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心失望地垂下螓首,默默地搖搖頭。
"沒事。我隨便問問的。"
佑赫看著她:"我看你還是先關心一下你自己的身體吧,別老是問些有的沒的。你肚子裡還有孩子,懷孕的時候經常生病,以後生出來可能也是個病秧子。"
竹心仰起小臉——
他,這是在關心她嗎?
可是,為什麼呢?是因為孩子嗎?
"是……我知道了。"
她會為他生一個健康的娃娃的。
深邃的眸子緊緊攫住眼前乖順的她。
很奇怪,現在看到她,怎麼再也沒有以前那種厭煩的感覺。
反而,很想再多看兩眼?
"聽說你是去照顧母妃才傳染了風寒?"他隨意地提起。
"是我自己身體不好,不是被傳染的。"
竹心認真地盯住他。
佑赫的眼眸轉烈——
這女人居然不邀功?換做後院任何一個女人,根本不用等他問,早就在為自己"歌功頌德"了。
"為什麼這麼做?"他突兀地問。
竹心回望他的眸子。
頓了半晌,她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因為她是長輩,是你的母親,我有義務照顧她。"
佑赫怔然,他想不到,這是一個沒受過正規教育的女人會說出來的話。
"可據我所知,我們之間的關係只不過是靠一張契約維持。你遠沒必要為了一場戲,損傷自己的健康。"
他說得直白且銳利。
竹心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是提醒她,不要演得太逼真,以為可以借此改變什麼嗎?
"至少在契約存續期間,我有這個義務。"
她定定地看住他,口氣堅定。
佑赫挑起眉,性感的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詭笑——
其實,有時候她也蠻倔強的。
不過,偶爾看到這個膽怯的丫頭轉個性,感覺還不壞。
"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佑赫突然站起身。
昨夜在這耽擱了一晚,他桌上的公文估計又要扎堆了。
竹心也順勢仰起小臉,衝他莞爾一笑:
"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的。"
有那麼一瞬,佑赫晃了眼。
該死的,她笑起來居然那麼好看!
心裡萬般捨不得他離開,可溫順懂事的竹心沒有像別的女人那樣撒嬌挽留。
她知道他很忙,有很多政事要處理。
而她,永遠只適合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裡,當一個局外人。
★★★
"你給我回來!我不准你走!你給我回來呀!"
一個大致十四歲左右的豆蔻少女,正跺著腳,衝前方的男子大喊。
正巧,竹心經過。
她不好意思上前看對方爭執,只能暫且躲避在後面的樹叢裡。
"別對我用『你』字,你只不過是個郡主而已!"
男子怒氣沖沖地回過頭。
竹心看到了他的正面,是張英氣逼人的俊臉。
女孩纏到她面前,大伸開纖臂,任性地攔住男子的去路:
"我不管!你是我的未婚夫,你就得對我好。為什麼你每次見到我,就好像立刻想走人似的?!"
女孩不甘心地問。
竹心也看清了女孩的臉,她是老王爺已過世的側室袁妃娘娘生的,她的名字和佑赫只差一個字,叫江佑嫻。是佑赫同父異母的妹妹。
聽說,她和邵王府的少王爺邵風,從小就訂有一門親事。
由於她是側室生的孩子,所以平常不同佑赫他們一道用膳,竹心對她也不是很瞭解。
只是聽老嬤嬤說她的脾氣很刁鑽,是個古靈精怪的丫頭。
她稱男子為"未婚夫",那麼,這位英俊不凡的男子應該就是邵王爺了。
"見到的人令人討厭,不走能行嗎?"
邵風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嘲諷地道。
這個女人,呃,不對,應該還是個沒長熟的臭丫頭,討厭得要死,每次看到他,就像要惡魔附身一樣地粘過來。
他,堂堂邵王府的王爺,怎麼可能會喜歡上這種ru臭味干的小女孩?何況,她還是個潑辣刁蠻的丫頭。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就算她長大成人,估計也是個性子。
而這種毫無女性特質的女人,是他最不能忍受的類型!
"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嘛!我到底哪裡不好了?"
說著,佑嫻委屈地閃著淚花。
邵風睨了她一眼,然後嫌惡地別開眼——
看到她這雙兔子眼就心煩!
"讓開!"邵風沉聲道。
"不行!就算你討厭我,也要給我個理由。"佑嫻倔強地揚起小臉,"如果你不告訴我為什麼,我就是不讓開!"
邵風皺起英挺的眉,闃眸含諷。
"討厭你的理由還需要找嗎?"他挑起眉,"任性妄為、胡攪蠻纏、無理取鬧,難道這些還不夠嗎?"
"你胡說!我哪有那麼壞!"佑嫻氣沖沖地反駁。
"我胡說?"邵風笑嗤了一聲,"你也不去外面打聽打聽,誰聽到『佑嫻郡主』四個字不連連搖頭,你還以為自己的名聲有多好?!"
他不留情面的譏諷,真的傷害到了佑嫻幼小的心靈。
佑嫻愣在了當場,像個木偶人般地不能動彈。
她以為,他喜歡她堅強的模樣。
可是他,也許早就遺忘了九年前,在那棵梧桐樹底下,被幾個十多歲的男孩子欺負得眼淚鼻涕流了一整臉的五歲小女孩?
是他告訴她要變強,可當她變得誰都不敢欺負的時候,他卻告訴她——
她很令人討厭?
"以後最好別來煩我!"
邵風撂下狠話,逕自從她身邊走過。
呆呆地望著他逐漸走遠的身影,心中翻湧而上的心酸再也止不住地爆發——
"哇——"
佑嫻蹲在地上大哭起來。
一直躲在樹叢裡的竹心目睹了整個爭執的過程。
她能感受佑嫻的心情,就如感同身受一般。
佑嫻對邵風,就同她和佑赫一樣吧,都只是一方處在單戀。
"別哭了,小姑娘。"
竹心也蹲下身子,好心地勸她。
佑嫻見到有人,倏地抬起哭花的小臉——
"你是誰?你在這裡偷聽?!"
她瞪大眼,兇惡惡地問竹心。
"對不起,我看你們在吵架,所以——"
"你都聽到了!"
佑嫻徒然提高嗓音,不由分說地打斷竹心的解釋。
竹心猶豫了片刻,還是點頭承認。
"你!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偷聽我和邵風講話!"
"我不是存心的……"
"你少給我廢話!說,你是哪房的婢女,我一定要叫我阿哥重重地處罰你!"
佑嫻早已快速打量過竹心,她的穿著打扮極其樸素,應該只是個婢女。
"我是……"
雖然已經成婚將近四個月了,但是她還是不習慣自稱是少王妃。
"幹嘛這麼吞吞吐吐的,難道你是賊嗎?!"
佑赫語氣不善。
現在的她是又羞又惱,今日如此丟臉的事被她聽到。若是傳了出去,以後在人前她哪還抬得起頭來?
"當然不是!"竹心連連擺手,"我叫柳竹心,是、是佑赫剛過門沒多久的王妃。"
按理,她應該叫自己嫂子。
"你就是那個窮女人?"
佑嫻學著大人的勢利樣,頑劣地挖苦竹心。
"是……"
竹心垂下眼。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對白。
"到底是山裡面走出來的野蠻女人,一點教養都沒有,只會躲在角落裡偷聽別人的**!"
佑嫻不客氣地指責她。
"聽到你們的談話是我不對,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竹心真誠地道歉。
"鬼才信你呢!你不想聽,還不會繞道走啊!你根本就是存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