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丞相十年如一的搞調和工作,這項修為自然是爐火純青,有著他摻和此事,恐怕雍國這次的內亂依舊打不起來。
「這樣也好,若是真打起來,沒有十年二十年國內無法評定,到時北魏和寧國強盛起來,大雍依舊是任人魚肉。」顧連州解去衣袍,躺進被子中。
白蘇立刻貼了上來,感受著暖暖的溫度,白蘇舒適的歎了口氣。
顧連州伸手摟住她纖纖欲折的腰,將臉埋在白蘇的脖頸之間,絲絲縷縷的馨香充盈在鼻端。
許多婦人都有體香,比如那個閣姬,據說她身上天生帶有一種媚香,每一個聞到的男子都會神魂顛倒,可顧連州卻獨愛白蘇身上如此清淡卻溫暖的味道。
白蘇累得狠了,靠著顧連州溫暖結實的胸口,不一會兒便陷入熟睡。
顧連州一直閉眸,放在她腰間的手卻不由自主的撫著,心臟緊緊的揪起來,揪的太久了,便隱隱泛出絲許疼痛。
如今,在顧連州面臨的種種選擇,無不是殘忍至極——兄弟叛亂,父親守忠,現實逼著他不得不做出一個抉擇,是選擇父子反目,還是手足相殘他的婦人,他的第一個孩子
這種種,令他一向淡漠如水的心,微微有些動盪。
定要尋出兩全的法子。
聖人云: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顧連州微微抿唇,在不曾到非做決斷不可之前,定然要努力尋求上佳的解決辦法。
白蘇一夜好眠,而顧連州確是想事情想到了天亮時分才睡著,是以,白甦醒的時候,還見顧連州熟睡,他攏著眉頭,一張俊美無鑄的容顏,帶著淡淡的疲憊。
白蘇微微一怔,相處久了,多少對顧連州的美色產生了一點微薄的抵抗力,但轉而一想,他應當是因著選擇輔佐哪一方而憂慮,畢竟,即使他與政陽王的感情再不好,也是他的父親。
「醒了?」顧連州墨玉眼中略帶迷濛,看見白蘇躡手躡腳的往外爬,眉頭微微一鬆,笑著將她拉入懷中,「再陪我睡一會。」
「夫君怎的學會賴床了?」白蘇嘟嚷著,卻乖乖的在他身邊躺下,「今日事情還多著呢,今晚不是有宴麼?你可沒有合適的衣裳,也不知城中的衣鋪可有開了。」
他們原本是遭難,加之兩人有都不甚喜歡華麗,於是只備了一些日常用的袍服曲裾,雖算不得寒磣,但穿著去赴大宴,卻是不妥。
「無礙,我有一套袍服放在軍營中了,稍後派人去取便是。」顧連州清貴的聲音還帶著朦朧的睡意。
白蘇扁扁嘴,心想,敢情你是沒打算帶我去
白蘇帶著一腔的不滿,陪著顧連州又睡了一個回籠覺,她現在尤其嗜睡,隨時隨地都能睡著,等到她醒來的時候,發覺身旁沒有人。
抬眼張望,原來他竟是又把耳朵貼在她肚子上,閉眸傾聽。
顧連州感覺白蘇動了,睜開眼看著她,一雙墨玉眼中滿含笑意,宛若星辰般閃爍,「素兒,我能聽見他動了。」
現在只有三個多月,肚子還是平平的,白蘇對懷孩子這事兒隱約知道些,知道四個月才有可能才能感覺到胎動,雖然白蘇不想大煞風景,但是也不得不問一句,「真的嗎?不會是我肚子餓了吧?」
顧連州俊臉一黑,哼了一聲,默不作聲的起身穿上衣裳,給白蘇蓋上被子,「再躺一會兒,我去烹食,稍後再喚侍婢伺候你起塌。」
白蘇點點頭,老老實實的縮在被窩中,心想,顧連州不知是因著她懷孕才這麼無微不至的照顧,還是本身便是這樣一個人,總之,在他的羽翼之下,實在無比安心。
嗯這個靠山甚好
想到方才顧連州認真傾聽她腹中的模樣,白蘇微微一笑,手緩緩撫上腹部,這裡面孕育的是她和他的孩子,想著想著,不由有些不滿,嘟嚷道,「兒子,你也太偏心了,都不理我,卻動給他聽」
白蘇百無聊賴的躺著,不一會睡意又襲來,她連抵抗的意思都沒有,便安安穩穩睡了過去。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兩名侍婢進了廳中,到簾子前便駐足,其中一名略長些的出聲道,「夫人,主令奴婢們前來伺候您起塌。」
白蘇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
那兩人便撩開簾子進來了,略長些的侍婢不禁偷偷看了白蘇一眼,心中著實好奇,是何等傾國傾城的美人兒才能令那個清風朗月的男子百般寵愛,一看之下,卻是有些詫異,接著便是不忿,榻上躺著那個婦人,長的雖還不錯,卻著實算不上什麼絕色。
