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鴻回到天潤園吃過午飯,發現宋清清做菜和泡茶這兩方面都有很大的進步,簡直是一天一大變,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這天賦不是吹出來的。在家裡休息了一會兒,回到辦公室,卻見趙銘相已經回來,倒是有些意外。
在椅子上坐下,接過趙銘相泡的茶,喝了一口,微微皺眉,見他要離開,便道:「先等等,坐下來聊一會兒。」說著放下手中的茶,墊了顆煙給他,自己也點上一顆。
趙銘相疑惑的看著林錦鴻,「書記,有什麼事嗎?」
「家裡的事情處理好了?」林錦鴻微微吸了口煙,悠然的問道。
「嗯!」趙銘相點了點頭,他雖然低著頭,但能感覺到林書記那如電似的目光,良久才又道,「還有點小問題沒能處理好!」
「跟我,到底是什麼問題,家事都處理不好,又怎麼處理工作上的事情呢。」
趙銘相渾身一震,抬頭看了眼林錦鴻,見他眼裡滿是關心,心裡一暖,感動不已,遂將家裡的發生的事情簡簡的說了一遍……
新康縣趙家坨是個大村,也是個革命聖地,據說聖祖老人家曾在那裡呆過一段時間,是真是假倒也無人去考究,不過這裡的人思想都比較開放,這倒是真的。改革開放後不久,陳家坨的青壯年都出去打工或是下海經商了,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殘在村裡守著家。
經過改革開放十幾年的風風雨雨,最早一批的出去打開或下海經商的青壯年都變成中年人回了趙家坨,當然他們手中或多或少的都有了錢,有的更是混的相當不錯。賺了錢當然回家,我們國人落葉歸根的思想本就濃重。這幾年趙家坨可以說是一年變個樣,高樓、洋樓到處都是,小車也漸漸多了起來,這小車一多,路自然要修,陳家坨村委會一合計後大手一揮便決定大修路,出了個家家門口通路的計劃。路不是普通的水泥路,而是標準寬4.5米的大路。按理說,趙家坨只是個村,沒有必要搞這麼大的路,但是一些有錢人發了話,修路的錢都由他們出,村委會自然樂意,便定下了這個標準。
路越大,所佔的地就越多,拆遷自然是件複雜的事情。趙銘相的父親趙老實,人如其名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膝下三子,老大趙小軍,老二趙國金,趙銘相最小。趙小軍和趙國金兩兄弟早早的輟學,努力賺錢供老三趙銘相讀書上大學,娶上縣城的媳婦。
眼看村裡青壯年都出去賺錢,趙小軍和趙國金也商量著找個賺錢的法子,但兩人孝順,怕趙銘相在縣城照顧不到老父老母,兩兄弟琢磨著在村裡搞了個魚塘和大棚種植菌類,這幾年也很是賺了不少的錢。魚塘和大棚都是村口自家的田,這幾年因為賺了不少錢,這魚塘和大棚便弄得越來越大,兄弟兩人也成了村裡數得著的款子。
不過他們這錢一多,有些人就眼紅了,見著趙老實一家好欺負,有些人整天打著魚塘和大棚的主意。只是趙老實人雖老實,但不缺心眼,再加上有錢,在村裡還說的上話,那些犯眼紅病的人總算沒得逞。
這次趙家坨修路,村委會請天麻鎮規劃所的工作人員,為村路設計規劃圖,沒想到規劃圖出來後,村路竟然從村口趙老實家的魚塘和大棚中心穿過,而且,東西南北兩個方向都經過魚塘,按照規劃圖造路,趙老實家的魚塘也就毀了,大棚也被截為兩塊,大大增加了大棚的種植成本。毀掉魚塘,又沒得補償,就算再老實,也是有火氣的,趙老實和兩個兒子上村委會辦公室理論,要求村委會改變規劃圖或者是按價賠償。
村委會以村裡發佈的一份文件為標準,以及鎮上規劃所所作的規劃不能變更為由,拒絕趙老實一家的所有請求。村裡的那份文件規定,本次修路所用到地基全部無償徵用,顯然這份文件是違法的。
趙老實父子三人見爭論無果,便上了鎮規劃所,要求鎮規劃所重新制定規劃圖,來來回回跑了幾十趟,最終都沒有結果。
