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記者,這是我聽阿瑪拉的村子裡的人去珞巴族的時候親眼所見的事情,絕對是真實的。」大姐說。
「你就說吧,都等著聽呢。」連長邊吃邊餵著可愛的小女兒。
大姐似是回憶一下,開始講:「雅魯藏布江劈開群山蜿蜒而行。在江邊的陡坡上,稀稀拉拉地散佈著一些民家,這是珞巴族的村子。珞巴族是中國人數最少的民族,全族只有3000人。煙霞繚繞的山村裡,村民們種植玉米蔬菜、養殖家畜;過的是吸風飲露,神仙一般的生活。得益於和熙的印度洋海風,這裡四季如春。然而附近的群山之間,卻是終年積雪不化。 一年之中,只有盛夏的兩個月,山腰間的積雪融化,才能露出一條窄窄的山道。村民們想到遠方的鎮上買東西,也只能這兩個月。八月初,村裡的運輸隊就開始了準備工作。每次出發前,運輸隊長吉格都會給馬削平馬蹄,釘上馬蹄鐵。如果馬一腳踩空,墜入萬丈深淵,連貨帶馬的損失,辛苦一年也會血本無歸。」
「運輸隊的行程,需要從海拔1200米的村子出發,翻越海拔4650米的隋拉山頂,再沿著山間的懸崖峭壁,一路下坡,來到喜馬拉雅山北麓的波密鎮;然後在波密鎮載上貨物,原路返回。整個行程,最快也要三天。運輸隊抵達了波密鎮。隊長吉格早早來到一家電氣商店。這次,他想給妻子買台洗衣機。」
「最後選定了一台海爾的洗衣機,1157元。因為國家的家電下鄉政策,買回去以後,還能夠拿回200元的補貼。決定了以後,老闆就要給吉格開保修單。但是吉格說,不用了,給我算便宜點好了,反正壞了也背不回來。挑中的這台海爾洗衣機,重30公斤。這一路上吉格就準備背回去。」
「運輸隊這次要運的,是村子裡不能自己種植的大米。吉格的運輸隊,由7名成人和19匹馬組成。 然而,由於山路狹窄,吉格只能一人背著洗衣機,跟著大部隊徒步走。這是一條翻越4650米高山的路程,路的那頭,是自己的故鄉熱土。由於前一晚的大雨,道路變得泥濘不堪。然而,自古就沒有一條翻越喜馬拉雅山的輕鬆之路。背著沉重的洗衣機,吉格每走一段路都要坐下來歇一會,因為他知道,在前面的路,更加遙遠,也更加凶險。他總是掉隊,可他卻憑著經驗和毅力每次都追上來。」
「後來,他終於來到了雪線。這裡海拔4000多米,空氣開始稀薄,含氧量也只有正常的六成。更嚴酷陡峭的山路在前面等著他,懸崖上的小道,一直要走10公里,人們都說走這段路是身入地獄,命由天定。山上突然下起了雨夾雪,氣溫很快降到接近零度。吉格背著洗衣機,已經遠遠地落後。這時他早已出了一身汗,被風一吹,凍得瑟瑟發抖。尋得一處安全的所在,吉格停下來加了一件衣服。但是此時他還不能休息。即使是夏季,在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山上,下午就會氣溫驟降,風起雲湧。如果不能盡快翻過山頂,萬一起了霧,那就死定了。吉格心裡雖然著急,腳下的速度卻一點也不敢加快。為了不碰壞洗衣機,吉格步步都踩在懸崖邊上,生怕一腳踏空。然而很多時候,懸崖上幾乎沒有路。在這沒有路的路上,吉格只有更加小心。」
顧萌萌聽得入迷,手指間都捏著一把汗。
「運輸隊開始下山。但是下山的路卻更加漫長。馬匹的重量加上貨物,前後幾乎300公斤的重量,全部壓在馬的前蹄上,很容易脫力,因而下坡更加凶險,不少馬匹都在下坡時失足遇難。運輸隊終於來到了露營處而吉格的背已經疼得動也不能動了。」
「終於,翻越生死的他到家了,吉格卸下了沉重的洗衣機。這時候吉格的兒子和妻子跑了過來,天真地問:這是給我的嗎?吉格擦了擦額角的汗水,笑著說:嗯,給你的。這就是珞巴族人的人生,這就是珞巴族人的幸福。」
大姐的故事講完了,可顧萌萌無法言語來形容她此刻情緒的翻湧,她不能夠相信世上竟有這樣堅忍並且熱愛生活的少數民族,漫漫登天路,一趟又一趟背回來的幸福。淳樸,善良,艱苦,以及無時不在的危險。走這段路是身入地獄,命由天定。
很多人會問,為什麼條件這麼艱苦還要留在那。或許是一個民族的根,早就駐紮於此,只希望他們內心的富足永駐喜馬拉雅秘境,一路平安。
顧萌萌望著窗外漫山的潔白,感到心靈也被蕩滌得乾淨純正了。她在想,當都市人都沉浸在浮華浮躁的物慾社會中時,當我們還在為沒有漲的工資,家庭瑣事磨滅鬥志,滿腹埋怨的時候,應該來好好的靜下心來聽一聽這個純淨卻感人至深的故事。
她也在思索著糾結在她心間的鬱悶和糾葛,想著遠方的康威和她腹中的孩子。
她在想,不原諒是否就是最好的處理方式?當一個男人肯翻越喜馬拉雅山脈,為心愛的女人背回一台洗衣機的時候,一個健全健康並且孕育著愛的結晶的都市女性,是否也該為她的幸福爭取一下呢?
她默默地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大姐向連長使了個眼色,兩人裝作去隔壁屋談事出去了,小卓瑪高興地跳下地來,伸手就打開了桌上一台不很清楚的小電視。
新聞中熟悉的播音員,面色凝重的坐在台前播報。小卓瑪把聲音開得很大,她裝作很明白的樣子站在電視機前看著。
「據新華社報道,數日前伊拉克外交部大樓遭受當地的武裝分子襲擊,在襲擊中,中國駐伊拉克大使被武裝綁架,中國外交部已經向伊拉克提交數封特急外交公函,正緊急就此事向遜尼派穆斯林重要的團體「穆斯林長老會」請求保護大使的安全……」
顧萌萌被聲音所擾,目光漸漸的集中在了焦點事件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