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之責 正文(TXT全文字手打) 第一百三十三章 誰反叛誰
    當肖彥梁把這個自己的判斷說出來的時候,已經把電台搬過來的戴安平只是苦笑了一下:「別人不願意說,你又有什麼辦法?況且,少一個人知道,不是更安全嗎?」

    幾天以後,余鴻春找到肖彥梁,告訴他上面已經決定先暫時不幹掉武田俊男,至於為什麼,他們也不知道。

    「還不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肖彥梁輕輕一笑,說道:「我到現在還無法確定那個傢伙為什麼會突然出現,橫邊淺僅僅是想試一試我們,還是對我們真的有所懷疑,我們都不知道。但是在憲兵隊過堂的時候,葉克明說了一句『那天早上有五個皇軍出城』的時候,我明顯可以感覺到橫邊淺的心思已經不在我們身上了。

    所以我覺得他僅僅是想試探我們一下的可能性最大。而試探的結果,卻是武田俊男被真正的『共產黨』接走了。」

    「接走了,武田俊男要想和鬼子聯絡,必然有其他的方法,我們正好可以利用這一點。肖局長是不是這個意思?」余鴻春因為肖彥梁的話而啟發,接著他的話講。

    「是的。」肖彥梁點點頭:「我就是這個意思。余先生,我的確不知道你們傳遞情報的方式和方法,原先我以為你們有電台,好心想你們提醒鬼子的偵破手段,可是姜先生卻說沒有。」

    余鴻春看著肖彥梁滿是真誠的臉,心裡有一些感動。他畢竟還是真心地在對待自己。想了想說道:「我們是真的沒有電台。每一次我們都是按照收到的紙條執行命令。昨天就接到命令,要我護送這位武田俊男回根據地,再把另外一封我也不知道的信結果總部首長。」

    「如此說來,不殺武田俊男也僅僅是你們的那一位上級的意思,並不是總部的意思了。」肖彥梁緩緩說道:「我推測,如果你們的每一個落腳點都被鬼子摧毀,那麼這個武田俊男也就沒有留著的必要了;如果沒有被摧毀,那麼就說明他真的有其他聯絡方法,鬼子的的目標也就很明確了,就是貴軍的總部。」

    余鴻春驚訝地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什麼。這個人簡直太精明了,就從一句話裡面可以得出幾乎完全正確的結論。不錯,他接到的命令中,的確有這麼一條,時刻注意武田俊男的一舉一動,尤其是他的暗號。如果鬼子真的襲擊了有暗號的地方,那麼就立刻處死他,否則就一路回答根據地,把情報交給總部首長。

    「這一走,我們就會有幾天不能見面了。你什麼時候走?」肖彥梁惋惜地問道。

    「今天就走。」

    ………………

    進入六月份,天氣已經很熱了。余鴻春帶著何老四找到武田俊男的藏身處時,正好聽見手下的夥計和李四娃在爭吵什麼。

    「你們怎麼回事?我在外面就聽見你們在吵架,連警戒哨也沒有,平時的紀律都到哪裡去了?」走進屋子,余鴻春一眼看見武田俊男坐在牆角,嘴上掛著一絲笑容地看著李四娃和一個人爭吵,兩個夥計中沒有參與的一個,提著槍,一直若有若無地監視著整個場面。

    看見領導進來,屋子裡安靜下來。尤其時吵架的那位,臉「騰」地一下脹得通紅。忐忑不安地看著余鴻春。

    「我去放哨。」沒有爭吵的那位夥計立刻找到了離開這個氣氛很壓抑的地方的理由。

    「都坐下。」余鴻春說完率先坐在地上。然後對武田俊男說道:「這位就是從醫院出來的宗俊生先生吧?管教不嚴,還請先生不要見怪。」

    「哪裡哪裡。」武田俊男馬上謙虛地坐直了身子:「總算是逃出了虎口。就是心裡有些著急,不知道你們是什麼人,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你,你,你不是……」這個時候李四娃忽然認出了來的人是誰,驚訝地指著余鴻春說不出話來。