四月十三日,趙家坨家家門口通路計劃正式啟動,村委會組建的修路工程隊,準備首先從趙老實家的魚塘開始,先平了魚塘。這下還得了,魚塘中今年三月份剛放了兩萬多塊錢的魚苗,如果被平,那這兩萬多塊就要打水漂了。更別說魚塘中還有其他大魚呢。這被平了,直接損失要四五萬呢。趙小軍和趙國金兩兄弟便拉了一幫親戚,守在魚塘邊,更是發了狠話,誰敢平魚塘,就要和誰拚命。
村委會見狀不妙,真要演變成混戰,自己等人也別想在趙家坨混下去了,於是便撤了工程隊,又派人來做趙老實一家的思想工作。最後好說歹說,在一定的程度上給予趙老實適當的補償,至於補償多少,得由村委會開會決定,安撫下了趙老實一家後,村委會連夜開會討論。正當趙老實一家認為事情會緩一緩的時候,誰料第二天,村委會工程隊再次出動平魚塘,這次不但有工程隊,半數村委會成員,天麻鎮副鎮長,派出所所長以及六個,浩浩蕩蕩的過來平魚塘。
眼看幾萬塊錢就要打水漂,趙小軍和趙國金兩兄弟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各自操了傢伙,撂倒了幾個工程隊的人,又要去找那幾個鎮上領導拚命,被當場,並被扇了幾巴掌。魚塘被當場平掉,趙小軍兄弟倆也被拘留。
看著兩兄弟被報答,趙老實當場氣昏過去,被人抬回家裡,讓大兒媳打了個電話給縣城裡的趙銘相,讓他馬上回家。趙銘相回到家後,看著亂糟糟的一家,心裡發酸,有心想利用自己的身份先將兩個哥哥弄出來,然後再出口惡氣,可又怕對林錦鴻產生不良的影響,對自己有什麼看法。他知道林錦鴻雖然現在是縣委書記,看似在新康縣站穩了腳跟,但由於多次向省裡伸手,難免給上級領導落下不良印象,說步步如履薄冰也不為過。因此他便讓自己愛人去了陳家坨照看父母,自己回了縣城,到時候再想辦法。
林錦鴻聽完整個過程,臉上陰沉的彷彿能滴出水來,突然歎了口氣,「不能齊家又如何治天下,你穩重有餘啊。這裡距趙家坨有多遠?」
趙銘相聞言一愣,繼而大喜,他知道林書記要為自己家出頭了,便回答:「來回一個多小時左右的路程吧!」
林錦鴻點了點頭,「好,那就去趙家坨,我倒要趙家坨的村委會是不是。讓周猛準備車子,我先將這幾分文件批完。」趙銘相大喜而去。
林錦鴻看著趙銘相的背影,歎了口氣,是個人才,可惜了,很難成為獨擋一面的大將之才。這樣也好,自己用得趁手,看來這一趟趙家坨還是要跑的。他將視線收回到文件上,麻利的批完桌上的文件,起身稍稍活動了下,等趙銘相將那些文件處理好,兩人一起下了大樓,樓下周猛開著那輛縣委一號車在默默的等著。
鑽上車子,林錦鴻向周猛道:「先去超市買點禮物,對了,保健品吧,煙酒之類的就不要了,車後面應該還有點。」
周猛點了點頭,副駕駛座上的趙銘相很是感動,視線微微有些模糊。車子來到百盛超市門口,周猛和趙銘相兩人下車去買東西,林錦鴻給了個標準,五百左右。不是他捨不得花錢,如果這錢花的太多了,趙銘相顯然會心不安,太少了難看。當然,他空手登門,趙老實一家恐怕做夢都會笑醒呢。
大約五六分鐘,周猛兩袋小袋的提了東西出來,將東西放到後備車箱中,兩人上車後,車子緩緩啟動,在趙銘相的指點下,向趙家坨疾馳而去。至於天麻鎮,林錦鴻也不準備去了,自己只要去趙家坨亮一亮相,將趙銘相的身份戳破了,這天麻鎮的領導自會知道該怎麼做。這說到底,還是趙銘相將他自己的身份瞞得太嚴了,如果換作另外的一些人,估計只需他打個電話給天麻鎮的人,這件事就不會發生。
半個多小時後,車子慢慢的降低了速度,儘管如此還顛簸的厲害,這路雖然很寬闊,但都是坑坑窪窪的石子路。坐在前面的趙銘相回過頭來,歉聲道:「書記,再轉過前面的彎就到趙家坨了,兩三分鐘就到。」
林錦鴻點了下頭,「按理說這路是該修修了,不過這村委會工作不到位,才會釀成這樣的大事來,我看你們村委會的同志已經霸道慣了。這也是目前一些農村裡普遍存在的問題,不只是你們陳家坨啊,有人說這事權力失去監督的必然結果。現在有些人倒提出將鄉鎮權力回收,這個提議倒能在很大程度上解決一些問題。」
趙銘相默然點了下頭,不好擦嘴。車子過了個大彎,前面霍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