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進院子就聽裡面傳來:「蕭蕭行李向東還,要過前途最險灘。若有贓私並土物,任教沉在碧波間。」
成天立和若蘭一聽,腳下一頓,成天立望向若蘭,她回了他一記安心的笑容,這馬大人果然是個文人,這一類的文人自命清高,立志做清官的大多沒有好下場。
不過他在她們還未見到人時就念出這首拒賄詩,證明他不是一個迂腐之人,同時還有另一含義,適才聽他喊小才子,這會又念出詩,是想考她一二,切,她以前最恨的就是貪官,所以對這些記得的可就多的去了。
她停下腳步,清了清嗓子,說道:
「一絲一料,我之名節;
一厘一毫,民之膏脂。
寬一分,民受賜不止一分;
取一文,官為人不值一文。
誰雲交際之常,廉恥實傷,
倘非不義之財,此物何來?」
「好詩。果然是個小才子,快請進來。」這時院內的聲音驚奇的大聲傳來,欣喜萬分,從剛才的慵懶變的急切。
成若蘭抿嘴輕笑。這綵頭是博來了。成天立到是眉峰緊皺。憂心重重。呂才沅到是笑逐顏開。這人是他介紹地。可謂是名利雙收。
進了後院。只見一藍布衫地中年男子坐在石桌邊。桌上擺著一幅字。
觀其面像。庭寬飽滿。劍眉細長。雙目炯炯有神。中分厚唇。再觀其神態。只見態度從容悠然自若。頭頂一塊綸巾。渾身上下。盡顯儒雅。成若蘭在心裡暗暗叫好。年青時定是一個風流倜儻地大才子。
「見過馬大人。」成若蘭和成天立對視一眼後。眼中都有欣賞之意。同時彎腰行禮。
「請起。請起。我不著公服。你等無須客套。」馬大人微微一笑。抬手指指石桌邊上地椅子。示意她二人請坐。呂才沅恭敬地走到他身後站著。單手撫著鬍鬚。笑容滿面地看著他二人。
若蘭從容起身。緩步走到石桌前。入目地正是一個龍飛鳳舞行書「廉」字。從筆鋒來看。跟昨日在呂才沅家看到地那個「福」字陂有幾分神韻。
她脫口而出道:「好書法,呂先生家的福字可是出自己馬大人之手?」
「哈哈哈哈,我說的沒錯吧,大人,你輸了,上等的陳年花彫拿來。」呂才沅興奮的大笑幾聲,涎著臉對馬大人說道。
若蘭只覺頭頂飛過兩隻烏鴉,居然用這個來打賭,真是好興致。
「你是平江富賈,還好意思來敲詐我一罈子花彫,也罷也罷,一會回去,我叫秋兒給你量上一壇。」馬大人盯著成若蘭,十分欣賞的點了點頭,眼裡像是挖到金子般閃亮。
站在一旁的成天立眉頭鎖的更緊了些。
「哈哈那就謝過大人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好這一口酒,成公子啊,這次可要多謝你了,你初來平江,有所不知啊,大人的內人,可是釀酒的好手啊,特別是陳年的花彫,入口香濃,柔而綿長,真乃好酒。」呂才沅高興的拍拍大肚子,一手堅著大拇指,神思早就飛到那酒裡去了。
馬大人淡笑不語,視線仍放在成若蘭身上,自家夫人釀的酒好不好,他自然曉得,目前他對成若蘭的興趣,遠遠大過品酒論文。
「新說成公子是從西邊過來的,原籍是何處啊。」他坐了下來,撫撫手示意二人不要拘謹,也坐下來聊。
「我和若蘭是從京城回來的,原籍正是平江。」成天立接口說道,也正好解了若蘭的圍,問這原籍,要她來答,她還真答不出來。心裡又是鬆了口氣,還好那日說名字時用的是同音字,一路上她也忘記告訴成天立,蘭跟男一時間也聽不出個一二來。
「哦,不知道若男有沒有報名文科啊?」
「我並不打算讓他出士,只想他安安份份的做個普通人便好。」成天立淡然的回望若蘭,眼神裡藏了一絲警告。
她自然是看懂了,嘴一撇,低下頭顱,其實他的擔憂是為她好,現在通緝文書倒是沒有,若以後文書下來,她又如此高調,只怕真的要天天亡命天涯。(手
))
馬大人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眼裡湧出一絲不悅,在他心裡,如此聰穎的孩子,居然不為國出力,而是窩在民間為商,實在是大材小用,看這孩子,進退自如,從容淡定,舉手投足間彬彬有禮,文才先是次要,主要是品德高尚,方為上乘,而這孩子面面俱到,如此佳兒,卻扣死他為官之路,卻不合常理,莫非有難言之隱?
