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恨比忘記好
「哈」白蘇輕笑一聲,平靜的攏著袖子,一雙霧盈盈的眸子中看不出任何波瀾,她緩緩開口道,「聽聞一個俞姬逃跑,舉國震怒,雍、寧兩國兵戎相見,諸君以為,若是顧連州知道自己的姬妾受辱,他會如何反應?」
此時鬧的人盡皆知,現在雍國三十萬大軍隔河駐守,只等使臣談判結果,恐怕一言不合便會渡江攻打。
顧連州是雍國的聖人,往他臉上抹黑,就等於往雍國和文人士族的臉上抹黑,縱然他們有天大的膽子,也須得掂量一番。
「素,也很想知道呢」白蘇淡淡道。
一時間,二十幾名劍客都頓了手,他們雖然是以行刺客之事為生,算不得磊落,可身為劍客,心中那股俠氣依舊還在,白蘇所說的事情,是十分嚴重了。
楚辰臉色青黑,陰冷道,「諸位,不要受這婦人蒙蔽,她不過是個商人庶女,如何能同寧國士族貴女相提並論,況且,她今日是偷跑出來,諸位只要小心行事,不會有人察覺」
他說完此話,見這些劍客還在踟躕,恥笑道,「你們收了錢財,不是想反悔吧?」
白蘇垂眸,飛快的盤算著,原本以為這楚辰只是用了些尋常的劍客,但看他們進退一致,而且目光總是似有若無的朝左邊的林子瞟,似乎是等待指令,想來真正的頭目怕是隱在林中。
專諸盟,白蘇唇角勾起,沒想到楚辰為了對付她還真是下了血本。
專諸盟是一把利刃,殺人既快又狠,可是這把利刃用不小心,可是要傷了自己呢。
「原來是專諸盟。」白蘇輕輕一笑,朗聲道,「諸君乃是堂堂丈夫,收受了錢財自然要辦事,否則豈不敗壞了名聲?」
一眾人怔住,心道,這小姑娘不是被嚇傻了吧
菱花和曲措也驚詫的看向白蘇,只見她神色從容,朗聲道,「如此大丈夫,又豈能受人挾制?楚辰此人陰險毒辣,我予他生財之道,不想他狼子野心,反而要僱用諸位殺我滅口此等小人,若是手中有了專諸盟的把柄,這可如何是好呢?」
楚辰渾身一僵,心知她這是拉他下水,立刻厲聲喝道,「我能有什麼把柄,又如何敢挾制劍客如雲的專諸盟此女性滑如狐,諸君休要信這她挑撥」
他話音一落,白蘇聲音陡然一尖,「你連顧連州的姬妾都敢殺,還有何不敢」
此話一語雙關極有份量。
專諸盟本就不為正道劍客所容,若是殺了顧連州姬妾之事,被有心人得知,專諸盟很有可能因此而毀於一旦。而楚辰會不會拿此事要挾,那就不得而知了,可是他們不能冒這個險。
林子種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聲,「呵呵,婦人的氣魄倒是不容小覷。既然如此,那便先替楚君殺了這婦人,再殺他滅口。」
「且慢」
「且慢」
這命令一下,楚辰和白蘇同時大聲喝道。
「還有何話說?」林中那人低沉的聲音中帶著些許笑意,似乎很享受看人臨死之前的掙扎。
「我有用」白蘇不等楚辰說話,立刻道,「我乃顧連州寵姬,或許能夠幫助諸君一二,若是有太子做靠山,豈不更好」
這個條件實在誘人,先不論她一個寵姬能起到多大作用,太子和七王的鬥爭越來越激烈,專諸盟門主也早有意投靠一方勢力,若是能成為太子的暗劍,專諸盟以後在雍國便可以橫行了。
只要這個女姬能幫他們搭上線,便是幫了大忙。
「值得考慮。」林子邊緣一株老槐樹後閃出一個黑影,黑衣蒙面,他只遠遠站在樹蔭下,並不走過來。
「楚君,抱歉了。」那人低沉的聲音中殺氣瀰漫,就如一個信號,二十多名劍客立刻倒戈相向,不等楚辰辯解,直接揮劍而上。
楚辰面色猙獰,急急退了幾步,長嘯一聲。
聲音尖利,驚起林中棲息的烏鴉。
二十多柄長劍,即將刺進楚辰身體的一剎那,只聞「叮」「叮」幾聲,電光火石之間,一眾劍客均被擊退幾步,站定之後,赫然發現戰圈裡居然多了三個黑袍人。
三人頭戴青銅獠牙面具,個頭均不高,站在二十多名大漢的面前整整矮了一頭,寬袍大袖,與普通的文士袍服很像,只是黑袍通身都紋著古怪的花紋。
「大巫」站在樹下那個頭目,忽然閃身過來。
白蘇心中一驚,她以為楚辰能和鴆者須風合作,不過是巧合,不想他居然有大巫相助,那媯芷現在豈不是凶多吉少
意識到這個事實,白蘇心臟猛的一抽,喉頭有些發甜。她將湧到了喉嚨的血狠狠又嚥了下去,穩住聲音,對菱花低低道,「趁著他們對峙,你快些去白府求救,最好能找我父親或者二哥。」
