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萌萌又要和廁所打交道了。
軍裝是淺綠的色調,番茄汁剛在上面黏膩一會就泅成了一大片濃重的黑。她選擇在典禮開始的關鍵時刻遁走,很大一個原因是她想逃。
在活過的26年人生裡,從未有任何一個時候像現在這般心酸難過,也從未有任何一個時候像現在這般膽小懦弱。
「對……對不起……」對面氣勢洶洶的三八轉眼變成繞指柔,囁嚅著想過來幫她擦拭衣服,可顧萌萌卻沒頭沒腦的沖人家說了句謝謝,緊跟著像躲避瘟疫的老鼠一樣衝出了這個讓她傷心不已的怪圈。
三八,謝謝你!贈我番茄汁。
沒有你那驚世駭俗的一潑,我又豈能堂而皇之的避開這一幕。
身後隆隆的響起了婚禮進行曲。一節一節的鏗鏘節奏,彷彿把她抽離了現實,她的眼前似乎出現了康橋的影子,淺淡的微笑含在薄薄的唇角,在不經意間從她身前閃過。
她的腳步慢下來。
覺得眼裡被扎得生疼,連帶著心口的地方,也忽然疼得她揪緊了衣領。
俗人許恩雅說的對,疼痛才是最好的療傷聖藥,多疼幾次就會忘了讓她痛苦的根源是什麼了。
如同迷宮似的廊道,酒店的工作人員忙忙碌碌的在上菜備酒,顧萌萌一身狼藉穿梭在他們中間,引來了無數好奇梭視的目光。
她聽到有人說:「那女軍官怎麼了?你看她身上……還有,她怎麼哭了?」
哭了?
顧萌萌抹了把臉。
手上的暗紅夾雜著潮濕的水跡觸目驚心。
顧萌萌嚇壞了。
她家老頭子都沒見過她6歲以後哭的樣子,怎麼倒讓這幾個小猴崽子搶了先……不行不行,她掏出手機隨手推開了衛生間的一道門走了進去。
電話循例很難打。
她在聽到嘟聲響起,對面傳來令她失望的聲音後,啪的一下按了收線。
她怎麼了。
難道還沒長大,還是習慣性的受了委屈找老頭兒傾訴?
顧萌萌低歎一聲,打開水龍頭,把臉頰整個泡在了手心的沁涼裡。
軍服華麗麗的緊黏在身上,似乎連裡面的文胸都濕透了。被水汽一逼,還摻雜著番茄汁濃郁衝鼻的腥氣,她蹙了下眉,揪著領口四下裡看了看,決定把衣服脫下來用清水擦一擦,畢竟下午還要回報社上班,四點半還有上面佈置下來的動員會,說是要去基層進行二個月的實地採訪,為即將到來的國慶獻上一份厚禮。
顧萌萌這人其實挺樸素的。
外表和服飾絕對看不出她與其它的女孩兒有什麼不同,可脫了衣服就不一樣了。
裸色近乎透明的ANTINEA奢侈品女性頂級Bra把她軍服下的身形襯托的異常豐滿惑人,酒店的鏡子裡,顧萌萌低頭專心清洗著軍服上的茄汁,順帶著用手抹去她Bra上的污漬。這件內衣是她國外上學的老弟孝敬她的,顧家有二寶,老大顧萌萌顧名思義,是個愛做夢,愛幻想,愛天真的老女人,老二顧京西則是男人中的極品,不愛江山愛美人,為了大學時代的初戀,竟拋棄了國內優渥的生活奔向了美帝國主義的懷抱。
幸好。
老弟和她都遺傳了過世母親的優點,那就是善良。
可……
老頭子說了。現在的社會,最氾濫貶值的就是善心了,通常擁有此種秉性的人無甚好下場。譬如……顧萌萌的媽媽。一輩子做好人,一輩子勤勤懇懇,該享福了卻偏偏應了那句好人不長命的古話早早走了。留下他們父子三人艱難度日……咳咳……話跑遠了。
又譬如平安活到27歲的顧萌萌,學習認真,工作認真,家務認真,原本以為和康橋會邁上幸福的人生大道,卻不想兩年後的今天,讓她親眼看著他為別的女人披上婚紗。而她自己,則完完全全的跨入了剩女的懷抱,為即將到來的各式恐怖相親做好充分的思想準備。
算了……顧京西的事就不要提了,他的事若說起來,又豈是「背運」這兩個漢子可以解釋清楚的呢?
身後的門光噹一聲巨響。
從外面衝進來一個人。
確切的說是一個男人,身姿挺拔壯碩好似一座青山的男人……
他可能是內急得太迅猛了,進來時正用手著急的扯出胯下那物,奔向透亮瓷磚的水槽……等等,水槽……這裡是哪裡?
顧萌萌反應遲鈍了那麼幾秒……馬上就「啊……」的一聲成功阻止了對面那人風中凌亂的腳步。
他回過身來。
目光不可思議的直直盯著發聲地,一動不動。
良久。
他鬆了鬆背對著顧萌萌的手指,輕描淡寫的問:「請問……這是怎麼回事。」
顧萌萌的軍服被蹂躪得慘不忍睹緊緊壓在胸前,可是她卻忽略了映在後背的神聖不可侵犯的領土被這個把她也打擊的風中凌亂的人看了個精光。
顧萌萌的手指顫抖著指向他。
「你……你……你是誰?」
她做夢似的看著他肩章上閃閃發光的兩槓一星,如同雷噬。出什麼事呢?為什麼她好像看見了康橋換上了一身陸軍少校的軍裝正目呲盡裂的望著她,那目光……那目光也太咄咄逼人了些。顧萌萌撫了撫頭,感覺思維混亂,整個人陷入了迷惘。
「哎……戰友……請你馬上穿好衣服離開男廁,出門右手就是你該去的地方。」他好笑的向她提示,順手打開了一扇衛生間的門準備進去解決民生。
說時遲那時快。
在這關鍵的時候,門口卻忽然傳來了一陣說話的男聲。腳步聲臨近,竟有蜂擁而至的架勢。俊男少校顯然也聽到了,他蹙了蹙好看的眉峰,回頭睨了眼完全風中凌亂的某人,幾不可察的微歎了口氣。
「想不到參加大哥的婚宴竟會遇到如此的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