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里的距離並非很遠,即便雪深難行,也不過兩盞茶的功夫,便能清晰的看見對方的車隊了。
白蘇還未來得查看,便聽那邊士兵歡呼道,「是少師府的馬車看來京城不遠了」
大雪覆蓋了許多小的參照物,他們一路走的極為不順,這路來,連驛站都被大雪埋了,是以他們只是憑著方向感和經驗來行,乍一看見出現少師府的馬車,頓時沸騰了。
便是在這歡呼聲中,兩方越靠越近。
直到距離還有七八米的時候,兩方都停了下來,白蘇在菱花和曲措的攙扶下,下了馬車,而坐在後面一輛馬車上的固和另幾名劍客早已經下車,到了顧連州的車前。
白蘇一襲青衣,攏著白色的狐狸裘,墨發隨風而舞,她站在風雪連天之中,彷彿本就是這雪中之物,瑩白到了極致,玲瓏到了極致,那一群正在雀躍的士兵一時間看傻眼了。
靜默了一會兒,顧連州的馬車被打開,先是方無抱著披風跳了下來,緊接著,便是一襲蒼青色大袍,顧連州的俊顏,依舊是清風朗月般,稜角分明,半年不見,那一雙墨玉眼愈發如滄海浩瀚,沉穩內斂,折射著雪光,宛如捲起一片白色的浪花。
他瘦了點,使得原本就十分立體的五官,顯得更加深邃惑人,不失從前的高貴與優雅,卻多了一份成熟沉穩。
若是尚京的**們看見這樣的他,恐怕更要瘋狂了白蘇暗暗歎息。
顧連州看著呆呆傻傻的白蘇,皺了皺眉,抬步向她走過去。
他那般颯颯若風的步履,朗朗如日月入懷,便是連寒風都不忍吹的太急,風勢忽緩,鵝毛似的雪瓣在空著打著旋兒緩緩飄落,落在他的發上和脖頸間狸色的貉子毛上,那俊顏越發清俊逼人。
所謂玉樹臨風,當如是。
白蘇眼眶一紅,飛奔著往他撲過去原本是飛奔來著,可是積雪很深,她有些邁不開腿,一個踉蹌,沒撲在顧連州懷中,反倒先撲進了雪裡。
這廂堪堪爬起來,便迎上了顧連州一聲笑,他身後的士兵們原本是強忍住笑,聽聞顧連州這般淡漠之人都笑出了聲,便再也憋不住,頓時轟然大笑起來。
白蘇瞪了顧連州一眼,可她這副形容明顯取悅了他,那俊顏上的笑意有增無減,他笑著,伸出修長的大手,一把拽起她,擁入懷中。
白蘇一腔的羞憤頓時化為烏有,嗅著他身上淡淡的苦澀茶香,心中溢滿莫名的溫暖。
「為夫還未到尚京,可就聽說了姬的大作呵」顧連州清貴的聲音響在耳邊,溫熱的氣息噴灑在白蘇的臉頰上。
他說的應是《赴邊表》,白蘇一噎,扁著嘴瞪向他。
顧連州看著她霧盈盈的眼波,和被凍得粉紅的挺翹小鼻子,心中一癢,低頭在她鼻子上輕啄了一下。
「走吧。」顧連州用披風籠住她,往少師府的馬車走去。
顧連州自然而然的動作,卻把在場的眾人都驚的不輕,在北疆之時,多少前來投/懷送/抱,只求一夜*愉的嬌嬌,他都不加以顏色,冷漠拒人於千里之外,誰也沒想到這冷漠之人,竟有如此溫情的一面。
「怎麼停了?可是又車陷了?」驀地,一個嬌嬌柔柔的聲音從車隊後面傳來。
白蘇身子一僵,這車隊中怎麼會有女人?而且聽那聲音,必然是個貴女。
她轉回身,便看見人群中走出一位柳黃色裙裾的美人,身披銀紅披風,白色狐狸毛襯得一張絕艷的臉龐越發動人。
那美人看見顧連州懷中摟著個美姬,臉上的表情一僵,直是泫然欲泣,白蘇心中咄道:我這還沒哭,你一個不知道哪裡來的,哭個什麼勁兒啊
方無見情形似乎有些尷尬,忙打圓場道,「**,快到尚京了,外面風大,還是趕快上車行路吧」
那美人目光在白蘇面上一掃,眸子中又燃起一絲自信,生生的把淚止住了,朝顧連州欠了欠身,返回馬車。
顧連州猛的將白蘇打橫抱起來,惹的她一聲驚呼,「呀夫主」
顧連州啞然一笑,登上馬車去了。
菱花和曲措早已經下車,與方無坐上一輛馬車。
車隊再次行了起來,白蘇把馬車裡的炭爐撥了撥,兀自坐在爐子前燒水,黛眉輕蹙,離顧連州遠遠的,只拿一個側面對著他。
「姬,近前來。」顧連州清貴的聲音道。
白蘇慢吞吞的往前挪了半寸。
「再向前」他聲音中已隱含怒氣。
關於感情,白蘇一向都沒有多少理智可言,在看見那個美人時,白蘇原本歡喜的心,像是被陡然澆了一盆冷水,在這冰天雪地裡立刻被凍成了冰,即便是顧連州親暱的舉動,也沒能融化。
顧連州身上散發的冷冽氣息充溢了成個車內,連外面荀伯也感受得到,揮鞭也不敢太用力。
僵持了一陣,爐火漸漸旺了,烘的白蘇身上的雪花漸漸融化,水滴從額頭滑落,從鼻側流了下來,若不仔細看,還以為是眼淚。
