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膳後,天色已經擦黑。十三打著買點心的幌子出門聯繫陸揚,也早已經回來。
陸揚他說晚間會在西城門等候珍女。白蘇想到那張稚氣未脫的臉,越想便越覺得心中難安,他才十七歲,還未到弱冠之齡,而素女也才十五,他們逃出尚京究竟能走多遠?
十三見白蘇還沒有進屋的意思,便將廊上的燈籠點亮,覆月白絹紗的花燈比燈籠明亮許多,可作讀書照明之用。
白蘇坐在廊邊的圍欄上,手中捧著一本《寧國志》,目光緊盯著書看了半晌,卻沒有讀進一個字。
時間實在太緊迫了,白蘇無法做出更詳細的計劃,若是再多三五日,也能多幾分把握。現在她只能幫助珍女逃離尚京,再接下來的事便無能無力了。
「十三,喚媯芷出來,再帶上二十金。」白蘇放下書冊。
白蘇這次只帶了媯芷一人前往珍女的挽香院,本來再帶上十三會省去不少事,可是院中只留下十一十二,總讓白蘇覺得「後方防線空虛」,十一膽小怕事,十二粗心大意,只有十三還算令白蘇放心。
挽香院離成妝院不遠,都是在白府最偏僻的角落裡。白府沒有人知道珞姬和昔姬是親姐妹,就連白老爺也認為珞姬只是普通的陪嫁侍妾,當年珞姬來到白府時只有十三歲,乾瘦如柴,又一向深入簡出,才僥倖活到現在。可是珞姬漸漸長開,容貌越發的像昔姬,想來這也是她被大夫人嫉恨的原因之一。
昔姬不只是姬妾嗎?怎麼會有陪嫁媵妾?白蘇想不明白,也不敢張口問誰。
白蘇記憶力驚人,即便曾經只路過一次挽香院,她也十分輕易的便能找著。夜幕降臨,不用刻意躲避,也遇不上什麼人。
挽香院大門緊閉,白蘇抬手敲了敲,門內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誰呀?」
「是素女!」白蘇壓著嗓子道。
門內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一個約莫四十歲上下的婦人,頭髮凌亂挽起,身上的深裙不大整齊,明顯也是急忙套上去的。
「素女可有什麼吩咐?」婦人垂首恭謹的問道。
白蘇淡淡道,「我來看望二姐。」
被吵醒的婦人不管是語氣和態度都恭敬無比,但是擋門口的身子卻是絲毫不讓步,「三小姐請回,天色已晚」
那婦人話未說完,忽然一聲悶哼,身體順著門板滑到在地,發出沉悶的聲響。
白蘇一時還未反應過來,媯芷收起手,便拽著婦人的衣襟往院內拖。看媯芷一系列行雲流水的動作,白蘇不禁咋舌,她竟然用手砍暈一個健壯婦人!身手利落,下手精準,一看便知道她身懷武功。
「用毒固然省力氣,可是也容易惹人懷疑。」媯芷淡淡道。
白蘇額上青筋跳的歡快,她果然沒猜錯,媯芷平時一臉正氣,做起壞事來絕對是臉不紅氣不喘的腹黑女。
將將把暈倒的婦人拖進院子,偏房中又走出一名年齡相仿的藍衣婦人。
白蘇見她要驚叫的架勢,立刻道,「我是素女,快過來,她怎麼說著話就暈倒了?」
這話一出,藍衣婦人的聲音卡在嗓子裡,她噎了一下,旋即跑了過來,彎腰去看倒在地上婦人,「菱花!菱花!」
白蘇嘴角扯起一抹邪惡的笑容,看了媯芷一眼,媯芷二話不說,揚起手便劈了下去,手法之快,直令白蘇眼花。
這兩個均是身懷武功的婆子,白蘇用了小半個月來摸清兩人性格。名叫菱花的婦人恪盡職守,卻十分多疑,而身穿藍衣的婦人名叫曲措,懶惰成性,比起菱花更好騙。
半個月內,白蘇讓十三反覆試了八次,等她們入睡後來敲門,每次必定都是菱花開門,而曲措有時出來看一下,有時根本不會出來。即便菱花身子不適,也絕無例外。
媯芷三天前開始給菱花下「凝血散」,導致她血液凝滯,有時渾身酸痛,看起來面色蒼白,像是生病的形容。是以,方才白蘇說菱花暈了過去,曲措立刻便相信了。
原本白蘇是打算對這二人用毒,,沒想到媯芷竟藏著不為人知的一手。
放到這兩人,媯芷守在院中,白蘇則迅速的進屋去找珍女。
白蘇事先並未和珍女通信,但珍女已經獨自鬱鬱多日,此時見白蘇忽然出現在自己的屋裡,頓時眼睛一亮,宛如抓住一根救命草,喜極而泣,「三妹!三妹!你可是來救我?」
「是。陸揚在西城門候你,你若願意與他私奔,便跟我走!」時間不多,白蘇直接挑明來意。
珍女頓了一下,麻利的從床底拖出一個包袱來,歡喜道,「我就知道,他一定會帶我走!」
白蘇抽了抽嘴角,敢情她早就準備妥了!
