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反應就是他發現了什麼情況,來不及告訴我,於是我馬上回頭走到我們剛剛停下來的地方,可是還是沒有人。我有些慌了,於是馬上折返,想要把這個情況告訴老劉和吳悠,可是明明幾步就可以到的地方,我卻走了十幾步還沒有看到他們,眼前只有那些柱子,和不遠處的一面牆。我又試著往前走了幾步,發現那面牆與我距離沒有任何的改變,我心裡有點發毛了,於是閉上眼往前跑了幾步,然而等我睜開眼,我的位置還是沒有任何改變。
我大喊了幾聲他們的名字,可是沒有任何的回應,我回過頭,那扇通往下一個機關的大門還在那裡,我試著往大門的方向跑了好幾十步,結果依然一樣,它始終離我就是那麼遠的距離,不管我怎麼跑,我始終還是在原地。
頓時我的雞皮疙瘩就起來了,這不是鬼打牆,絕對不是。有靈覺的人是不會被鬼打牆迷住的,如果是任何妖魔鬼怪作祟,我絕對會感覺出來,可是現在這裡沒有任何靈體啊。平靜了一會兒之後,我心裡已經沒有了剛才那種撲通撲通直跳的感覺了,腦子也開始轉動了。我看不到其他人,喊了也沒有反應,但是如果他們只要他們跟我還在一個空間裡,我是絕對可以感覺到他們的。
我閉上眼睛,仔細感受著他們的氣息,可是不管我怎麼努力,任何一絲屬於他們的氣息都沒有。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現在我的的確確是處在了一個跟剛才看上去一樣的房間裡,但已經很顯然不是剛才的地方了。這裡只有我一個人,沒有老劉、沒有吳悠、也沒有青巖,而且不管我怎麼走,我永遠都在剛才失去青巖蹤跡的地方,無法前進也無法後退。
是丹木搞的鬼嗎?我開始懷疑,於是我走到離我最近的一個柱子前,還好,它還是可以觸摸到的,並沒有一直與我保持著同一個距離。
這顆丹木依然和剛才一樣,高大,粗壯,除了位置上產生了一點變化,上面依然是詭異地、不知所謂的花紋。我用手指輕輕撫摸了那些紋路,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做,只是突然有這麼一種感覺,我應該這麼做。我的手指沿著那些詭異的花紋從上到下的輕輕劃過,我慢慢地坐在了地上,依靠在柱子上,手指並沒有停止下來,依然在柱子上來來去去。這些紋路如有靈性一般,它們似乎隨著我的撫摸開始活了起來,與我的手指產生了呼應。
靠在丹木上,我的眼皮越來越沉,最後漸漸閉上了眼睛,失去了意識,最後的感覺似乎還是手指觸碰那些紋路的觸感。
漸漸地,我感覺到有陽光撒到了我的臉上,一陣真實而溫暖的感覺。可是我明明在一個存在於異度空間的密室中,怎麼會有如此真實的感覺呢,真的是陽光嗎?
我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睛,當我睜開之後,一陣刺眼的陽光讓我不禁目眩,真的是陽光,真是的陽光。我警醒地看著周圍,四周不再是那個小房間和八根頂天立地的丹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十分熟悉,但卻又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景象。
我靠著的不再是那根丹木,而是一顆差不多粗細的梧桐樹,眼前是一個不大的操場,操場上的男孩子們正在歡快的踢著足球。
「佳子,快起來了,體育課快要下了,你是不是又趁自由活動的時候睡了半堂課啊?」一個穿著白色T恤,梳著馬尾的女孩子站在我的面前。
「陸麗?」我盯著她足足一分鐘之後才半信半疑地說出了這個名字,我沒有第一時間認出我面前的人,可是當我認出她時,我心裡咯登了一下。並不是因為她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有多麼可怕,而是明明應該與我同歲的她,如今卻是一副十三四歲的模樣出現在我的面前。
