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下契約後,白蘇便用「白蓮公子」為號寫禁書、賣禁圖。
白蓮乃是純美雅潔之物,趙慶說,頂著純潔的名號,做邪惡的勾當,實在令人髮指。不過白蘇倒不以為然,她所出售的書籍在自己那個物慾橫流的時代裡不過算桃色言情,所畫的畫對她來說,也就相當於人體畫之類應當或許算不上邪惡吧
在馬車上,白蘇換回女裝,去成衣店買了幾套男裝,或華貴,或普通。為免成衣店老闆疑心,又買了許多的女裝,冒充一個有「變裝癖」的男子,若是光買男裝,必然惹人生疑。
馬車行至城門處,越走越慢,最後乾脆走不動了。車外吵吵嚷嚷,議論紛紛,或欷歔或謾罵。
十三問道,「啞叔,何事?」
趕車的老者是十三特地尋的一個啞巴,是良民身份,年輕時做過軍隊的馭手(指駕駛戰車的士兵),駕車技術十分了得,雖然他現在身體尚算硬朗,但畢竟年紀大了,便沒有人僱傭他。
啞叔在車外「啊啊」了幾聲,十三這才反應過來,老人家是個啞巴,怎麼可能回答她。於是便將車簾子撩開一道縫隙向外張望。
「啊!」十三臉色慘白,捂著嘴低叫一聲。
白蘇也好奇的撩開簾子,外面人頭攢動,紛紛翹首張望,白蘇順著他們的目光看過去,只見高大的青石堆砌的城樓前有一個二十幾米高的刑架,上面正吊著一名光裸的女子。凌亂的黑髮,半掩著被打的已然辨不出容貌的小臉,嘴唇裂開的口子還在不斷滲出血水。
身體白皙的皮膚上血痕斑然,觸目驚心,有些傷口還在流血,鮮血汩汩匯聚,順著已經殘破不堪的皮膚滾下,滴落。尤其是雙腿之間,暗紅的血貼著大腿內側染成一片,流的最為兇猛,幾乎將整個下/體都染作紅色。
從她還沒有發育完全的胸部判斷,這個女孩最多只有十五六歲。
白蘇忽然一陣噁心,十五六歲的女孩子,能有什麼十惡不赦的罪名,會被這樣凌虐!
「小姐,莫看了,莫看了!」十三方才回過神來,麻利的將白蘇手中支起的簾子扯下來。
「下去問問發生了什麼事。」白蘇道。
十三應了一聲,下車去了。
白蘇在車裡,腦海中閃過的全是那個血腥的畫面,女孩身上展開如嬰兒嘴唇的傷口,還有她雙腿之間匯流成河的血。
這個時候,白蘇才真正意識到,這不是她所熟悉的世界,她這些天的平靜和淡然,在這一刻全部被擊的粉碎。也許行差踏錯一步,便會粉身碎骨啊!
「小姐,你怎麼樣了!可是身子不舒服?」十三一上車,便看見白蘇面色慘白如紙,額頭上甚至滲出細密的汗水。
白蘇慢慢回過神來,緩緩道,「我沒事,那女孩是怎麼回事?」
十三歎了口氣,「她便是少師府逃跑的姬妾,俞姬。」
白蘇心裡一寒,想到前幾日若是陸離不分青紅皂白的將她給抓了,那麼現在吊在上面的很有可能就是她!說起來,她真得慶幸陸離的自負。
「可是一般這種事情,不是直接處置逃妾便好了嗎?」白蘇不解道。
「俞姬是寧國進貢過來的美姬,皇上將她賞給連州公子。這俞姬好似有了相好的,還懷了身孕,在送往少師府的途中私自逃了。」十三也不似方纔那般同情,語氣甚至有些冷漠,「這個寧國女姬,不僅給連州公子抹黑,也令雍國面上無光,現在震怒的不止是政陽王,皇上和公卿們都認為寧國戲弄大雍,恐怕要起兵了。」
十三這樣的奴隸是沒有多少愛國情結的,奴隸在哪裡都一樣,她只是痛恨打仗,若不是因為打仗,他們一家也不會淪為奴隸!
白蘇目光看向窗簾,彷彿能穿過簾子再看到那個俞姬,不可否認,這女子是傻的可以,或許她只想到自己和自己腹中的孩子,心想縱然被抓回去,也不過一死,而從未想到自己的逃跑竟然能挑起兩國紛爭吧。
十三冷冷道,「若是不願,為何不在半路上逃走,何必能千里迢迢來到雍國。」她實在鄙夷這樣的女子,因一己之私連累國家陷入戰火之中。
千里迢迢?白蘇抓住十三話中的重點,古代交通不便,從寧國來到雍國至少也得好幾個月時間,看俞姬平坦的腹部,估計只有兩三個月的身孕,難道她是在路上與人私通?