    「讓兩位見笑了。」余鴻春呵呵一笑:「你們這次出來,不久是找我們嗎?我是新四軍抗日先遣支隊的偵察員余鴻春。」

    「啊!」

    「啊!」

    武田俊男和李四娃幾乎同時驚訝地叫了一聲。只是兩者的一絲不同。武田俊男是因為竟然真的是遇到了共產黨,雖然從夥計和李四娃的爭吵中已經判定了這一點,但是想不到的是,橫邊淺的感覺極為準確,那個懷疑的對象,不僅是共產黨的窩點,還是共產黨正規軍的窩點。

    李四娃的驚訝,則是前後的巨大反差而已。

    「歡迎宗先生加入我們的抗日事業中來。」余鴻春繼續說道:「為了安全,我們將會白天休息,晚上出發。種種不便,還請二位多多擔待。」

    「應該的。我真是很感激你們。」宗俊生欠欠身子:「就是不知道你們在城裡有沒有損失。我的失蹤,日本人一定會全面搜捕,要是你們有什麼損失,我真的是很難過。」

    武田俊男的問話讓余鴻春暗笑不已,想從他那裡知道城裡的情況,門都沒有。「嗯……放心吧,為了偉大的抗日事業,什麼樣的損失我們都願意承擔。」他沒有回答「是」或者「否」,而是說了一句很模糊的話。

    武田俊男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卻非常失望,既然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那麼只好把這麼模糊的回答當成是肯定的回答了,免得對方不高興::「沒有損失就好,我心裡也算是安穩了。唉,那個醫院實在就是一個人間地獄,我總算是看清楚了日本人的真面目。能夠逃出來,並且能夠遇上你們,真是很幸運的事情。」

    「抗日是每一個中國人的責任。我們那裡的醫生實在是缺少,宗先生是一名醫生,正好是對我們有極大的幫助,我們感激還來不及呢。」余鴻春翻過來覆過去講的卻都是客套話。

    「哪裡哪裡,為了國家和民族,盡我的綿薄之力是理所當然的。」既然如此,宗俊生也是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行了,我給兩位介紹一下和你們相處了幾天的隊員。」余鴻春實在不想再和對方這麼不疼不癢地說下了,換了個話題:「這位剛才爭吵的,叫李勁,外面的那一位叫陸天,我們都是新四軍抗日先遣支隊的成員。」

    余鴻春兩次提到「新四軍抗日先遣支隊」的名字使得武田俊男忽然想起來什麼:「難道你們就是去年在附近韋崗伏擊日軍的那支部隊?」那一次遭遇戰,雖然損失不大,但是那是皇軍第一次遭到敵後共產黨游擊隊的襲擊,還損失了一名軍官。

    此次戰鬥過後,江南的支那老百姓對皇軍的敵對情緒高漲,而那場戰鬥也被誇大成皇軍損失數百人的鬧劇。至此以後,皇軍在一些佔領區,連續遭受到了共產黨的襲擊,每一次損失不大,可是加在一起,就是個可怕的數字了。關鍵的關鍵,是目前皇軍還沒有任何辦法去有效地節制這個新的對手。以上是橫邊淺在向武田俊男介紹形勢的時候說的,所以他記得異常清楚。

    「是的,我們就是那支部隊。一年多以來,我們已經多次打擊日軍,雖然每一次不多,但是累計起來,就不小了。」余鴻春講起部隊的發展,臉上露出一絲得意和自豪的表情:「我們進入敵後,民眾的抗日熱情被充分激發起來。我們教育民眾,鬼子的凶殘,不會因為你心甘情願當一個順民而有所改變。侵略者始終是侵略者,他們來這裡,就是要奴役我們中國人的,他們的凶殘,必須要靠我們團結一致一起抗戰才能抵抗。」

