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心溫柔地叮嚀,芙面含笑。
可現在,她的溫柔和笑容,讓他覺得從未有過的噁心。甚至,比當初她騙婚還讓他厭惡百倍!
他突然暴躁地狂吼,將托盤整個往前方砸去,碗盤和大理石地面發出碰撞,爆發出一陣碗碟碎裂的清脆巨響,碎片像雪花一樣四濺開來。
竹心呆在原地,木然地瞪著暴怒的佑赫。
"是不是你不喜歡吃這些?你不要生氣,我馬上去給你重做!"
竹心急得沁出淚來,她不知道他盛怒的火氣到底從何而來。
"夠了!別再演戲了!"
佑赫狠狠地盯住竹心無辜的大眼睛,突然伸手攫住她瘦削的下巴,如炬的雙眸迸發著令竹心陌生的暴厲之氣。
"好清純的一張臉,好骯髒的一顆心。我真後悔,怎麼會把你這樣的女人當真!"
"佑赫……"
竹心迷濛了淚眼,她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迫不及待?我的王位和財產早晚都是允褆的,你為什麼要這麼心急?!"
他置於她下顎上的手似乎要將她掐碎一般,眼底淌過一絲不已名狀的失落和痛心。
"佑赫……你到底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啊……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你告訴我,我可以改的……"
竹心無助地搖著頭,淚水瀰漫了視線。
他扭曲的俊顏令她手腳冰涼,那是史無前例的恐懼和害怕。
"你還問你做錯了什麼?"他瞇起鷹眸,突然一把推開她,從懷裡取出銀針,"這樣,你夠清楚了嗎?"
竹心摀住疼痛的胸口,驚愕地踉蹌後退。
"你……你懷疑我下毒?"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當初,是他說會相信自己的?
"你自己做過的事情,你自己知道!"
佑赫瞪住她淒然的小臉,深詭地覷起眼。
"我沒做過這種事,怎麼承認?"
竹心靠牆壁支撐住自己的身子,她驚恐地睜大眼。
"好!我就讓你心服口服!"
佑赫把銀針往倒翻的菜湯裡一丟,頓時,本來銀白的長針表面瞬間變成了青黑色。
竹心驚詫地瞪著眼前的一幕,徹底怔住,久久不能說出話來。
"事實擺在眼前,你還要狡辯嗎?"
佑赫緊逼向他,眼眸闃黯詭譎。
"看來,你還特地加重了藥量?"
依銀針變黑的程度上來看,這已是做夠致死的量。
竹心僵直了身子,眼睛直愣愣地盯住地上變黑的銀針——
她的菜裡怎麼會有毒?她根本沒有放過!
為了他,她連死都願意,怎麼會下毒殺他?!
她倏然抬起頭,望住他猙獰的俊臉,不住地搖頭。
"佑赫,我真的沒有下過毒,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我送來的菜裡有毒,我真的不知道啊——"
"別再企圖用你的眼淚博同情了!我根本不應該相信,狗能改得了吃屎!"
他故意用極低俗的語言去形容她。
如果設計逼他成親,可以用"愛他"來解釋。那麼,要他死,也可以用這些來解釋嗎?
"佑赫……你不要這麼說我……我沒有……"
竹心驚慌失措,單純的她,怎麼會想到她的身後,早已張開了一張黑網,只等著她乖乖受擒!
"是不是發覺你不可告人的秘密已經被暴露,所以你要趁早解決我?"
他的眼眸猩紅,這種被背叛的痛楚從來沒有這麼強烈過!
只要她不再有進一步的動作,他會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可是,她為什麼要這麼不爭氣?為什麼要真的被她們言中?為什麼真的要對他動手?!
"我不會……我怎麼會想要殺你?"
竹心揪住快要破碎的胸口。
他強而有力的質問讓她完全回答不了,事實上是她拿來的菜裡有毒!
除了一再地搖頭,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而他又重新被燃起的仇恨,讓她有如烈火焚身般地疼痛!
