵的統帥,所謂署理,也就是暫時代理,卻並沒有轉正。因為國王陛下從來沒有下過正式的公文免去凱瑟琳的職務。
從道理上來說,這支軍隊的真正統帥,還是凱瑟琳。
無數的白鴿被放上天空,戰鼓聲同時敲響,軍樂隊奏起了閱兵的歌曲,威風堂堂,氣勢逼人。士卒們都高高的挺起了胸膛,精神抖擻。
來了!
凱瑟琳和安婭都騎著白馬從遠處出現,安婭公主他們已經看過很多次了,如今一身銀色的鎧甲,頭戴著尖頂的帽子,背上一副紅色的披風,嬌俏的容顏如今卻很嚴肅,看起來已經頗有大將風範。
但是多年沒見的凱瑟琳公主,如今一身黑色打扮,黑色鎧甲,黑色披風,黑色帽子,黑色靴子,只有馬是白色的,而她的容顏,在經歷了10年歲月的洗禮後,並沒有老去,而是透出一種崔人心魄的成熟美!她的大眼睛依然脈脈動人,她的一雙秀眉依然微微蹙著,她的嘴唇略微有些厚,卻彰顯成熟女人的魅力。10年前還有些青澀,如今卻是熟透的果子,彷彿在等人採摘。
閱兵很簡單,有司儀大聲的念著號子,龍騎兵們先是勒馬靜止,凱瑟琳和安婭公主騎馬從他們面前過,然後則是沿襲多年的唱和,一如10年前凱瑟琳第一次檢閱他們一樣。
「勇士們!國王萬歲!」凱瑟琳公主輕輕舉起素手。
「國王萬歲!」得到的是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
「守護大陸!」
「守護大陸!」
「萬歲!」
「萬歲!」
……
一切都行禮如儀,和曾經舉行過的很多次閱兵式一樣,龍騎兵再一次展示了軍威!
凱瑟琳公主的聲音顯得成熟了些,喊出來少了許多少女的尖銳,多了些成熟的厚重,可是龍騎兵戰士們卻聽得如癡如醉,很多人甚至一邊喊,一邊流淚。
時間可能會沖淡感情,卻不會泯滅記憶,當凱瑟琳公主重新出現在他們面前,而安婭公主微笑著跟在後面時,他們記憶深處的泉水開始湧流了。
那是個多麼光輝的歲月,那時候大家都年輕過,那時候,天潢貴胄的凱瑟琳公主和大家一起席地吃大鍋飯,晚上一起唱歌,她的身份是公主,她的職務是統帥,可是她和大家一直在一起。
10年了,好像離開了很久,卻又好像一直在身邊,從不曾走遠!
走上高台,凱瑟琳公主先是對觀禮的大臣們問了個好,然後走到了前面,看著下面都用熱切目光看著自己的士卒們,她的心也是澎湃萬千。
但見她只是稍微用手抹了抹額頭的秀髮,整個校場卻迸發出響徹雲霄的歡呼聲!口哨聲!尖叫聲!
那是當年,凱瑟琳公主最美麗的動作,無數年輕的俊彥當時都被這個嫵媚而嬌柔,卻絲毫不造作的動作所傾倒。只是後來凱瑟琳公主消失了,這一幕幕美麗也只能在記憶中回味,但是今天,在這個時候他們居然能再一次看見,這豈不是上天的恩賜嗎?
很多當年的熱血青年,如今已經成家立業,事業有成,可是,由於過去的孺慕之情,他們依然留在軍隊裡,留在龍騎兵這支光榮的隊伍裡。苦等了10年,終於再次一睹凱瑟琳的風采。
「各位兄弟。」凱瑟琳的第一句話,就是那麼的有穿透力,她微微一笑,掃視一圈,接著說道:「我10年來想了很多,但是卻從來沒有忘記大家,所有今天,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只有四個字,卻有石破天驚的效果!
她回來了,不僅僅是她回到了這座校場,關鍵是她是凱瑟琳公主,只要她回來,可以預計,精銳的龍騎兵和威望甚高的安婭公主都會毫不猶豫的站在她的身旁。
政治最重要的就是實力,最管用的就是軍隊。誰都知道,龍騎兵的戰鬥力不是其他守備軍隊可以比擬的,龍騎兵的裝備足夠精良士卒足夠悍勇。
更重要的,是龍騎兵組建時的很多精英,如今紛紛高昇外放,成為各部各軍隊各地方的骨幹力量,而由於當年凱瑟琳強大的個人魅力和氣場,龍騎兵的人無論是還在給龍騎兵服務還是出去的,都非常抱團,彼此相互照應,稍微瞭解內情的人,都知道這是一股多麼龐大的政治力量。
見龍騎兵的人們反應頗為熱烈,凱瑟琳優雅的笑笑,突然中氣十足的說道:「近日!我聽說,審判之城裡出了一些事情,打破了昔日的寧靜,對此,我感到很關切。」
頓時,前來觀禮的大臣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很關切?這是什麼意思?關切誰?你想怎麼樣?
「無論如何,刺殺我父王的行為,是不可容忍的,兇手必須被緝拿出來,然後明正典刑。至於有些人試圖渾水摸魚,有些人藉機生事,有些人圖謀不軌搞陰謀,呵呵呵呵,我凱瑟琳什麼沒有見過?如果有人想鬧事,我就得管!」
這已經是再明確不過的政治表態了!凱瑟琳要管,她憑什麼去管?當然是靠軍隊。
凱瑟琳越說越激昂,龍騎兵們也越聽越高興,10多年了,他們終於找回了主心骨,因此伴隨著陣陣歡呼聲和掌聲。
但是大臣們卻是越聽越心涼,凱瑟琳公主是擺明了要復出,要干政啊。因此凱瑟琳還在演說時,她演說的消息以及很多關鍵措辭就已經以意想不到的速度開始在審判之城裡流傳。
說到最後,當凱瑟琳表示了對國事的憂慮和展現了自己的使命感外,突然神秘的說道:「聽說,這麼多年,你們搞了個俱樂部,只有在我龍騎兵服役過的人才能去,不知道我有沒有資格去喝杯水?」
眾人一愣,可龍騎兵的戰士們同時迸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有些人甚至發出了陣陣怪叫。
怎麼不能?俱樂部的成立就是因為凱瑟琳當年的突然離開,為了大家不至於散伙有個休息聊天的地方,才成立的。如今凱瑟琳公主都回來了,自然一定要請他去。
今天來觀禮的人們則是面面相覷,毫無疑問,這是一場政治勢力的大集結。
安婭看了,微笑著搖搖頭,看來自己的好姐姐,10年沒見,確實成熟穩重了許多,可是她就像一把鋒利的寶劍,雖然看起來不再光芒四射,可是你只要一靠近,就曉得這柄劍有多麼的可怕。
凱瑟琳和她的兄弟們一起去俱樂部了,而這些觀禮的大臣們也如鳥獸散,他們必須趕回去商量了,因為政治形勢有發生變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