菱花應了一聲,轉身轉身朝北面的林子裡跑去。這裡是白府後山,只要從這片林子裡有去白府的捷徑,這點只有白府之人才清楚,菱花身懷武功,應是很快的。
白蘇歎了口氣,對十三低語幾句。
十三遲疑道,「小姐你呢?」
「不必問了,快去」白蘇冷聲道,見十三還不走,面色一寒,「不想讓我死的話,立刻離開」
此刻那群人正劍拔弩張,打還是不打,也未見分曉,雙方對峙,必不敢分心。
十三一咬牙,提起裙裾便往官道方向跑去。
白蘇轉回頭,看著這邊的對峙,蹙眉想道:如何能在這種情形下得到媯芷的消息
「不知尊駕為何要保護此人?」黑衣人行了個叉手禮,話語間十分恭敬。
其中一名黑袍人道,「不關諸位的事,速速退去,我等不予追究倒戈之事。」
這卻是給專諸盟放了一條後路。
目下,白蘇已經不把求生的希望放在專諸盟身上了,大巫地位崇高,況且這三名大巫來歷不明,專諸盟必然是不敢與之為敵的。
果然,那頭目一揮手,「退」
他經過白蘇身邊時,道,「走?」
「不。」白蘇看也不看他,淡淡吐出一個字。
那人似是沒想到白蘇會拒絕,微微怔了一下,叉手道,「後會有期。」
「楚公子,不知我的醫女在何處?」白蘇看向楚辰。
楚辰方才脫離險境,面上稍微有了點血色,「你倒是大膽,居然還敢留下來」
「我問你媯芷在哪裡」白蘇聲音已經冷到了極點,她現在只想知道這個問題。
楚辰心知拿到了白蘇的軟肋,面上恢復一貫的儒雅,慢條斯理的道,「你的醫女不見了,我怎麼會知道,莫不是你急的糊塗了?」
「說罷,你要什麼條件。」白蘇攏在袖子中的手有些顫抖,她真的很怕聽見噩耗。
要說楚辰跟須風沒有勾結,白蘇死也不信。但是為何他們當時就算準了十一會跑出去?還是他們已經在少師府守株待兔多時?
「須風對那醫女感興趣,而我只對你手上的地契感興趣。」楚辰見她如此篤定,卻也不再兜圈子了。
得到這句話,白蘇稍稍放下心來,如果只是須風和媯芷的私人恩怨,媯芷也不見得會吃虧,白蘇對她的能力還是很有信心的。
「地契恐怕已經到手了吧。」白蘇一旦安心,思緒頓時清晰許多。她留下十二看守十一,是最大的失誤,十二心地善良,又心軟,若是十一背著香蓉苦求,她一定會放十一離開的。
然而,也是這個失誤,給了她迴旋的餘地。
白蘇僵直的身子微微鬆了松,「我只問你,須風在何處?」
楚辰笑道,「還是憂心你自己吧。告訴你也無妨,那醫女被引去了城西的梧桐坡,怕是凶多吉少了。」
白蘇心底一顫,卻淡淡的挑眉,「怎麼,你還想殺我?」
白蘇笑道,「大巫之間相互制約,不得殺人,只要我不動,他們便不能傷我性命。」
那三名大巫微微一動,其中一名聲音蒼老沙啞,「你從何得知?」
這只是大巫之間不成文的規則,只有身為大巫才能知道,而白蘇能得知,自然是因為媯芷。
「籍巫,此女已知我們的秘密,必需要滅口啊」楚辰提醒道。
籍巫頓了下,嗯了一聲,轉身朝林子那邊掠去。他這舉動,明擺著是對此事不聞不問了。
白蘇猜測,既然這附近能隱藏大巫,便有可能隱藏殺手,如此看來,楚辰背後勢力不小。
或許他僱用專諸盟,只不過是為了掩飾真實身份,畢竟為殺一個姬妾,而被顧連州順籐摸瓜,查到身份,那就得不償失了。
而她已經知道楚辰不簡單,必然是要被滅口了
白蘇心中一驚,「曲措,快走」
曲措平時懶的很,但是腦子卻不笨,尤其是在逃命的時候。她一把把白蘇扯過來,抗在肩上,飛快的朝白府方向逃去。
楚辰聲音陰冷,「格殺。」
頓時,左右兩側林中閃出數人,從兩側包抄而來。
白蘇被曲措抗在肩膀上,一路顛簸,她本舊傷復發,如此以來,更是雪上加霜,方才嚥下去的血順著嘴角流向臉頰,不一會兒功夫,鮮血已經染滿了半邊臉。
曲措這種練武之人,對於鮮血氣味十分敏感,但是她不敢減緩半步,本來扛著一個人奔命便十分勉強,那些人一時沒有追上來,只是因為沒有曲措熟悉林中的地形,若是慢上一分半刻,必然會被追殺之人堵截。
但是鮮血的氣味越來越濃
曲措急道,「姬,奴婢知道白府後山有個隱秘的山洞,你且忍一忍」
白蘇能聽見她的聲音,但是氣血上湧,一張嘴聲,音未出,鮮血便先流了出來。白蘇還有意識,知道不能給敵人留下任何痕跡,立刻住口,咬牙把一口血含在口中。
曲措加快腳步,甚是熟識的繞過林道,背著白蘇到了一個峭壁邊上。
