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帶著十三出來時,看見主院的婢女早就等在成妝院外。
四人見白蘇出來,躬身齊道,「見過素女。」
白蘇嗯了一聲,輕聲道,「帶路。」
幾人愣了一下,心道:這三小姐今天怎麼擺起譜來了?卻還是齊聲應,「是。」
白蘇攏緊圍在脖頸間的皮裘,手心漸漸沁出涼涼的汗水。這是她穿越後第一回見到所謂的「父親」,且是在珍女出事的當口,說不緊張是騙人的。
事情很是蹊蹺,那個陸揚被抓到之後,為什麼說認識的人是自己呢?
白蘇撫額,她連自己的事情都還沒有捋清,又趕上這檔子事!
轉了兩個路口,便就進入了偌大的前院。前院的房屋基底修築了一米多高的石台,顯得比其他屋子高,屋角飛揚,兩尊精雕細琢的螭吻靜靜俯視院子。
正門處青石鋪就石階,石階前平鋪一塊巨大的花崗岩,上面人工雕刻一尊貔貅。
作為裝飾的貔貅和螭吻,顯得猙獰而神秘。眼前的一切古樸而粗獷,令白蘇立刻想到了秦漢時期的建築。
傳說貔貅守財,食而不吐,是商人常常喜好供在家中的神獸,而螭吻,用作鎮邪之物以避火。
白蘇繞過貔貅,拾級而上。
大堂內已經聚集很多人,白蘇收起目光,垂首盯著自己前面的地板,邁著細碎的步子前行。大約是這身體原本的習慣,這動作竟做的十分熟順。
鏤花的青銅香爐裡燃著濃郁的香料,白蘇憑著感覺,繞過香爐之後就止住腳步,微微抬眼看首座上的中年男人。
長相一般,沒有想想中的氣場,也沒有銅臭的俗氣之感,彷彿千千萬的路人甲,只是那一雙黑沉的眼睛顯得十分黯淡,看不出究竟在想些什麼。
對上他的目光,白蘇連忙埋首,低低喚了一聲,「父親。」
白老爺應了一聲,轉頭對一旁的劍客道,「把人帶上來。」
劍客領命下去。
白老爺端起手邊的茶水,用杯蓋撇著茶水中漂浮的茶葉,淡淡道,「說罷,你是如何結識陸揚?他又如何會闖入我白府行兇?」
白蘇的手在袖中握拳,指甲陷進掌心。該怎樣解釋?雖然坐在堂上的是父親,但依著眼下情形,若是自己沒有合理的解釋,後果不妙。
心中千回百轉時,劍客已將一個被捆縛的男人帶上來。
白蘇飛快的看了他一眼,是個長相英俊的男子,看樣子不過十七八歲,腮邊有些肉肉的,稚氣未消。
「素兒,為父想聽你說說,怎麼會認識陸揚?」白老爺道。
白蘇即使沒有抬頭,也感受到了他看過來的凌厲目光。
大廳裡一片靜謐,似乎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等待她的回答。白蘇深吸了一口氣,到現在反而不太緊張了。
「我不認識他。」
白蘇略帶嘶啞的聲音淡淡的飄蕩在大廳裡,帶著無比的從容和坦然,任何人都不會懷疑她在撒謊。事實上,也許原來的白素認識陸揚,可現在的白蘇確確沒有見過他。
白老爺轉向陸揚,「你可聽清了,素兒說並不認識你。陸揚,你今入我白府行兇,最好能有個交代,否則縱然令兄位高權重,老夫也絕不會善罷甘休。」白老爺語氣依舊緩慢而平靜,聽不出一絲怒氣。
白蘇眼角餘光瞥見陸揚眼裡飛快的閃過一絲歉疚和決然。一個激靈,心知他可能為了保住珍女,而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
他若是說和自己有私情,那就麻煩大了!