顧連州看著她濕嗒嗒的發,粉紅的鼻尖和臉頰,蜷縮在腿上的通紅的小手,心裡的怒火漸漸熄滅,她冒著大風雪過來接他,陡然看見他帶了別的女人回來,以白蘇的性子,沒有甩臉走人,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她是凌氏嫡女,凌氏本家亦在尚京,恰好遇上罷了。」顧連州冷冷道。
白蘇嗖的抬起頭,對上他墨玉似的眼眸,心中一喜,他這是在向她解釋啊
這世上戀慕顧連州的人多了,只要不是他主動帶回來的女人,白蘇心中斷不會在意。
「夫主。」白蘇當機立斷,蹭蹭的躥到他腿側,討好的幫他捏著腿,「夫主?」
她仰著小臉,巴巴的盯著他,霧盈盈的美眸中儘是笑意。
顧連州看著白蘇那副嘴臉,冷哼了一聲,變臉可真夠快的
白蘇本是認真的捏著他的小腿,捏著捏著,手漸漸向上移,移到大腿上的頭幾下還捏的十分認真,但轉眼間便改捏為摸。
隔著厚實的衣料,白蘇依舊能感受的到他結實的肌肉,和身體的溫熱,當她柔軟的小手快要摸到大腿根之時,顧連州抓住在他身上肆無忌憚的爪子,一手繞過她纖細的腰肢,將她提起來放在腿上。
「日後不可任性,可知道?」顧連州道。
白蘇把頭埋進他脖頸,響亮的答了一聲,「知道了。」
顧連州擄住白蘇精巧的下巴,強迫她轉過頭來,仔細的盯了一會,重重的歎息一聲,他顧連州一世英名,愣是整治不了這個小女子。
他但凡出手整她,均是大獲全勝,然而白蘇即便是被整了,依舊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禍照闖,事照惹,完全就是屢教不改令顧連州實在有種無力可使之感。更可恨的是,此女極為記仇,而且完全遵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古訓,時不時的給你插上一刀陳年舊仇。
顧連州兀自思索著,只覺脖頸間覆上濕濕軟軟的一物,輕輕吮吸著,令他渾身戰慄起來,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不要鬧。」清貴的聲音微帶沙啞,帶著些誘哄的意味,「乖乖坐好。」
白蘇也不再撩撥他,把頭放在他胸口蹭了蹭,輕聲道,「夫主,妾很想你。」
帶著刻骨的相思,微微沙啞的聲音糯軟,不似一般女子的嬌柔,然而恰如毛絮一般輕輕撓到人心底最敏感的地方,這樣的聲音,比方才刻意**更加勾人。
「嗯。」顧連州的聲音又沙啞的了幾分。
「夫主,你可有收到妾寫的信?」白蘇忽然仰頭問道。
「嗯。」顧連州貪戀的嗅著她發間的幽香,滿足的閉上眼,這種味道彷彿會令人上癮似的,只要聞到一次,便再也離不開了,在北疆許多日子,實是想極了這味道。
靜默了一會,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你寫的幾封信?」
「十四封。」白蘇疑惑的看著他。
顧連州鬆了口氣,她寫的那些信內容太過私密,斷不能落在旁人手裡。
「告訴為夫,」顧連州忽然俯下身來,一張俊顏瞬時放大在白蘇眼前,那一雙眼眸稱之為勾魂攝魄絲毫不誇張,他用著極溫柔極溫柔的語氣問道,「為夫離開這段時日,你可有寫穢亂書籍?」
白蘇腦中一片空白,耳膜充斥著他魔幻似的溫柔聲音,任何女人都無法抗拒這樣的顧連州啊
白蘇緊緊抿著唇,霧氣盈盈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盯著他。
看著她掙扎在清醒和迷醉之間的表情,顧連州眉頭一皺,聲音卻越發溫柔了,「可有寫?」
白蘇立刻繳械投降了,也不用他再多問,自己便交代的十分詳細,「寫了,妾怕夫主生氣,暫時沒交出去呢,還放在寢房裡了。」
「屢教不改」顧連州手臂狠狠一收,直是要把白蘇勒的斷氣。
呼吸一滯,白蘇陡然恢復理智,她自然記得自己方才說了什麼,可是她怎麼會有種「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之感?
就在這時,馬車漸漸行的快了起來,馬車輪子在石板上骨碌碌的聲音,清晰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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