這樣一個人,怎配獲得他的獨寵
那侍婢雖然心中不忿,卻也不敢怠慢,見白蘇還未睜眼,便上前,輕輕推了推她的手臂,耐心而輕柔的喚道,「夫人,夫人。」
白蘇翻了個身,張開眼眸,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驚詫莫名的清秀少女,溫柔婉約長相,令她想到了很不愉快的過去,頓時去了幾分睡意。
而那侍婢萬萬沒有想到,原本只是玲瓏清麗的人,一旦張開她那雙含煙籠霧的的眸子,彷彿整個人的氣度都變了,容色也更美了幾分。
「你叫什麼名字。」白蘇黛眉微蹙,這侍婢著實不懂規矩。
無人應答,另外一個十三四歲的侍婢見半晌無人答話,連忙恭敬道,「回夫人,奴婢是小七,她是十一。」
十一,這兩個令白蘇眼皮狠狠一跳,厭屋及烏,白蘇連多一句都懶得說,「十一出去,以後再不用進來伺候了,小七留下服侍我更衣。」
十一這時才反應過來,連忙跪地求饒,聲音發顫,「奴婢不知禮數,請夫人寬恕,請夫人寬恕」
「我說要處罰你了麼滾出去」白蘇冷冷道。
白蘇看著她慌慌張張退出去,心中的火氣也漸漸平復下來,心中也微感詫異,她向來是一個十分平和的人,從不曾發這麼大火,許是懷孕之後,情緒便不穩定了?
「你也退吧。」顧連州不知何時站在了簾子外,清貴的聲音依舊淡漠。
「是。」小七將衣物放在几上,躬身退了出去。
顧連州撩開簾子走了進來,攬住她的腰,聲音柔和不少,「怎麼惹著你了,生這麼大的氣?」
白蘇搖搖頭,「無事,我只是近來情緒有些不穩。」
「我聽聞婦人懷孕時,是會有這樣的症狀。」顧連州深以為然,大手順著她的發安慰道。
「夫君從哪裡聽聞?」白蘇狐疑的看著他,顧連州雖說懂些醫術,但這時候的巫和醫剛剛分家,醫術還不完善,醫者對婦人病和懷孕應當瞭解的不甚深,顧連州連交換的經驗都寥寥可數,又怎麼會知道這些?
顧連州不自在的咳嗽幾聲,「因著我還在太學為博士時,師掩有個姬妾有了身孕,他便常常找我絮叨。」
師掩此人確實喜歡絮叨,但他是個茶道狂,從來都只說茶道上的事,卻不會說些家長裡短。
「哦?我可不知道,原來師掩他年輕時竟是個長舌婦。」白蘇雙眼彎成一雙新月,調笑道。
顧連州認真的點頭道,「素兒說的甚是,但彼時我還不太懂得何謂長舌婦,便耐著性子聽了。」
白蘇抽了抽嘴角,這個腹黑男,竟然如此若無其事的把罪責推到了無辜的師掩身上。
腹誹歸腹誹,白蘇知道,顧連州恐怕是真的很想要孩子,古代人都成熟的早,更何況他是個早慧的孩子,十三四歲時,定然覺得十分孤獨,亦渴望娶妻生子。白蘇猜測,怕是師掩偶爾抱怨兩句姬妾懷孕變得不再溫柔云云,他心中羨慕,便勾著人家把什麼都說了。
白蘇也早慧,自然明白,當同齡孩子還穿著開襠褲在活泥巴玩時,她便知道結婚的意思了。
「對了,夫君,今日陪我上街選些布料針線,我給咱兒子做些衣裳。」白蘇抱著他的手臂,央求道。
顧連州微微一哽,旋即道,「好。」
用完早膳,兩人便坐馬車往街上去,因著戰火剛熄,城中顯得十分蕭條,三三兩兩的店舖開著,多半也都賣的柴米油鹽,像綢緞布這樣的奢侈品,根本找不見。
兩個月過去了,路邊還依舊殘存一些冥紙,白蘇從馬車中像外看著,心中微微刺痛。
李婞沒有下葬,而是被護送回李氏族中,走的那天,白蘇也去送行了,顧風雅整個人再也不見了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短短幾日功夫便滄桑起來,墨玉眼中的憂鬱,著實令人揪心。
上個月傳來消息,說李婞屍體送到尚京,但顧風雅認定李婞是他夫人,死活不讓李氏領人,非要把她葬在顧氏陵墓中,末了兩族都妥協了,顧氏先是為顧風雅和李婞舉行了冥婚,然後再風光大葬。
顧連州看著她眼中隱現的淚光,輕輕撫著她的發。
故事的結局不圓滿,令人遺憾,白蘇遺憾一個灑脫的女子香消玉殞,也遺憾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
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遇上了那個合適的人,卻奈何情深緣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