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要工錢了,只求脫身是不是?如果她還死死拽著人家不放,是不是就刻薄無情了?牡丹淡淡一笑:「大家都說這話,難道我是會賴大家工錢的人麼?可是這一年裡來,我曾經虧待過大家?」
眾人一靜,誰也不敢說是。說起來,在芳園做工有個很好的地方,那就是每個月給工錢特別爽快,而且也比其他地方要高出一兩成,伙食和住宿也好,沒有什麼1uan七八糟的事情,或多或少都會學到點技術。
若不是生這樣的事情,實是捨不得走的。
牡丹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們的神色,淡淡地道:「請大家放心,工錢一文也不會少,真正付出辛勞和汗水的,我還會有饋贈。但是.....」她重重地道,「如果有人不自覺,做了對不起芳園,對不起我的事,我也會讓他付出相應的代價!什麼風水不好,什聲有邪氣,都是假的!芳園如今遭遇到的災難,是**!」
聽到她如此明白的話說出來,院子裡頓時響起一片嗡嗡聲。牡丹也不管他們,任由他們去議論商量。
眾人低聲討論許久,鄭花匠當先道:「娘子,明說了吧。我們都承認您是個好東家,但不管這事兒是天災還是**,或者是風水不好,我們都不想再在這裡做下去了。」
「啊......」李花匠猛地站起來,憤怒地指著鄭花匠,比了好幾個手勢,意思是說他忘恩負義。大黑見狀,也對著鄭花匠呲牙咧嘴,低聲咆哮。
牡丹忙示意雨荷將鄭花匠扶了坐下,面無表情地對著鄭花匠道:「你繼續說。」
鄭花匠雖然羞窘,卻仍道:「大傢伙為的就是養家餬口,您得罪了行會,明年這樁生意也鐵定是大賠。若是您以後不再做牡丹生意也就罷了,假如還做,這不會是最後一次算計,說不定下一次就是被人放火燒園子了呢。」
「還不閉嘴!你個鳥人,好大的膽子!和誰說話呢?」順猴兒聞言大怒,跨前一步就要去揍鄭花匠。
「是娘子讓我說實話的。」鄭花匠害怕地往後退了好幾步,不敢和順猴兒對上。他看到過順猴兒和貴子玩笑cao練,這個長得和女人一樣的傢伙下起手來又狠又快,不是個善茬兒。
牡丹輕輕抬抬手,「讓他說。」不是鄭花匠說人家會放火燒了這園子,就真的會被燒了的,她從來不避諱這些。
順猴兒退到一旁,臉上猶有怒色。恨不得把鄭花匠那張沒有遮擋的嘴給撕爛了才解氣。不就是看到牡丹是個女子,看她平時脾氣好麼?欺負一個女人,算什麼東西。
鄭花匠心有餘悸地瞟nong順猴兒,聲音xiao了很多:「xiao的們知道您家底雄厚,又是官家,自是不怕,可xiao的們卻與您不同,猶如螻蟻一樣的,別人輕輕動一下手指,就能將我們給捏死了。您說這事兒是**,但總歸與咱們無關,咱們誰也不敢做這種昧著良心的事情。行會,我們招惹不起,求您放我們一條生路罷。」說完竟就跪了下去。其餘幾個人見狀,也跟著跪下去求牡丹。
「你們都起來吧,我不會為難你們。」牡丹輕輕歎了口氣,笑道:「趨利避禍是人的本能,你們會有這樣的想法並不奇怪。不能強按牛頭飲水,你們一心想走,我是不能強留你們的,就算是強留下來,你們心裡也不爽快,不會認真做事。付錢給不認真做事的人,還得了一肚子的怨氣,背後被人咒罵,算來算去,都是我吃虧。這種事情我不會做。」
地上跪著的幾人聽見都流露出喜色來,一邊起身,一邊七嘴八舌地道:「就知道娘子是個心慈的。」「就知道娘子體諒人。」
心慈總是和手軟聯繫在一起的。牡丹由不得苦笑了,鄭花匠之所以這麼大的膽子,敢承頭出來鬧,就是因為他知道她講道理,不會把他怎麼樣。一個人有著善良和脾氣好修養好的名聲很好,但卻不能給人留下懦弱的印象這些人要走可以,卻不是這樣一個走法。牡丹環顧四周:「都說說還有誰要走的?趁著這個機會,一併說了罷,賬房也好算工錢。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喜郎等人輕輕sao動起來,鄭花匠便給喜郎遞眼色,喜郎不看他,垂著頭不語。過了沒多會兒,又站出來一個。
牡丹靜靜地等候了片刻,見再也沒人站出來了,方道:「剩下的都不走了?」
要走的,或是不走的,都有各自的理由。喜郎抬起頭來看著她:「xiao的走投無路的時候是您收留了xiao的,只要您不趕xiao的走,xiao的就不會走。」其餘幾個人雖沒有喜郎這樣的經歷,卻也表示自己不想走。
