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之責 正文(TXT全文字手打) 第八十章 視死如歸
    饒嘉陵是雷浩小隊的一名警察,平時不出聲不出氣的,顯得極為普通。現在樓小平居然說他的「狐狸尾巴」露出來了,這個「尾巴」是什麼呢?

    見陳六子一幅滿不在意的樣子,樓小平有些著急。「六哥,六哥,我……」

    「聽見了。饒……嘉陵的尾……尾巴露出來,是什麼尾巴?」陳六子直起了身子,甩甩頭,問道。

    見陳六子直了身子認真聽,樓小平的興致愈發高漲,他自己喝了一杯酒,說道:「我一直沒有證……證……證據指證饒嘉陵,昨晚我可是跟……跟……跟了他一夜,終於發現這小子鬼鬼祟祟地進了一間屋子,沒過多久,就隱隱約約聽見發電報的聲音。」

    「發……電……報的聲音?你……沒聽錯吧?你……你報……報告……給趙隊長了沒有?」陳六子很「隨意」地問了一句。不過他的心裡愈發驚訝,饒嘉陵居然還有電台!他居然也是一個特工。難道是共產黨的?

    「沒有聽錯!昨晚跟了一宿,呃,今天上……上午又跟著他看他有什麼花樣,剛回來就遇上你了。哪……哪…哪有……時間報告給隊長。」樓小平的眼睛也開始瞇了起來。

    「那間屋子在什麼地方?」陳六子問道。

    樓小平不虞有他,說出了詳細地點。

    「好……兄弟!來,喝……喝…喝了這一杯,我們回去了。」到這個時候陳六子已經知道再也問不出什麼了。

    喝下這最後的一杯酒,樓小平站都站不起來了。打開門,林承富跑進來,看見他們這個樣子,小聲埋怨了起來。

    「哇∼」被陳六子扶著的樓小平猛然間張開嘴,穢物塗了來不及躲閃的林承富一身!

    「老闆,我這兄弟喝多了,衣服你自己換換。」陳六子感到一陣痛快,也沒有理會眼裡閃過一絲殺機的林承富,推上自行車回到了警察局。

    局裡的警察們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進來的這兩個人。張旭、肖彥梁的禁酒令他們又不是不知道,竟然敢明知故犯,並且還敢回來。

    「陳六子!」早已看見他們的德貴氣不打一處來,高聲叫道。他是小隊長,這麼喊當然是有道理的。

    把樓小平遞給一邊的人,他跑到德貴面前,大聲答應:「到!」說完使了一個眼色。

    這個眼色把德貴弄糊塗了。只好說了一句:「給我進來。」

    進了屋,陳六子小心地往門外看了看,這才轉過身,把剛才所經歷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德貴。

    聽完這些,德貴的後背已經濕透了。未了,他說道:「我必須向肖局長報告。」

    「你瘋了,還不趕緊離開?我已經暴露了,整個警察局都不一定保得住。況且肖彥梁又是一個大漢奸,你……」陳六子有些氣急敗壞地說道。

    「唉。」德貴歎了口氣,說道:「肖局長待我們不薄,這些事一定要告訴他。」

    陳六子「唰」地一下掏出槍,指著德貴:「你也叛變了?」

    伸手推開面前的手槍,德貴說道:「相信我吧,請肖局長過來不會錯的,」

    輕輕地拍了拍陳六子的肩膀,德貴走到門口,沖外面喊道:「喂,去把肖局長請給來。」

    聽說陳六子喝醉了,肖彥梁那個氣,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進來,開口就罵了一句:「他媽的,找死啊,醉成這樣……」

    話沒說完,德貴已經把肖彥梁拉到一邊,附耳輕輕說了一句。話沒說完,肖彥梁的身子已經微微顫抖起來。

    他走到陳六子面前,見德貴在門口做了一個「安全」的手勢,開口向陳六子問道:「林承富真的叛變了?」

    這一句話把陳六子嚇得心臟都要停跳了,想要舉槍,但是那把槍似乎有千斤重量,手竟然抬不起來。

    「六子,肖局長才是我們這個小組的真正領導,你以前給我的東西我都是交給他的。」見陳六子滿臉的驚恐,德貴上來小聲說道。

    「噗哧,」德貴一說完,陳六子如脫力一般,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我這是在做夢吧?」他喃喃地說道。

