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我的兒子!"
佑赫舉起滿身土灰的小允褆,高過頭頂,自豪地大笑。
"有沒有受傷?"
嬉鬧一陣,佑赫蹲xiashen,把小允褆擱置在他結實的datui上,察看他的傷勢。
他的小膝蓋磨破了點皮,不過作為一個男孩子,這些沒什麼大不了的。
"痛嗎,乖兒子?"
佑赫手勢輕柔地揉摸他的傷處,面對稚子,還是有些心疼。
"唔唔……"
允褆點點頭,在確定自己被父王疼惜後,聰明地把小腦袋埋在父王的脖頸間,撒嬌似的來回摩挲著。
佑赫怔了怔,隨後咧開嘴。
"男孩子怎麼那麼愛撒嬌,像你母……"
說到這,他突然斷句。
他想起了竹心,以前,她也喜歡這樣做。
竹心摀住嘴,不讓喉頭的嗚咽發出聲響,水眸牢牢睇住他的臉——
他突然失神的一瞬間,是想起了自己嗎?
"佑赫,原來你和允褆在這裡啊?"
靈姍踏著蓮步,步態優美地走至父子倆跟前。
竹心的心像被人撞擊,指甲深深嵌進肉裡。
"你看你們父子倆,滿頭大汗的,快擦擦吧!"
靈姍微笑著,賢惠地替佑赫和允褆拭去臉上的汗珠。
"謝謝。"
佑赫凝住靈姍的臉,突然道。
靈姍羞怯地垂下頭,秀顏映滿紅霞。
"佑赫,你在說什麼呢?我們三個人之間,還用說謝的嗎?"
她嬌聲囁嚅著。
佑赫挑眉輕笑,默默地點點頭。
靈姍半年來把允褆照顧得很好,他很感激她。
"佑赫,午膳已經做好了我們一起去用餐吧。"
靈姍體貼地道。
佑赫對她越來越友好的態度,讓她興奮不已。
離她所期待的幸福,應該不遠了吧?
"吃嘛嘛……"
允褆嘟囔著小嘴開心地道。
他指的"吃嘛嘛"就是"吃飯"。
兩個月前他就已經斷奶了,現在都是和他們一塊吃飯。
"好。"
佑赫抱起小允褆,靈姍倚在他的身旁,三人一起走進屋內。
竹心愕然地望著他們一家三口和諧的背影——
靈姍站在了本該屬於她的位置上,完全取代了她的地位。
現在,他們才是名副其實的一家人,而她,早已淪落到一個局外人的境地。
而這一切,都是她預想到的結局吧……
只是不知道,此刻自己應該是欣慰還是心酸?
竹心流下淚,落寞地轉過身。
而幾乎與此同時,佑赫突然回過頭,似乎看到門口一逝而過的人影,他的型眉皺起。
莫名其妙地,他下意識地覺得有種意念在牽引他。
"佑赫?你怎麼了?"
靈姍也停下,往佑赫看去的方向張望。
外面明明空無一人,他在看什麼?
佑赫回過頭,釋然地一笑。
"沒什麼,我們進去吧。"
剛才,他好像又出現幻覺了。
★★★
"少王爺,您這樣衝到邵王府找他算賬也不是辦法啊?兩家畢竟是未來的親家,撕破臉皮不好!"
馮雲心急火燎地跟在佑赫身後。
他這個跟班做來也真是算倒霉的,好事從來輪不著他,壞事從來和他脫不了關係。
"哼!未來的親家?他不已經準備毀約了嗎?!"
佑赫黑了一張臉,憤懣地道。
邵風已經在前幾天,正式向江王府提出解除和佑嫻婚約的要求,給出的理由居然是"佑嫻長期昏迷不醒,恰好在此期間,他又覓得一位佳人"!
"混賬!"
一想起邵風讓馮雲轉述的這句話,他就不由得來氣!
婚事是太皇太后欽定的,哪輪得到他單方面毀約!何況,他的妹妹,是任由他想要就要,不要就丟的嗎?!
"少王爺,你先別動怒啊!萬一你們兩個大打出手,以後佑嫻郡主清醒過來,要她怎麼接受啊?"
如果不是看在佑嫻喜歡他的份上,這門親事,不用等到他先提出解除,他壓根兒不會答應!
現在居然找出這種可笑至極的借口來搪塞他,簡直異想天開、愚不可及!
竹心坐在魚塘邊,望著湖中游動的魚兒們發呆。
回想那天回來的一路,對她而言實在太漫長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過那條街,又是怎麼回到邵王府的。
那晚,她哭了一夜。
自那以後,竹心就再也沒有去過江王府偷看過兒子。
她知道他們過得很好,那就夠了。
"少王爺,您要不再想想?我們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馮雲跟的上氣不接下氣。
"滾開!今天他不給我個交代,我必定蕩平整個邵王府!"
竹心整個身子一下子繃得僵直——
天,怎麼會是他的聲音!
"少……少……"
馮雲突然變得口吃。
"給我閉嘴!"
佑赫不耐煩地睇了眼一臉驚愕的馮雲。
這沒腦子的傢伙,又不知道在發什麼神經了!
"不是……是少王妃!"
馮雲眼尖,竹心瞥過臉的一瞬間,正巧被他撞見。
佑赫立刻往馮雲所指的方向望去,冽眸倏然攫住魚塘邊上一抹熟悉的麗影!
就那一瞬間,他徹底呆住!
竹心知道馮雲發覺了她,趕緊轉身想要離開。
"站住!"
背後傳來一聲渾濁低沉的男音。
竹心窒息性地頓住腳步,等到意識過來,連忙垂下頭,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我讓你站住!"
同樣的聲音再次傳來,感覺比前一次更加令人不容置喙。
竹心的腳步再也邁不開,兩腿像在地上生了根似的。
"轉過臉!"
竹心攥緊小手,緊張得發抖,哪裡敢真的轉過身?
佑赫再也無法忍耐,他追步上前,一把扳正竹心的身子!
他的冽眸徒然瞪得老大,最初的感受是怔愕,接踵而至的是一陣難以名狀的狂喜,而當他意識到這是在邵王府時,他深皺起眉頭,第一反應是"背叛"!
邵風口中的"另覓得的佳人",是不是就是她?!
"你沒死?!"
佑赫覷起眼,一把拽起她的手腕,褐眸詭譎。
"什麼……"
竹心慌亂地望著他變幻莫測的神情。
為什麼他會以為自己死了,明明,不是他放她離開的嗎?
"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的冽眸含著暴戾的怒火。
她一重獲自由,就迫不及待地跑到邵風的懷抱裡了嗎?!
"我……"竹心緊張地睇緊他憤怒的臉色,"你不要想歪了,我只是借住在邵王府,不是你認為的那樣……"
"我認為的那樣是哪樣?這麼急著不打自招嗎?!"
佑赫挑起眉,邪嗤地笑道。
他甚至懷疑雪堆裡的那個香囊是她故意留下的,以此造成假死的景象,讓所有人都認為她死了。那她就可以金蟬脫殼,以另一種全新的身份,順理成章地成為邵風口中的"佳人"!
竹心緊張地連連擺手。
"真的不是你想得那樣!那天你放我走了之後,突逢大雪,我凍得實在走不動了,剛巧邵王爺路過救了我,所以,我才會暫時住在他府上。"
竹心知道,他一直介懷她和邵風之間的關係。
何況現如今,長達六個多月一直住在邵王府,他很自然會懷疑他們有不可告人的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