"為什麼要辜負我對你的信任?再三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他的冽眸如火,盯得竹心彷彿立刻就要窒息。
竹心柔弱的身子顫顫發抖,眸子乾澀得瞪大。
"什麼……什麼叫再三……"
"父王和佑嫻中毒,也是你的傑作吧?"
他挑起眉,口氣冷硬。
"不是……不是……他們都對我這麼好,我怎麼會去害他們——"
"這就要問你了!"他的眸光深詭,粗魯地打斷她。"為了讓允褆能夠順理成章地接手江王府的一切,似乎是個很偉大的目的!"
"佑赫?"
竹心啞然,他竟然……竟然以為她會做出這麼十惡不赦的事?
"別再叫我的名字!你令我很失望。"
最後幾個字,他是一字一句地說出的,卻字字揪痛她的心。
不管發生了什麼,他都不可以說他對她失望,她會受不了的……
"佑赫,要怎麼樣你才能相信我?"
竹心拉住佑赫的衣袖,苦苦哀求。
"事已至此,你說我還有什麼理由相信你?!"
他粗暴地甩開她的手,竹心的手腕傳來一陣鑽心的疼——適才清理魚鱗時的傷口可能又被扯開了!
"佑赫……別人不相信我沒關係,你不可以呀!我都是在靠你的信任支撐自己,你怎麼也可以懷疑我?"
誰的質疑她都可以承受,只有他的不可以!
她在乎他的感受,他的不信任,會讓她比死了還難受!
佑赫瞪住竹心因痛苦而扭曲的臉頰,鐵青的俊臉輕微抽搐。
"你為什麼還要來?為什麼要逼我相信你是這樣的女人?!"
要走上揭穿她的這一步,並不是他想要的。
可是,現在,他已不能再姑息她!
狠心,他並不是做不到。
至少,對於她,他依舊可以。
"佑赫……你別這樣……我會怕……"
竹心已無路可退,她貼緊牆沿,小手攥成拳狀,指甲深深陷進肉裡,也毫不知疼痛。
佑赫這麼陰霾的臉色,即使在她進門初期,也未曾見過。
"馮雲!把她押進大牢,審到她招供為止!"
他陰沉地下令,可怖的臉上絲毫不帶留情。
他與她,已經徹底結束。
唯一的牽扯,僅剩主審和犯人之間的公事公辦。
"怎麼,還不肯招供嗎?"
一個黑臉的獄卒進來,對著審問竹心的白臉獄卒道。
白臉啐了一口,粗鄙地罵咧道:
"娘的!這女的嘴可牢了,被抽得半死,就是不肯畫押。"
"豈有此理!"黑臉盯著幾乎昏迷的竹心,一把拽住她的頭髮,咆哮道。"臭biaozi!進了刑部的大牢,還以為自己是王府的王妃嗎?"
竹心依舊咬緊牙關,再痛也不吭一聲。
"好!嘴硬是不是?那我倒要看看是你這個殺人犯的嘴巴硬,還是我的鞭子硬!"
說著黑臉就搶過白臉手上的鞭子,狠狠抽在早已傷痕纍纍的竹心的身上。
"啊——"
竹心再也無法忍受地痛苦嘶喊,全身虛脫,血跡斑斑的臉上不斷冒出豆大的汗珠——
她正在承受巨大的折磨!
這種嚴刑峻法,就算強壯的男子都受不了,可她,一個弱小的女人,卻一直挺了一天一夜。
就這樣,雙手一直被吊著,繩索嵌進她刮魚鱗時的傷口,時不時還要受獄卒的毒打。
但她不喊不叫,整整一天一夜。
她為的,只是向他證明清白。
"你這個蛇蠍毒婦,居然還連我們王爺和郡主都敢毒害,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竹心吃力地睜開眼,緊蹙著已被粘稠的血水所覆蓋的雙眉,突然朝黑臉吐出一口鮮血。
"死三八!竟敢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