    「你沒有做夢。六子,我們時間不多,快說說是怎麼回事。」肖彥梁強忍著抱住陳六子的衝動,焦急地問道。

    被點醒的陳六子一下子站了起來,把對德貴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把林承富給你的東西拿出來我看看。」肖彥梁還是有些不相信,再怎麼說,林承富叛變,也是陳六子的推論,不過更重要的是戴安平的電台安裝好以後,總部就來電說已經同意他們的意見,以後的電報都會經過戴安平手裡傳給他們。

    掏出紙條,陳六子沒有交給肖彥梁,而是直接打開讓他看。

    「媽的,這狗日的真的叛變了。」一會肖彥梁勃然大怒,恨恨地罵了一句。紙條上的數字完全不符合情報的編寫規律,比如《西遊記》裡哪有序號是一千的頁碼。

    「下一步怎麼辦?」陳六子急了。「我死不要緊,就怕整個警察局跟著遭殃。」

    「饒嘉陵到底是誰?」對陳六子的問題,肖彥梁也沒有答案,他問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可以肯定他不是我們的人。對了,局長,我想這麼做。」說道饒嘉陵,陳六子忽然腦光一閃,一個大膽的計劃冒了出來。

    「這計劃太冒險了。」德貴搖搖頭說道。

    「難道你還有更好的計劃?趙廣文沒有馬上拘捕我,就是因為想知道我的下家是誰,說不定……不,他肯定已經派人監視了警察局。快下決心吧,局長!」陳六子白了德貴一句,向肖彥梁懇求道。

    「好,就這麼做。德貴,你馬上帶人,帶齊傢伙到那裡抄家,有結果了以後回來報告。另外告訴雷浩,讓他把饒嘉陵給我看緊了。」肖彥梁點點頭,立刻命令道。

    「是!」雷浩敬了一個禮,打開門出去。

    屋子裡只剩下肖彥梁何和陳六子兩個人。

    「六子!」肖彥梁輕輕叫了一聲。

    「什麼也別說了。」陳六子平靜地說道:「生為中國人,死為中國鬼。想我陳六子活了二十五年,身為堂堂男子漢,國難當頭,不能拿槍上前線殺敵,已經是一件憾事了。蒼天有眼,讓我能找到你們,讓我能為前線將士做點事,我陳六子已經死而無撼了。大丈夫能為國捐軀,夫復何求!」

    「六子!」肖彥梁一把抱住對方。

    「局長,我最高興的,就是在死前,能見到你,知道還有人在為我們的事業工作。」說道這裡,陳六子微笑的臉上,已經悄然滑落了兩行淚水。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幹我們這一行出身,」伸手抹去眼淚,陳六子笑著說道:「但是你的演技真的很好,欺騙了好多人。」

    陳六子的玩笑話並沒有讓肖彥梁笑起來。眼前這個年輕人的神情,讓他想起了田萬章在他面前訣別時的表情。

    「我走以後,」陳六子繼續說道:「你應該嚴查局裡的人員,我真擔心除了樓小平,還有沒有趙廣文其他的奸細。」

    「我會的。利用大介洋三要給我們派遣顧問的機會,我已經安排了清查出身,進來的過程。本來我們就開始懷疑樓小平,你的消息進一步證實了我們的判斷。」

    「這樣就好。」陳六子沒有細問清查的過程何結果,長舒了口氣,抬頭望著窗外。天色陰沉沉的,一場風雨就要來了。

    「大好河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光復。局長,到時候你一定要到我墳前告訴我一聲。」看了好一會天,陳六子說道。

    「王師北伐中原日,家祭勿忘告乃翁。放心吧,不僅是要告訴你,還有田先生、樹心、李志、劉西、陳長生,還有許子鄉、何家渡的男女老少們。」肖彥梁輕聲念了一句陸游的名詩《家祭》,看著陳六子的眼睛說道。

