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威帶著吳嬸趕到派出所的時候,顧萌萌已經被人接走了。
所長對情況諱莫如深,可他卻也知道不敢得罪了眼前這個糾結陰沉的英俊軍官。
「顧記者把事情經過已經說清楚了,和這位同志的口述也基本一致,這樣的話,她基本上可以脫罪釋放。明天我們還要和報案人那邊溝通一下,如果能夠達成和解就私下處理了。」所長如是說。
正在這時,從醫院辦案的民警回來,進門就發牢騷。
「都是些神馬事!自己報了案又說是誤會要求撤案。讓我們白跑一趟,我看啊,那女的多半是神經病發作!」
所長聽了一怔,然後就樂了。
一拍桌子,緊緊的攥住了康威的手。
「這下好了。你可以回去和顧記者睡個安穩覺了,報案人已經不追究,那麼就不會再出什麼狀況了。」
這是最好的結果,不是嗎?
可康威送吳嬸去醫院的路上,卻覺得一切都變得不可捉摸起來。
他瞭解顧萌萌,這可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她不是想籍由柳嬋慧的轉變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她要的是事實,是用道德和法律的準繩換回受損的名譽和驕傲。
這就像是,她掉入敵人的陷阱,受了傷,卻被敵人給放了。敵人玩了把仁慈贏得世人的稱讚,可她卻只能在暗處偷偷的舔舐著傷口,失去了還擊敵人的機會。
「阿威,你回去好好哄哄萌萌,吳嬸看她那樣,心裡忒不好受啊。」下車前,吳嬸把早就準備好的飯盒放在了他的駕駛位,切切叮嚀。
「嗯……吳嬸辛苦了,我媽有什麼事你就給我電話。」不是他不懂得孝道,在母親患病期間不陪護照顧,他實在是放心不下家裡的顧萌萌。
「你哥在醫院呢,你就安心回去。這裡有我。」吳嬸還是那麼慈祥疼愛的眼光望著他,就像是小時候一樣,在他受了委屈無處傾訴的時候,把他攬在懷裡柔聲安慰。
回華庭的路上。
他給家裡打電話。
半響,卻是無人接聽。他又打到她的手機上,這次通了,卻仍舊是無人接聽。
半小時的路程,他的白色廣本只用了20分鐘就駛進了小區。
外面,狂風夾雜著附近工地的灰塵讓人無法呼吸,冷冷刺骨的寒風裡,康威疾步走進了樓道門。21樓。他們的家,此刻黑沉沉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
他試著在換鞋的當口又打了個電話。
搞怪的手機鈴聲在臥室裡響起。他的心驀然一鬆,手指一動,按亮了門廳裡的燈。腳下,她的深褐色小牛皮短靴整齊的擺在鞋架上,看著它們,康威的嘴角不由得漸漸扯起了弧度。
這個傻丫頭。
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居然還能恪守多年來養成的好習慣。
「萌萌?……」他叫了一聲,但是沒有回音。
他的心倏地提了起來。聲調不禁抬高了喊:「萌萌!……你在嗎?」回答他的仍舊是一片死寂。
他的心裡忽然湧上了深深的恐懼感,就像是知道他即將失去一個寶貴到極致的稀世珍寶,腳步飛快的走進了臥室「卡」的一下打開了屋頂的大燈。
大床上有個隆起的身影,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萌萌。因為頭頂上忽如其來的光芒,她不舒服蹙起眉頭往被窩裡縮了縮。
康威有片刻的怔忡。
望著心心唸唸,彷彿在身體裡紮了根的柔美容顏,他一顆被恐懼壓搾得空落落的心臟似乎也在一點點的回滿。
他把大燈關了,摸著黑走向床邊,在另一邊空著的床上坐下,然後靜靜的看著熟睡中的顧萌萌。
也不知道維持著這樣的姿勢多久,他忽然間笑了。
仰躺在她的身邊,不顧她還在熟睡,用自己暖暖的臂膀把她緊緊地摟進了懷裡,他仍舊很高興,用薄薄的唇蹭著她光潔的額頭,呢喃著說。
「傻丫頭。你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傻丫頭啊。」
窗外是一片蕭瑟的北國深秋景象,而屋內,卻因為兩人的依偎而變得溫暖柔情。
第二天是個陰雨天。
彷彿一夜之間,冬天就已經來了。北京的大街小巷,街道兩旁,高高的樹木都剩下了可憐的枝杈在寒風中搖擺。
顧萌萌醒來的時候,康威不在。
偌大的床上被她一個人霸佔了近三分之二。她睡在正中間,窩在暖暖的鵝毛被裡,用遙控器打開了厚厚的窗簾。
外邊還在下著雨,雨點很大,它們順著落地的玻璃窗一路滑下去,然後從21樓墜落,頃刻間粉身碎骨。
她窩在被子裡看了一會,然後起床洗漱。
刷牙時聞到自己身上的汗味,不禁蹙眉。
看來,昨天的陣仗還是太過激烈了。
由於她身份證上的地址,精明的人民警察嗅出了不尋常的味道,他們鄭重其事的找來了派出所的最高長官所長大人,然後通過電話聯繫確定了她和顧群堂的關係。
後來,就是小黃來了。
然後一切迎刃而解。
有那麼一刻,她對自己這麼多年拒絕權利官威之外的清高驕傲產生了一絲迷惘。她受盡責難被逼到懸崖斷崖的境地,沒想到只是小黃羞澀的一笑就全部解決了。
他只是顧群堂同志身邊的一個生活秘書。
他的工資甚至比不上她的。
可他卻什麼都不用說,只需要往那裡一站,一切艱難險阻就自動灰飛煙滅。
權勢的力量還真是厲害之極,讓她這個想要平凡的小市民不佩服都不行。
小黃送她回小區的路上,她還是嚴重警告了他。
「下次不要這樣了。不管是我,還是顧京西,闖了禍就由我們自己來收拾,因為我們僅僅是顧群堂的孩子,不是什麼所謂仰仗父母的官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