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轉過身來,彷彿才看到他們一般,微微一愣,問道,「不知大人叫住在下有何指教?」那兵頭兒長的魁梧,個頭卻不高,整個人顯得極為敦實,塌鼻樑蒜鼻頭,嘴唇豐厚,一雙上挑的狐狸眼在這副尊榮上顯然被糟蹋了。
「可有見著一個負傷的青衣男子?」兵頭兒上下打量白蘇幾眼,眼中閃過一絲驚艷。
這石城原本就是北魏的領地,臣民對於雍國並沒有多少忠心,在他們看來,無論石城是屬於哪國,只要沒有戰爭就是最好不過,故而那兵頭兒才會直接發問。
他見白蘇愣住,又補充一句,「是個長相俊美的青衣公子,俊的不似人間生的傢伙。」
白蘇心中隱隱抽痛,面上卻笑道,「不曾看見,那樣的公子,誰又捨得傷他呢?」
「哈你倒是有趣,一個大丈夫怎的不憐惜嬌嬌,反倒憐惜公子。」那兵頭領兵從白蘇身邊越過,又回頭道,「此地三日之內不許進出,公子可不要亂跑。」
白蘇心中一凜,做了個揖,「在下明白。」
一群人走出不遠,白蘇聽其中有人道,「百夫長,那士子也是一身青衣,長的也不俗,會不會就是咱們要找的人?」
啪的一聲,說話那人腦袋被甩了一巴掌,那兵頭兒道,「我當日在城樓上可是親眼看見了,連州公子少說也得有七八尺高,你長長眼,甭看見像的就統統抓回去,倒是挨訓的還是我。」
白蘇稍稍鬆了口氣,幸好這個兵頭兒是個「聰明」人,只抓顧連州,對其餘人等一概不管,縱使白蘇一個士子獨身出現在這荒郊野外,是件可疑之事,他也不曾多問半句。
既然他們不管,白蘇便就站在原處等著媯芷回來。
一百多戶人家,三四百兵卒便是地毯式的搜尋一遍,也不過用了小半個時辰,仍舊一無所獲,然後便從小徑入山去了。
白蘇心中微微一動,媯芷曾說過,她可以對陣數千劍客,那麼這幾百兵卒絕對不在話下了,她們完全可以以逸待勞,在這裡等著北魏軍搜查結果,若是找到了,再殺人滅口不遲。
那群人剛出村子,媯芷便已經回來,「絕不會藏有人,少師是否會藏在繁華之處?」
「不會。」白蘇搖搖頭,雖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石城著實不大,趙膺用的是地毯是排查,他一定是從中心位置向外搜尋,所以在時隔幾日之後,才會在這邊圍處發現搜查的兵卒。
白蘇心中一喜,越發肯定顧連州就在這附近。
「我們在這村子裡住下來吧,等著他們的結果。」白蘇說著便往村子裡去。
媯芷一身巫袍很好用,白蘇擇了湖邊的一個院子,便帶著媯芷往那院門口一站,向院子主人說明來意,他們便宛如中了大獎一般,歡天喜地的把二人迎了進去,甚至把主屋讓給她們還覺得辱沒了媯芷。
這村子以捕魚為生,家裡的男人因著捕魚遇上大風浪,翻船落水,抓著浮木在水裡泡了四天三夜,撈上來後生了一場大病,落下了病根,約莫得了風濕或者關節炎之類的病,時常渾身關節疼得下不了塌。
家裡三個孩子,兩兒一女,除了一個十四歲的大兒子,剩下兩個也只能幫助母親打打雜,日子過得很清苦。
家中無食,那婦人便要去宗族中尋族長討要一些,畢竟有大巫前來,乃是莫大的光榮,宗族中高興還來不及。
「大嫂,我等在此之事,不要說與旁人知曉。」白蘇見她要出門,連忙囑咐道。
婦人乾瘦的面上顯得有些為難,若不說是招待大巫,宗族裡恐怕是不會給食物的。
媯芷看著他們清貧如洗的家,也猜到幾分,便一把扯過媯芷道,「大嫂不用憂心,大巫很神的,一會兒我們便去捕魚。」
那婦人低著頭,也不敢直視媯芷,只飛快的瞧了白蘇一眼,看她似是十分可親便放下心,朝媯芷下跪,行匍匐大禮,還招過來三個孩子,一起行跪拜之禮。
媯芷面無表情的受了。
「不去別處尋一尋?」媯芷問道。
白蘇搖搖頭,她不想像一個無頭蒼蠅一樣到偏僻之處去尋人,與其如此,還不若注意趙膺的動向,從而分析,哪裡被他搜查過了,那裡沒有被搜過,這樣範圍也能縮小不少。
而此處,是白蘇確定趙膺沒有搜過的第一處。
「靜觀其變,必要時候,也可等他們找到線索,我們去搶人。」白蘇說的我們,其實指的只是媯芷一個。
她跟著去,反而不利於脫身,這石城中除了趙膺以外,也沒人見過她,縱然留在這裡也不會有太大危險。
媯芷轉眸看了白蘇一眼,她知道白蘇是貪生怕死之輩,無論何時何地都得先確保自己的安全是第一位,一旦與顧連州的安危相較,她便不自覺的以他為重。
「走吧。」媯芷道。
白蘇忽然一蒙,「去哪兒?」
媯芷冷哼一聲,「你不去捕魚?難不成只是哄騙於人?」她斜睨了白蘇一眼,道,「你不要臉,我還要」
「太不厚道了」話題的跨度這麼大,誰能猜的到啊
白蘇心中焦灼,若是閒著必然會胡思亂想,徒亂心神,還不若找些事情轉移注意力。
但她們剛剛走出院門,便見一個灰衣少年踉踉蹌蹌的跑了過來,白蘇認得,少年是她們住的那人家的長子。
他遠遠的看見媯芷,仿若看見救星一般,連滾帶爬的撲到她腳下,「巫,巫,崖下好多血」
媯芷還未說話,白蘇忽然激動道,「在何處?」
那少年怯怯看了白蘇一眼,媯芷冷聲道,「帶路。」
少年這才慌忙爬起來,領著她們朝水邊的斷崖走去。
昨晚風大到今晨只是小了點,卻不曾息,婦人怕少年也如他父親一般落水,便不讓他去湖上捕魚,他便在這崖下插了幾個小網兜,希望能兜住幾條魚,也不至於一家餓肚子。
方才拜過大巫之後,他就急急忙忙過來看看可有兜住魚,剛剛趟下水,卻發現崖下的水中滿是鮮血。
三人很快便到了崖下,少年顫抖指著崖上,「那血是從石頭裡流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