    也不知過了多久,太陽已經快要下山了,這時,德貴回來了。

    「抓了兩個人,我支開其他人,在水缸下面果然埋著一部電台是,還沒起出來。抓的兩個人大概以為我沒發現電台,一個勁地喊冤。」德貴簡單地說道。

    「這麼簡單?」陳六子驚訝地問道。

    「廢話。那兩個人也太不小心了。」德貴有些得意:「水缸周圍濕了一大片,搬動的痕跡也太明顯了,估計剛埋下不久。」

    「你確信帶的人不知道?」肖彥梁不放心地問道。

    「放心吧。局長,我帶了兩個夥計,讓他們小心看著被抓的人,我是一個人進去的,一眼就發現水缸有問題。看樣子,這些人的經驗很是不足,要是我,就拆散了,分別藏起來。另外,東西我已經放好了。」德貴解釋道。

    「好,你馬上去把饒嘉陵叫來。」肖彥梁振振精神說道。

    德貴看了陳六子一眼,一跺腳出去了。

    斯斯文文的饒嘉陵跟著德貴、雷浩進來,看見肖彥梁背著手來回走著,不知道找自己有什麼事,滿臉的茫然。

    「下了他的槍!」猛然間肖彥梁轉過身大吼一聲,除了雷浩,其他人一下子撲上去,三下五除二,解除了饒嘉陵的武裝,把他摁在地上。

    「幹什麼?放了我!」被制住的饒嘉陵拚命掙扎,大聲叫屈。

    「放開他。」肖彥梁接過饒嘉陵的槍,命令道。

    饒嘉陵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掃了一眼圍著自己的人,無辜地問道:「局長,我做錯了什麼,要這麼對我?」

    「別演戲了,這樣大家都不好受。」肖彥梁淡淡地說道:「我們剛才在城東的一間屋子裡抓了兩個人,搜出來一部電台,電台是埋在水缸下面的。你,饒嘉陵,饒先生,可千萬別說這和你沒關係。」

    「饒嘉陵,大家都是聰明人,老實交待你是不是共產黨。」沒等已經變了臉色的饒嘉陵回答,陳六子厲聲問道。

    饒嘉陵沒有說話,反而伸手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霎時間屋裡的幾個人都覺得他變了。以前一個斯斯文文,弱不禁風的饒嘉陵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眼睛散發著奪,腰板挺得筆直的人。那看似隨意的拍塵土的動作,竟是那麼地從容。

    饒嘉陵抬起頭,哼了一聲,說道:「不錯,老子就是共產黨,被你們發現了,要殺要剮,隨便。看看我們共產黨人是不是像你們這些漢奸一樣都是孬種。」

    「你他媽的說話小心點!」德貴最聽不得有人罵自己是「漢奸」,衝上去就是一拳,把饒嘉陵打翻在地,一邊的雷浩連忙把他拉住。

    饒嘉陵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抹去嘴角溢出的鮮血,忽然一下子笑了:「怎麼啦,被人叫做漢奸心裡不好受?你們這些漢奸就這點欺軟怕硬的本事。既然賣祖求榮的事都作出來了,何必還要掩耳盜鈴呢?不過肖局長,和你相處了這麼久,我發現你這人對其他兄弟們都還不錯,警察局也沒怎麼幹傷天害理的事。我自以為隱藏得還不錯,所以我想問問,我的破綻出在什麼地方,被你發現了。」

    「唉,和你相處了這麼久,我也算是看走了眼,一點沒有看出你的問題。可憐我肖彥梁還自以為是。好,我告訴你,這不是我的功勞,是樓小平懷疑你,然後跟蹤你,然後聽見你們發電報的聲音,於是你們就這樣被發現了。但是我不知道你對樓小平作出了什麼事讓他懷疑你。」肖彥梁滿足了饒嘉陵的願望。看著眼前的饒嘉陵,身軀雖然很瘦小,多少有些營養不良的程度,但是他所顯示出的那種藐視一切的神情,竟讓肖彥梁有些自卑。共產黨,共產黨真的都是些意志這麼堅強的人嗎?