「你的婢女呢?」白蘇看這屋裡空空的,不禁奇怪。
珍女道,「她們晚間都被婆主事叫過去了,可有什麼不妥?」
白蘇抓著珍女的手一緊,她以為自己行事已經十分周密了,婆主事竟然還是得知此事,幸好,幸好她有心幫助她們!
兩人進了院子之後,恰好看見媯芷正用銀針插入一隻黑色小陶瓶,沾取藥汁後緩緩刺進菱花和曲措的百會穴附近,停留幾秒後,用一塊普通的麻布按壓住穴道,迅速撥出,兩人被刺中的地方竟然不曾滲出一滴血來!隨後又將那塊用過的麻布塞回自己袖袋中。
白蘇的小心肝顫巍巍,立刻回憶自己有沒有將她得罪狠了。媯芷簡直是個犯罪高手啊!以後要好生巴結著,否則絕對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死不了。」媯芷瞥了白蘇一眼,便知道她肯定在想寫亂七八糟的事,「我只是延遲她們醒來的時間,並且忘記一些事情。」
白蘇絲毫不懷疑的猛點頭。
處理完一切,三人順貼著牆根往西街的偏門摸去。白蘇原打算走後門,但方纔得知婆主事有心相幫,便臨時改了道。
走後門固然隱蔽,可是路程比較遠,小徑被埋在繁茂草木之中,若是一不留心便可能走錯。
婆主事站在成妝院的繡閣上,黑暗中透過窗縫盯著沿院牆走的三個黑影。
十三站在一旁,偷眼瞧著她毫無表情的臉,身子緊繃,心吊在嗓子眼,被汗水浸透的中衣干了又濕。她實在摸不透婆主事的想法,素女和媯芷前腳剛離開成妝院,婆主事後腳便至。十三縱是機靈,也使盡渾身解數周旋,卻哪裡是婆主事的對手,更何況,十三曾是婆主事親手調教出來了,對她的敬畏更勝於旁人。
而婆主事自從上了繡樓後,便一言不發的盯著西牆。起先十三鬆了口氣,她知道白蘇是打算從後門逃走,並不會經過那裡。可是現在不知出了什麼變故,她們竟然改走西側門。
「婆七。」婆主事忽然喚道。
十三驚異的回頭看向原本漆黑空蕩的身後,不知何時一個八尺大漢無聲無息的垂首恭立。
「去助她們。」婆主事優雅緩慢的聲調方落,婆七應了一聲,如影子一般消失在黑暗中。
十三跟了婆主事很久,不是沒見過婆七,而這卻是第一次見他顯露身手。
有婆七的暗中相助,白蘇這次計劃出奇的順利,三人一路奔跑,直到坐上候在街口的馬車,才稍微鬆了口氣。
「啞叔,去城西。」白蘇道。
啞叔「啊」了一聲,揮鞭而起。按照白蘇的囑咐,拉車的馬蹄包上了厚布,車輪上也釘了一層牛皮,跑起來發出的聲音降至最低。
白府在尚京南邊,乘馬車到城西約要大半個時辰。
剛坐上車的珍女顯得格外興奮,但隨著馬車跑起來,那種興奮也漸漸被濃濃的憂傷掩蓋,「走的太急,都未曾向阿娘辭行。」
白蘇握著她的手,安慰道,「你們先到北魏安定下來,那裡幾年之內應該不會有戰火,等到事過境遷,你何時回來看她都行。或者到時候你可以把她接走呢!」
白蘇現在盡量的給她希望,但願這些希望能夠支撐她走過一路的艱辛吧!
珍女點點頭,握住白蘇的手,懇求道,「妹妹,我不在她身邊,求你多去陪陪我阿娘,讓她不要憂傷。」
「一定會的。」白蘇道。
媯芷看向白蘇,對她的性格實在捉摸不透,有時候顯得那麼自私無情,有時候又至情至性。
白蘇察覺到媯芷探究的目光,衝她咧嘴笑道,「神醫,能不能商量個事?」
媯芷別過臉去,「說。」
「你能不能把不同的藥裝在不同的瓶子裡?全弄一樣的,不會混淆嗎?」白蘇十分憂心,她可清楚的記得,媯芷無論何時拿藥出來,都是黑乎乎的小土陶瓶子,連大小都沒有分別。
媯芷淡淡的瞧了她一眼,「你可以選擇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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