陸麗是我初中時代曾經最要好的朋友,沒錯,是曾經。原本從小學開始一直很要好的我們,因為我的一些幼稚的錯誤,最後變得幾乎老死不相往來。那個時候的我,是十分珍惜這個好朋友的,因為我的靈覺,我總是可以看到一些奇怪的東西。有時候忍不住說出來,可是別人總會覺得我是個小騙子,久而久之,全班就聯合起來孤立我,只有陸麗,總是無條件的相信我。我沒有味覺,有一次這個秘密不知道為什麼被班上最調皮的男生知道了。於是男孩子們就聯合一些同學,開始對我無窮無盡的捉弄,各種加了料的怪味零食被遞到了我手裡。每次都是陸麗幫我嘗,味道不對馬上就讓我扔掉。淋了辣椒油的草莓蛋糕,撒了鹽的白開水,其實大部分時候他們都只是想要調笑,不會拿會吃死人的東西給我,反正我也嘗不出味道,吃了也就吃了。但陸麗堅持要嘗,她認為這些胡亂搭配的東西吃下去,就算是吃不死人,也會把胃吃出毛病的。
我足足用了幾分鐘才適應,我不知道為什麼,回到了初中時代。原本我以為這些是機關製造的幻覺,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是這麼真實,校園、教學樓、課桌和同學們。
孩子王李川,用怪味食物捉弄我的源頭,初中的時候還比我矮半個頭。記得去年輾轉聽說他升了士官,娶了個靦腆的妹子做老婆。班花劉美美,成績一般但是有舞蹈特長,初中的時候就特別有氣質,大學時在路上碰到過她,那個時候她已經考上了空姐。班長孫軍,一板一眼的老實孩子,前兩年考上研究生時還給我發了短信。
我坐在自己位子上等著上課,心裡卻還在思考著現在到底是個怎麼情況,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那個時候的班主任許老師領著一個女生走了進來。
「今天有個新同學轉到我們班上來,大家歡迎!」許老師指著跟他一起進來的女孩子說。
看了她一眼之後,那些原本我以為已經忘記了的往事,開始一股腦的湧進了我的心裡。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的陸麗,就是因為她,蔣子初,使得最後我和陸麗不得不面對分道揚鑣的結局。我曾經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上天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一定會選擇回到蔣子初出現的那一天,不再犯同樣的錯誤。
接下來的日子,都與我的記憶一模一樣,蔣子初送了零食給我,陸麗像往常一樣,怕她跟別人一樣是耍我的,所以要嘗,而我卻破天荒的強硬阻止了。我很清楚的記得那時自己的想法,她剛來,沒有理由會和別人一樣用這些來整我,說不定她也許根本就不知道我沒有味覺這個隱疾。
陸麗很生氣,我對於她的幫助,一直是十分認同而且十分感激的,可是現在我卻拒絕了她。當時我不明白她為什麼生氣,可是我現在有些明白了,她因為向著我,所以跟我一樣她也受到了全班的孤立,而現在她唯一的朋友,竟然拒絕她,這應該是一種特別失望,特別難受的感覺把。陸麗從我手裡搶過蔣子初給我的零食,狠狠地扔在了地上,蔣子初被嚇到了,幾乎流出淚來。我很生氣的拉著蔣子初走了,臨走時,還特別惡狠狠的對陸麗表示,再也不要理她了。
雖然後來我和陸麗和好了,蔣子初也成為了我們的朋友,但破碎了的銅鏡是怎麼也無法再跟當初一樣了。成年之後,我每每想起那段時光,總是會感慨,人在傷害一個真正愛著你的人時,總會比傷害你的敵人時顯得更有殺傷力。
漸漸地,有時候陸麗開始經常和蔣子初一起回家,而不是等著留校辦黑板報的我。一個月之後,我受到了蔣子初的一封信,現在想來真是可笑。在有些話無法當面說出口的時候,文字總是最好的工具。她在信裡婉轉地表示,她覺得我不是一個值得交往的朋友,在她出現時,我可以那樣對待陸麗。也許以後某一天,有另一個人出現了,我也會這麼對待她。就這樣,我失去了人生中最要好的兩個朋友,也是唯一的兩個朋友。
在這段回憶裡,我明明清楚地記得事情的轉折點,我有許多機會去改變這個結局,但我始終沒有下手,依然選擇了如之前那般的發展。因為我害怕,對未知的恐懼,讓我無法選擇一個我無法掌控的結果。所以我寧願再次承受同樣的結果,也不要事情向我不知道不瞭解的方向發展,因為我不確定,那樣選是否就會比現在更好。
曾經無數次幻想回到過去的我,如今突然意識到,也許過去了的,就應該這麼過去吧。就在我產生這個想法的一瞬間,我猛地驚醒了。我依然還是靠在那塊丹木上,而不同的是,青巖也坐在我的身邊,依靠在另一顆丹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