    「原來是這樣。唉,真沒想到,前些天他流露出不願意幹漢奸的意願,我還以為是個機會,稍稍開導了一下他,竟使自己暴露了。」聽說就這麼簡單,饒嘉陵此時滿臉的懊悔。不過話說完,他的神色又恢復成了那種大義凜然的表情,說道:「好了,我心裡的疑惑已經解開了,我們到憲兵隊去吧。」

    「等等。」肖彥梁搖搖頭,問道:「你想過沒有,你和你的同伴被押到憲兵隊,大介洋三會對你做什麼?你們最後的結局是什麼?」

    聽肖彥梁這麼問,饒嘉陵驚訝地張大了嘴,好一會才用嘲笑的語氣說道:「哈哈,我們進去了,日本鬼子當然會對我們嚴刑拷打,大介洋三那個畜生最後一定是槍斃我們。怎麼,肖局長起了惻隱之心?」

    「不是我起了惻隱之心。」肖彥梁伸手阻止了又準備衝上去打饒嘉陵的德貴,慢悠悠地說道:「大家都是中國人……」

    「住口!」忽然饒嘉陵怒吼一聲:「我是中國人,你是漢奸,千萬不要說你自己是中國人。咱中國人的江河水土竟養了你們這幫認賊作父的狗漢奸。我在陰曹地府裡等著你們,看你們如何面對列祖列宗!」

    「好好,你是中國人,行了吧?」饒嘉陵勃然大怒的樣子嚇了幾個人一跳,好一會,肖彥梁才說道:「不管你我的立場如何,我們相識一場總沒錯吧?我的意思是……」

    說到這裡,肖彥梁有意頓了頓,看見饒嘉陵用心準備聽他說下去,才繼續說道:「其實你剛才也說了,反正你們也要被大介洋三處死,與其受盡折磨而死,不如我給你們一個痛快。這個主意如何?」

    「你有什麼條件?」顯然是聽清楚了肖彥梁的意思。老實說這主意真的不錯,但是饒嘉陵也知道沒有白給的便宜,肖彥梁這麼說,必然是有條件的。

    「我的條件很簡單。」肖彥梁說道:「你是一個反抗日本人的抵抗分子,但又是我警察局的人。你也知道大介洋三的連坐手段,搞不好我們局裡的兄弟都被連累的。所以抓你並且送到憲兵隊是必然的。但是我又實在是佩服你們這些人,又不忍心讓你們面對你們所憎惡的人的嘴臉,所以我的條件,就是我把你們帶到你們藏電台的那間屋子,給你們槍和手榴彈,和我們僵持,一直到大介洋三趕過來,這才把你們亂槍打死。」

    「這樣你既在大介洋三面前立了功,又表明你對你日本主子的忠心。你還真是一條好狗。」饒嘉陵接著肖彥梁的話嘲笑道。

    「我肖某人是不是狗,自有後人評論,我們的時間不多了,饒先生考慮得如何?」肖彥梁沒有理會饒嘉陵的冷嘲熱諷,直接問道。

    「我接受條件。整天被人指著脊樑叫漢奸的日子我也過膩味了。謝謝你,局長大人,在我臨死之前能給我一個殺日本人的機會。」饒嘉陵臉上忽然綻放出了開心的笑容。

    「走之前,我要告訴你,」肖彥梁忽然也笑了笑,說道:「樓小平是趙廣文派過來的臥底,等你走了以後,我會找個機會除掉他,為你報仇。」

    「知人知面不知心,原本以為這小子是誤入歧途,想不到竟是個鐵桿漢奸。局長,謝謝你。」饒嘉陵咬牙切齒地說道。

    看著一個從容赴死的抗日勇士,屋裡的人心裡是極其難過的。肖彥梁勉強笑了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走吧。」

    走在路上,陳六子忽然靠近饒嘉陵,低聲說:「待會你把我劫持為人質。」

    饒嘉陵一愣,沒弄明白陳六子的意思,抬頭看了看他,陳六子卻像沒事似的繼續往前走。饒嘉陵心裡疑惑著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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