「這麼好的苗子要是被扼殺,成兄不會感覺可惜嗎?」他試圖說明成天立,讓他允了成若男出士。
這時一旁低眉順眼的成若蘭,只覺手心冒汗,她是喜歡看女附馬沒錯,但這殺頭的大罪要落到她頭上,心裡也難免有絲說不出來的味道。
「官場勾心鬥角,明爭暗奪,不適合他,他心情恬淡,做個閒人來的自在,馬大人憐才之心,成某謝過了。」他站直身子,向他行了個禮,言下之意是絕不會讓她出士的。
他話裡的滄桑和坎坷,馬大人聽到不由的直了直身子,心中有所感悟的長歎一聲,也罷,他說的也的確在情在理,他如若不是得罪了頂頭上司,又怎會貶到這裡來當一小小縣令呢。轉念又是一思,見他二人談吐自如,對官場的事又這麼熟悉,莫非他二人是官家後代?
成天立見他眉峰一跳,心中暗道不好,他也說露了嘴,讓他起疑了。
「我和爹爹,爺爺,本來是在京經商的,娘親因生我時難產而死,本來家中人丁稀少,又因為商物上跟右相大人有些牽連,所以爺爺命我和爹爹逃了出來,爺爺被牽連入獄,前些日子出獄後,身體承受不住病逝了,所以我也不想出士從官,只想做個清淨閒人,馬大人好意,我和爹爹愧受了。」
見成天立啞然,若蘭抬起頭,愁腸百結的輕聲說道,邊說眼裡還露出水霧來。
這回換成成天立諤然,趕緊低下頭,隱忍不語,心裡卻暗思,這丫頭,說起謊來臉都不紅,還聲情並茂,條理分明,加上表情逼真,聽者若是有心,卻是聞之傷心,不知是她隨口捏來,還是早就有所計量。
馬大人神情一怔,難怪成兄這麼反對他出士為官,原來是有這麼一遭,十幾日前金相國府被查抄,誅連九族,一個活口都未留,而牽連的人也不在少數,這商賈若是在其中也陂為正常,如若查清後,無國事牽連,自然也會安然無事,但老人無端端受了牢獄之災,身體承受不住,辭逝也確是淒涼。
「唉……也難怪,我聽呂兄說你們二人有筆生意需要我做個證人是吧。」他長噓短歎,滿臉淒然,做了十幾年官,官路如何凶險他又如何不知,若不是放不下這天下的窮苦百姓,他也早就退隱做個清靜散人了。這孩子生的眉清目秀,不為官,做閒人,也難保不是一種福份。
「沒想到成兄和成公子的身世竟是這樣,大人,請看此物,正是成公子想出來的,真是妙不可言啊。」呂才沅也噓唏一聲,也知這是人家的傷心事,馬大人都轉移話題了,他自然也不敢在這事再多做研究,趕緊把昨日成若蘭留在店裡的幾根火柴和石板,遞了上去給他觀摩。
「哦這是何物?」馬大人拿起一根看了半天後朝成若蘭問道。
「小子為此物取名火柴,是用來取火之物。」悄悄的低下頭,抹了一把剛才硬逼出來的眼淚,露出燦爛的笑容說道,這會笑容裡儘是天真孩童歡喜。有道是太少年老成,只會引起反感,必要的時候露些孩子心性更容易博的青睞。
「火柴?嗯,好名字,如何取火呢?」馬大人點頭沉思了一下,接著詢問道。
呂才沅也是這會才聽到此物的名字,也喃喃念了兩聲,感覺又順口,又物實,像這等日常物品,名字越是容易些,越是容易普及。
她眨眨眼說道:「馬大人不妨用黑色這頭在這石頭上輕輕刮一下如何。」
「哦?」聞言倒也引起他的好奇,輕輕一刮,一串火苗從頭頂升起,他愣了一下,隨及放聲一笑,說道「果然是妙不可言啊,好東西。」
眾人莞爾一笑,由其是呂才沅眼睛大放異彩。如果有縣令親筆題詞,再配合成若男昨日所說的推廣方法,這小小火柴不火都要火,東西一火,錢就火。
不再多話,呂才沅趕緊拿出一張文書遞給若蘭,她低頭一看,前面一兩條還算合理,只是後面這些模糊不清,就她這半調子的水平,也能挑出毛病,拿文字來開涮,便提出修改,呂才沅有絲不悅,馬大人倒是支持她做修改,主要也是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肚裡有墨,推推桌上的文房四寶,示意她寫出來,好吧,寫就寫,又不是她的字拿不出手。
重新參照現代化的合同內容,起草了新的文書,先遞給馬大人觀摩,眼角瞄到馬大人雙眼笑的似朵花一樣的點點頭,再遞給呂才沅看。
呂才沅看完後沉思良久,一拍手,道了聲,好,這文書,保證了買家,又保證的賣家,清清楚楚,條理分明,相互牽制,眼裡不乏深意的瞄了瞄成若男,年僅十二歲,除了錦繡文章,還能寫出這麼一手清秀的字來,如果是他兒子,那該有多好啊。
文書通過了,由馬大人做證,三人紛紛在文書上簽字畫押,一式三份,各人保管一份,呂才沅正欲提專利之事,就聽到身後的跫然足音。
這時從內屋走出一名**,只見體態婀娜多姿,顏如渥丹,頭上插著兩支素絹花,印的人比花嬌,細長的丹鳳眼,小巧的櫻唇,面上略帶促狹的笑容環顧眾人,最後望向馬大人,兩人相視一笑,其中的溫柔,盡顯幸福神態。
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