她也不怨陸揚,畢竟是先見死不救在先,不過若是讓陸揚說出口,那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白蘇見他張嘴正欲說話,急道,「父親。」
聲音急切響亮,白老爺和陸揚同時怔住。
白蘇不敢給陸揚開口的機會,忙道,「父親,女兒不認識陸揚但我的貼身侍婢曾見過陸公子,便要她替我約陸公子相見。因為因為女兒仰慕陸少卿,寫了一封書信,請陸公子代傳未曾想」
之前聽珍女說,陸揚的哥哥是衛尉少卿,大小算個官吧!白老爺悉心教養女兒,不過是為了討好權貴,與陸揚有私情或許會下場淒慘,但他哥哥可是衛尉少卿,白老爺指不定還會高興呢。
至於以前的貼身侍婢,已經被婆主事滅口了,就算想追查,也是死無對證。
白蘇本就一副容貌本來就嬌弱,加上說那番話時刻意的表演,一時間宛若梨花沾露般惹人憐惜。
白老爺眼裡閃過一絲莫名的光亮,聲音也洪亮不少,「書信何在?」
「回稟父親」白蘇努力的措辭造句,力求文雅一些,「女兒聽聞陸揚惹了事,怕父親責備,慌亂之下將信焚了。但那書信花費了女兒很多心血,字字句句都銘記在心,若是父親想聽,女兒可以背給您聽。」
事實上,白蘇此舉正中了白老爺的心事,他近來欲結交連州公子,苦於沒有門道,陸少卿執掌宮廷護衛,又與尚京城幾位公子交好,攀上這個交情,那是百利無一害。
白老爺擺擺手,示意不需要背誦,轉而問陸揚,「陸二少爺?素兒所說屬實?」話語間稱呼一轉,已經變成了陸二少爺。
白蘇暗暗鬆了口氣,她說背誦書信只是為了增加事情的可信度,還真怕白老爺心血來潮,讓她背情書。
陸揚微微蹙眉,看了白蘇一眼,卻還是很合作的道,「正是。」
「哈哈哈!」白老爺猛然爆出一陣爽朗的笑聲,吩咐劍客道,「快給陸二少爺鬆綁,兒女情長之事,今後大可不必如此!」
「是。」白蘇無語,她不認為自己一面之辭就能讓白老爺消除疑心,他不追究此事,恐怕只是想讓陸家欠下一個人情!
白蘇歎氣,白老爺果然中意陸揚的哥哥。
引火燒身吶!但除此之外,還能有更好的辦法嗎?總不能把珍女賣了吧。
「陸二少爺,請先到偏廳稍作休息後再離開。」白老爺心中歡喜,若是沒有陸揚這事,哪能如此容易的就見到衛尉少卿大人。
白老爺說著,也不顧別人願不願意,揚聲道,「來人,取一套乾淨的衣袍給陸二公子。」
「是!」大廳外有婢女應道。
「在下告退。」陸揚只得隨著婢女出去。
白蘇眼見事情已經暫時解決,於是道,「父親,女兒也先告退了。」
白老爺點點頭,看著白蘇離開的背影,招過來一名劍客,「你現在就去陸府,告訴陸少卿,他的弟弟陸揚私自闖入我白府,驚擾女眷,並且殺了素女的侍婢。」
衛尉少卿陸離白老爺嘴角浮起一絲笑意,他早就打聽過了,陸離從小父母雙亡,只有陸揚一個弟弟。陸離比陸揚大七歲,亦兄亦父的將陸揚拉扯成人。
素女究竟是傾慕陸少卿,還是與陸揚有私情,還很難說。不過,縱使要去拉攏陸揚,他也不打算犧牲一個女兒。白家五姐妹,配一等公卿侯爵,才不會辜負他盡心調教。
想及此,白老爺心底的怒火就蹭蹭上竄。本來給素女定下柳家婚事,柳家卻因一些風言風語就要退親。柳家便是家業再大,也不過是低賤的商賈,最終竟然要他賠上了白絮。
白絮可是白家唯一正經嫡出的貴女!而且是五姐妹中最為優秀的一個。
若不是近來生意上頗為不順,他便是任由柳家悔婚,也絕不會答應由白絮嫁過去。
不過,素女倒是很有潛力,之前風傳她與寧溫公子有染,雖然沒有找到切實的證據,但現在與陸少卿之事,卻是個大好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