    李四娃聽得新鮮,武田俊男卻幾乎要暈倒:「天啦,這些做法和東北的那些共產黨匪軍有什麼區別?那怪橫邊淺君對自己說起這些事的時候,表情是那麼的痛苦!軍部的那一群飯桶真的是應該下來看一看真實的情況。

    滿洲只有3000餘萬人口,共產黨和其他的抵抗武裝全部加在一起,不過十來萬人。可是皇軍可以很輕鬆地把那些實力強得多的非共產黨抵抗武裝消滅,卻很難對弱小得多的共產黨土匪有所作為。

    和關內比,滿洲實在十太小了,不僅在人口、土地面積上都太小了。可是就滿洲這麼個地方,幾十萬關東軍、武裝移民都消滅不了共產黨武裝,關內的形勢那又怎麼辦?共產黨武裝向來都是無賴的打法,卻十分有效。皇軍對他們,就像大象要踩死一隻螞蟻那麼困難。橫邊淺君多次向自己表述過對軍部根本不重視共產黨武裝的擔心是正確的。

    皇軍兵力不足,站得地方太多,根本守不過來。比如現在,雖然佔領了武漢,可是在上海、江蘇,還是又很多的地方在支那政府手裡;廣州也被佔領了,可是江西、安徽的大部分地方同樣也在支那政府的手裡。即使這樣,還不應該忘了被佔領城市之間的廣大的支那農村和眾多的支那農民。這些都是極其善於宣傳的共產黨的潛在兵源和戰力!

    橫邊淺君也曾經向自己提到過的,在滿洲執行的很好的『集體部落』制,在關內其實根本無法執行。首先是兵力嚴重不足的問題;其次是關內的共產黨武裝都是正規軍,他們和支那政府打了十年,戰鬥力是極其可怕的;第三現在支那政府是正式和我們交戰,據說共產黨也和國民黨重歸於好,廣大的沒有被佔領的土地和民眾,同樣將是共產黨武裝的有效兵力來源和糧餉來源,這項制度完全沒有實施成功的希望。」

    忽然之間,武田俊男沮喪極了。

    抬起頭看見余鴻春征微笑著看著自己,心裡一冽,有些自責:「我是特高課的高級人員,我怎麼就差點忘了自己的身份和任務?皇軍是不可戰勝的!」

    「久仰貴軍的大名,真是如雷貫耳,我都聽呆了。」武田俊男用笑容來掩飾剛才的走神,開始介紹自己:「我叫宗俊生,瀋陽人,燕京大學畢業後,東渡日本留學。

    在畢業的那一年,日軍開始侵略中國,當時聽了日本國內報紙的欺騙,說日本軍隊是為了幫助中國人擺脫西方列強的欺壓,同時教訓那些極度反日的地方軍閥才來的,所以我也就沒在意。後來我發現戰事緊張,心想作為一個中國人,還是應該回到自己的祖國。

    在我向導師辭行的時候,他也同意我回國,但是反對我到國民政府那邊去。他說國民政府不會相信我這個日本留學生的,相反,還不如到佔領區日本人開的醫院裡面,在那裡還可以幫助醫治受傷的國人,於是就這樣我就回國了,在日本人開的醫院工作。

    可是後來的所見所為,讓我徹底認清了日本人的真實面目。所以我就準備逃出來。可是我人生地不熟的,即使逃出來,也逃不遠。正好那天我在院長門口聽見憲兵隊隊長正在和院長閒聊,他們無意中說起他們已經發現你們的那個布店是抵抗武裝的一個聯絡點。我才下決心逃跑以後去找你們。

    可是因為一旦我逃跑,日本人必定進行打搜捕,你們又是已經暴露了的,我要是直接找到你們,一來短時間內你們不一定相信我,二來你們那裡肯定是早就被監視了,這樣我就變成了自投羅網。所以那天我化妝成一個日軍士兵,在勞工營裡隨便挑了一個人和我一起逃了出來。通過他去找你們。

