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康威告誡顧萌萌不要把不孕的事講給自己媽聽。她已經主動去向賀善雲承認錯誤了。
當時他正在軍區開會。
看到她的來電,不顧周圍人的矚目,特意跑到外邊接的。
「我把事情告訴咱媽了。」她語氣平淡,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憑著心有靈犀的默契,他嚴肅的把手機拿到嘴邊,說:「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找你。」
半響沒有聲音。
他的心順著胸口一點點往下跌,只跌到谷底。
「萌萌,別胡鬧!你在哪兒,我過去。」
耳邊傳來她茫然無措的聲音:「我也不知道這裡是哪兒,沒有認識的人……」
他的額頭出了汗。尤其是聽到耳邊傳來汽車驚悚的剎車聲,汗幾乎要立刻滴下來。
「我求你站在那兒別動!好嗎?萌萌,別動,好嗎?」
他一聲聲的懇求讓她的神智多少恢復了一些。
隔著電話的兩端,她看著四周陌生擁擠的人潮,看著立交橋上方高聳入雲的建築,頭又開始發昏。
「萌萌,在聽嗎?說話!你身邊有人對嗎?現在,隨便拉住一個,問他,你所在的位置。」他緊張的教著她。
顧萌萌很聽話,拉住了身邊一個猥瑣的男人,問:「請問這裡是哪兒?」
那個男人看她的神色不對,又看到她身上走路刮蹭髒兮兮的軍裝,以為是個精神病患者,不由得起了邪念。
「這裡……是哪兒,我也不知道啊……長得倒不賴,跟我去玩玩,怎麼樣……」說著,髒手就朝著她的胸摸過來。
顧萌萌下意識的一躲,用康威教給她的小擒拿動作,給了那男人一腳。
踢得不輕不重,但是目的達到了。
她甩了甩頭,那腦中不清醒的混沌意識拋開,她指著又畏又懼望著她的男人,吐了個字:「滾!」
男人悻悻然的走了。
她的手機掉在了地上,撿起來發現屏幕一片漆黑,她喂了一聲,耳邊也沒有了聲音。手機就像她的人一樣,整個沉浸在黑暗裡,找不到一個可以讓她安心的出口。
她順著不認識的路朝前走,路過一個很大的廣場,廣場上面有潔白的鴿子,還有老年人在那兒放風箏,各式各樣的風箏飛得高高的,帶著她走到了廣場的角落,一個沒有人的長椅,她看了看四周,在上面坐下。身旁的椅子上有個跟著媽媽一起玩的小朋友,手裡拿著香噴噴的烤香腸,邊吃邊拿眼睛瞄她。
她牽起嘴角笑了笑。
心想,他真是可愛的孩子。
想起孩子,她的心裡就像是被刀割裂似的痛。
為什麼啊。
為什麼老天讓她失去了一個骨肉之後,又給了她致命的打擊!
小男孩可能被她直勾勾的眼神嚇到,和他的媽媽交流了幾句話之後騰騰的跑過來,把吃剩半截的香腸遞給她,說:「解放軍阿姨,你餓了嗎?要吃嗎?」
她愣住,感覺心裡酸軟一片。她抬起手,撫摸著男孩嬌嫩的小臉,眼淚卻不知何時已經落了下來。
男孩嚇得大叫。
「媽媽,媽媽、、、阿姨哭了!阿姨哭了!我給她她不要,還哭!」
男孩的媽媽不解的走過來,看了看她,關切的問:「同志,你怎麼了。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她看著男孩一個勁的流淚,搖著頭不說話。
男孩的媽媽以為她是外地的,來京遇到了劫匪小偷什麼的才會如此狼狽。
她從錢包裡拿了20塊錢,放在顧萌萌的手裡,說:「拿著吃點東西吧,別在這兒坐久了,天冷!」
她木然的看著好心的母子二人遠去。
是啊,她沒有錢……
一個連心都快要失去的人怎麼會想著出門時拿錢呢?
一心想著要和康家所有的人脫離關係,尤其是最後和她通話的那個英俊的男人,她更是下定了決心離開他……
所以才會和賀善雲主動說起了自己不孕的事,在老人沉默的當頭,撂下了一句:「我不會拖累他的,您放心吧。」
說完就離開了康家。
不知道自己走到哪裡,走走停停,在旁人的好奇和困惑的目光下,她走啊,走啊,直到腿腳再也邁不動步子,心裡卻仍然撕裂般的痛。
她愛他,愛到如此的割捨不下……
電話打給他。
原想狠心的告別,沒想到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自己好不容易攢下的勇氣全部灰飛煙滅。
她……
捨不得說……
但是,現在,一切都沒有什麼關係了。
婆婆一定會勸說他想開的。人生的路還漫長,他還有大好的年華可以書寫精彩……她不同,在得知了自己不孕的事實後,一切幸福的源泉就自動乾涸了……
遠遠地離開吧。
遠遠的。
不再看到他,也許就不會這麼的痛了……
從陽光燦爛的下午到寒風驟起的傍晚,又到飄著小雪花的寒冷風天。她一直呆呆的坐在廣場上的角落裡,看著遠處忽明忽暗的一個點,神情惘然的發怔。
有巡夜的人走過來,發現了她,關心的問:「同志,你怎麼不回家呀!」
她搖搖頭,說再坐一會。
巡夜的人無奈的走了。
時間又悄悄地過去。
當她的頭頂被雪花覆蓋成白色,當她的身後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她的椅子被人牢牢地按住,沉重的呼吸讓她誤以為又是巡夜的回來了。
「我說了坐一會,求你們別來打擾,好嗎?」
她猛然回頭。
卻愣愣的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