這也說不通,寧國明知道這批美姬的重要性,怎麼會不嚴加看守!
白蘇甩甩頭,不想了,越想越亂,看來她這次回去一定要好好瞭解一下現在的局勢,以防以後不知道得罪哪位權貴,死無葬身之地。
「啞叔,走小道,快些回到白府。」白蘇吩咐道。
啞叔「啊」了一聲,慢慢倒回馬車,不一會兒又跑了起來。從城樓附近的大道固然快一些,但看情況似乎還要堵上一陣子,要盡快趕回去才是。
悄悄潛回成妝院,十一還在塌上扮著白蘇,她膽子小,留在外面抖的連話都說不全,便只好讓她埋在被子裡發抖。她見白蘇回來,狼狽的爬出被子,低聲抽泣起來。
十二無奈的扯過被子,「都被汗水浸濕了,看來要重新換過。」
白蘇無語的看著兩眼腫的像核桃似的十一,她真是太膽小了,竟然被嚇成這樣。
因著方才看見的太過血腥,白蘇心裡犯堵,十二換過床衾後,她便躺了上去。不一會便就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小姐小姐」
不知睡了多久,恍惚之中聽見十三在輕聲喚她。
白蘇睜開眼,看見十三正一臉焦急的看著她,便問道,「何事?」
「大夫人有請,奴婢斗膽喚醒小姐。」十三道。
白蘇由十三扶著起塌,「沒事,你做的很好。」
得罪大夫人可是不得了的事情,至少自己現在命運都掌握在她手中,不僅不能得罪,還得好好巴結一下。
穿戴妥當之後,白蘇又特地在臉上抹了一層白白的米粉,米粉是這個時候所用的妝粉之一,它的附著性沒有鉛粉好,但是勝在沒有毒副作用,白蘇可不想年紀輕輕的就做黃臉婆。
妝粉一塗,這些天來才有的一些血色立刻被遮掩下去,臉變得慘白,毫無生氣。十三知道自家小姐肯定別有用意,便沒有再問,反而配合的挑了一件淺青色曲裾,顯得白蘇病入膏肓。
為求安心,白蘇硬是將埋頭研究藥方的媯芷給拽來出來,也不管她殺死人的眼神。
大夫人的院子距離成妝院甚遠,白蘇便使人抬了轎子過去。在白府,人人都知道幾位小姐是白老爺的心頭肉,什麼好吃的好用的,一擲千金也不心疼,縱使大夫人再不待見素女,也沒人敢不聽吩咐。
白蘇這是第一次到正房,正房的院落極大,光是前面一片花草芬芳的花園,便比整個成妝院要大上三倍不止。裡面品種名貴的花更是數不勝數,曲徑道窄,轎夫們怕傷了那些花草,說什麼不肯再向前一步。
白蘇只好自行走過去。
十三道,「這裡的花草都是絮女所種,他們自是不敢損傷分毫。」
十三話音方落,便見遠遠的走過來一個藍衣侍婢,年紀十七八歲,身量高挑,長相普通。正是上回在成妝院用絲絹擦凳子的婢女。她見著白蘇,象徵性的欠了欠身子,也不問安,「大夫人在亭中相候,素女請隨奴婢來。」
白蘇淡淡的應了聲,「有勞。」
那侍婢見白蘇竟然不曾面露不忿,心中略微有些詫異,卻也沒再為難,直接引著三人去了池塘邊上的小亭子中。
亭中只有大夫人和一個婢女,案几上擺放幾盤點心和一個套白瓷酒具。
大夫人懷中抱著一隻黑色陶缽,倚在圍欄邊向水中投著魚食,身邊的侍婢見白蘇站在亭外,便輕聲道,「大夫人,素女到了。」
「進來坐吧!」大夫人淡淡的瞥了白蘇一眼,聲音毫無起伏的道。
白蘇恭敬的應了一聲,「謝母親。」
大夫人諷刺的嗤笑一聲。白蘇有如未聞,在側面的案幾坐下,媯芷和十三則是分別坐在她身後的左右兩側。
大夫人拿起桌上的白瓷酒壺,往杯中倒酒,鮮紅色的液體令白蘇想到上午在城門口看見的血。而身後的媯芷不安的動了幾下。
白蘇心中一凜,以自己對媯芷的瞭解,能讓她躁動的東西必然是罕見的藥,而大夫人的此時擺出來迎接她的,絕對不是給她進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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