牡丹示意雨荷把要走的人記下,然後和顏悅色地道:「我都記下了,你們先回去吧。」
鄭花匠道:「xiao的冒昧問一句,可是明日就可以結算工錢,就可以走啦?不會再有人跟著不許走吧?」他對雨荷讓人牢牢跟著他怨念很大。
牡丹一笑:「恐怕靜時還不行,得累你們多等幾日。」
「為何?」鄭花匠等人都皺起眉頭來,「您剛才明明才答應過的。」
「不為何。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清白無辜的,自然是想走就走,不但不會少一文錢,還會有饋贈。但假如做了對不起我的事的人,必須付出代價。」牡丹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說實話,今日在這裡的人都有嫌疑,誰也脫不掉干係。要走可以,等我把事情的真相查明再說。這些日子,就要委屈大家不要1uan走了,不然出了什麼1uan子,可別怪我不近人情!順猴兒!」
順猴兒往前一步,行了一禮:「娘子請吩咐。」
牡丹道:「從今夜開始,這件事就jiao給你了,誰要是往外遞東西,想偷跑,你可以便宜處理,若是出了事,我唯你是問。」
順猴兒笑道:「是。xiao的必然不辱使命。」
鄭花匠怒道:「我們不是你家的奴僕,我們是良人!你這是要仗勢欺人麼?」
牡丹微微一笑:「鄭師傅您別慌,知道您是良人,您放心,只要您是清白的,不會冤枉您。說實話吧,我之所以敢這樣做,就是心裡有底了,佔著理的,可不怕您去告我仗勢欺人;要是大家都配合,能夠私底下解決的咱們就私底下解決,我不想對付誰,就想找到背後使壞的那個人。若是您非得鬧,不配合,我就只好報官,說你們統統都有嫌疑。大家一一去過堂好了。」言畢沉下臉吩咐雨荷:「去和周八娘說,辛苦她這幾日把伙食開得好一點。」
這個年代有幾個平民百姓不怕官的?更不要說是像鄭花匠等人這樣的xiao民。那些心中無鬼的聽牡丹說飯菜伙食會很好,也不是要把他們怎樣,就是留幾日查清緣由就放人,不然就要過堂,便都紛紛歇了鬧騰的心思。鄭花匠見眾人都改了主意,沒人應和他,又被順猴兒冷冷地睨著,當下悻悻地道:「身正不怕影子斜,等就等。」於是眾人各自回房,靜候消息不提。
順猴兒卻又領著人,把包括順子在內的所有人都單獨提溜出來問話,或是哄,或是嚇,或是詐,務必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地方。
夜裡雨荷伺候牡丹洗漱,提起鄭花匠來:「他鬧騰得怪厲害的,還是您有法子對付他。他那日對著奴婢時,半點不念舊情,比誰都厲害。」
牡丹道:「咱們與他也不過是當初在劉家的那點jiao情罷了,後來他之所以來我這裡,也是因為圖財,並不是因為欠我的人情想來還情。
而且正是因為他知道我們的底細,所以才敢比誰都鬧得凶。」
雨荷xiao聲道:「他這麼怕,一心想走,風水不好,有邪氣的話也是最先聽到他說的,會不會是他?」
牡丹搖頭:「說不准啊。」鬧得厲害的,可以看做是心裡沒鬼,不怕;也可以看做是心虛,總之最後都還得看證據。反正順猴兒驗看過那牆,的確是有人進出過的痕跡。
一夜無話。
第二日一大清早,周八娘親自給牡丹送來早飯,牡丹見她似有話要說,便請她坐下一同吃飯。
周八娘推辭不肯吃:「我就是聽說您有喜了,來恭喜您的,順帶也有事情要同您說。」見牡丹好不遲疑地吃了蛋羹,不由笑道:「真好呀,還不害口。」
牡丹笑起來:「大概是因為時候還沒到,又或者是他知道我忙,不忍心讓我難受?我說您呀,就別客氣了,若是吃了呢我不勉強您,若是沒吃,就坐下一起吃。」
「那是您的福氣了。這個孩子夠乖巧,貼心。」這周八娘雖然給芳園做工,但她本是裡正之妻,並不是什麼奴婢賤民,聽牡丹一勸,也就笑著坐了下來:「您昨日讓打聽的事情連夜就打聽了。
我家裡那一個的本家,有個孩子,早幾年一直在城裡做活的,前兩個月,大概就是在那位姓金的客人來談成生意後不久就回來了。他家原本是最窮的,一年也難得吃上一回rou,近一個月來,隔三岔五的就去割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