那巖壁如刀削一般,筆直的直到山根處。站在這裡能清楚的看見崖下屋舍,甚至能看見白府中侍婢走動的身影。
此山本就不大,西面被圈進白府之內,東面便是這一面斷壁,若想從外進入白府,簡直比登天還難。
「奴知道下面有洞穴,姬無需擔心。」曲措向崖下張望。
其實此處並不能稱作懸崖,只不過是個斷壁,從這裡到地面約莫有一百多米,籐蔓叢生,幾乎看不出斷崖上的石壁,洞穴被隱藏在其中,十分隱秘。
巖壁向下不到兩米的地方有個凸出的石塊,那石塊不大,上面長長滿的籐蔓青苔,勉強能容下兩個人直立,若是一不小心,便會跌落。
曲措先把白蘇從背上放下,自己跳到那塊突出的岩石上,試了試穩固,伸手去接白蘇。
正這時,林子種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來不及了曲措驚慌失措,喃喃道,「怎麼辦,怎麼辦」
白蘇動了動,一口血再也忍不住,吐了出來。
「那婆子把這個病秧子給丟下了」追殺的劍客已然趕到。
曲措恰好站在崖下沒有被發現,白蘇手中抓著一根拇指粗細的籐蔓,悄悄續了下去。
抓住了白蘇對曲措示意口型。
曲措點點頭,接過籐蔓,慢慢向下扯。白蘇為了不讓身後那些人發現動靜,故意動著身子,作勢要爬起來。
進洞去等到籐蔓被扯的夠長,白蘇又用嘴型告訴曲措。
曲措知道別無他法,只能聽白蘇的,便悄悄鑽進洞中。
「這女姬可是顧連州的寵姬呢,不知是何等的**滋味,連雍國的大聖人都忍不住動了凡心?」身後的聲音冰冰冷冷,聽不出一絲情/欲。
「雀,不如讓我先嘗一嘗再殺?」另一個聲音油滑,一聽便知道他是說真的,而不是像方纔那人的平平敘述。
白蘇使盡全身力氣跪坐起來,緩緩轉過頭。
她的髮髻散開,崖風揚起大片的青絲,臉上大片的血跡,襯著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顯得淒美而決絕,被髮絲遮掩,若隱若現的一雙美眸中,目光飄渺如霧。雖然如此,卻也能看出她清麗的五官。
那幾個剛剛距離她已經只有幾步之遙的刺客猛的頓住了腳步。
眼前這女姬啊面對絕路的從容姿態,真真令人心折。
「寧死亦不受辱」白蘇從嗓子裡擠出這幾個字,毫不猶豫的縱身向崖下跳去。
曲措在洞中,幽綠的籐蔓幾乎將視線遮掩,透過細微的縫隙,只看見眼前一襲青衣白裙,宛如斷了線的紙鳶,墜落。
忽覺得手中籐蔓一緊,曲措連忙用力緊緊抓住。
崖上那個冷冰冰的聲音道,「好個貞烈女子,難怪顧連州傾心。」
另外幾人不放心的朝崖下張望,夏風吹拂生長在崖邊得籐蔓簌簌作響,卻看不見人影。
「怎麼未看見屍體?」這斷崖不高,以他們的目力,應當是能看見下面的屍體。
「休要疑神疑鬼,此處崖壁陡峭,一目瞭然,或許掉哪個草叢裡去了吧。反正人已經跳下去,必死無疑,還是快去擊殺那婆子要緊。」有一劍客道。
靜了片刻,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尖嘯。
「不好,有人擊殺我們的人,快回」
崖上腳步匆匆,白蘇身形瘦小,蕩在那塊突出的岩石下面,半邊身子埋在崖壁的籐蔓裡,而她捉著得那根籐蔓也被掩在其中,故而無人察覺。
曲措用力拉扯,把白蘇提了上來,驚訝的發現,她不知是何時把籐蔓在腰帶上打了個死結。
「這般以自己為餌,豁出性命,居然只為換得醫女一個消息」曲措心中的震撼,難以言述。
而現在也不知醫女究竟身在何處,是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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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只有一更,但這一更有近五千字哦。袖子這幾天休假回老家,明天要還要坐七個小時的長途汽車,所以這兩天都只有一更,但某袖會盡量多寫,請大家諒解。
前兩天的粉紅和打賞還有票,袖子感激涕零,在這裡就不逐一提名感謝了,省錢,乃們懂的……
最後,祝大家節日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