    真是想不到你們竟然是共產黨的軍隊。我開始還以為是國民政府的呢。不過說實話,我並不喜歡你們共產黨,我堅持認為要是你們不反叛政府,國民政府也不會為了剿滅你們而放棄東四省,任由日本人利用東北作為基地去進攻華北、上海了。」話說到最後,竟然有了一絲挑撥離間的味道。

    因為總就明白對方是什麼人的緣故,余鴻春豈能不明白武田俊男的險惡用心?這樣的伎倆聽在余鴻春耳朵裡,此時顯得是那麼的刺耳於可笑。

    他擺擺手止住了忍不住向辯駁的李勁,笑著說道:「宗先生畢竟在外面呆了那麼久,有些不明白實際情況。說到我們所謂的反叛,真是不知道是誰反叛誰。」

    和肖彥梁他們待久了,對於這一類什麼共產黨拖累了國民政府的抗戰的論調,曾經在部隊當過教導員的老紅軍姜佑行的理論可是豐富得多。在相互的辯解中,余鴻春也是獲益匪淺。既然說起這個,脫口就出:

    「當初中山先生提倡三民主義,廣交海內外朋友,我黨專門召開會議,為了幫助國民黨走出困境,同意黨員可以一個人身份加入國民黨。

    在兩次東征的時候,我們共產黨員艱苦作戰,為穩定廣州國民政府作出了卓越貢獻;在北伐的過程中,我們共產黨人浴血奮戰,衝鋒在前,為國民政府收復失地,打擊北洋軍閥,立下了不朽的功勳,

    可是我們得到了什麼?蔣委員長的『四.一二大屠殺』,汪逆精衛的『7.15』大屠殺,我黨黨員損失百分之90以上。這兩個人才是叛徒,他們身為國民黨的高級領導,卻公然背叛中山先生的遺訓,不分青紅皂白,突然轉過身對我們下手!你說是誰反叛誰?

    1931年9月20日,也就是9.18事變的第三天,我黨同日本共產黨中央聯合發表了反對日本帝國主義侵略中國的宣言。9月22日作出了「組織群眾的反帝運動,發動群眾鬥爭……組織東北遊擊戰爭,直接給日本帝國主義以打擊」的決議。

    1932年4月26日,中央工農民主政府發表了《對日宣戰通電》,正式宣佈對日宣戰,提出「用民族革命戰爭驅逐日本帝國主義出中國的主張」。

    1933年1月,我黨又發表宣言,首次提出紅軍準備在三個條件下與任何武裝部隊訂立共同對日作戰的協定,這三個條件是:(一)立即停止進攻蘇區;(二)立即保證民眾的民主權利;(三)立即武裝民眾創立武裝的義勇軍。要知道這之前我們已經連續三次取得了反圍剿的重大勝利!

    要知道這些聲明和宣言,都是我黨我軍在幾次徹底粉碎蔣委員長大規模軍事圍剿的時候發表的,也就是說這些聲明都是挾勝之勢發表的。

    同樣是在9.月20日,中國國民黨上海特別執行委員會在《民國日報》頭版刊登了一個抗日公益廣告,號召「同胞們,日本已佔據瀋陽了!團結起來!一致對外!」一些國民黨將領致電蔣委員長,表示願率部抗日,「寧為戰死鬼,不做亡國奴」。在突來的國難面前,我們的各種社會組織和團體暫時拋棄了政黨和政見的不同。

    可是蔣委員長呢?在社會各界都團結一致的時候,在全國人民都要求抗日的時候,仍視日本為「疥癬之疾」,稱共產黨才是其「心腹之患」,9月20日國民黨中央執委會給兩位駐外代表的電報中,仍堅持指出一心一德的前提還是「赤匪必鬚根本剷除」。

    他不僅不理會我黨的聲明,反而在1933年的2月又開始對我們進行第四次圍剿,你說,是我們拖累了國民政府的抗戰嗎?我看是國民政府自己不敢抗日而已。」

    余鴻春的這一番言語,再一次把武田俊男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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