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之責 正文(TXT全文字手打) 第五十四章 同仇敵愾
    「可是大哥,你怎麼知道?」雷浩非常奇怪張旭竟然用了「漢奸」兩個字,這可是很大的忌諱。緊跟著問道。

    「我怎麼知道?唉,知道嗎?那天晚上德貴去勸他們沒有勸住。」張旭的眼圈有些紅了,多好的年輕人啊,尤其是李志,二十歲都還沒到。

    「勸什麼勸?難道要他們珍惜生命?心甘情願地當個漢奸好好活著?就像大哥你現在勸我一樣?」雷浩忽然有些厭惡張旭了。「他媽的,他們幹的時候怎麼沒叫上我,真他媽的不夠意思。」

    「你真那麼想?」張旭追問道。

    「是的。」雷浩點點頭,跟著站起來,睜著一雙醉眼,對張旭一抱拳,「好了大哥,酒也喝了,話也說了,謝謝你能告訴我王樹心他們的事。不過我明天就走,放與不放你看著辦。」

    「等等!」張旭叫住轉身要走的雷浩。剛才雷浩對他的冷嘲熱諷,使他很不舒服,但是想想也還是忍了。

    「怎麼?」雷浩轉過身,靜靜地看著張旭。

    張旭沒講話,向德貴做了個沒事的手勢,這才慢慢走到雷浩身邊,說道:「我的話還沒有說完,這裡還有小半瓶酒,也沒有喝完,你當真這麼不高興我?」

    「行,你是大哥,你怎麼說我怎麼坐。可是酒我不喝了,你有什麼話儘管說,我聽著呢。」雷浩看了一眼守在門口的德貴,忽然笑了,大刺刺地坐了下來。

    張旭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酒瓶,對雷浩說道:「我們為樹心他麼幾個喝一口,你同不同意?」

    「好,為他們,為中國人,喝!」雷浩一聽張旭這麼說,想也沒想,抓起瓶子和張旭一碰,仰頭就喝。

    張旭喝了一口,一伸手,攔下了還沒停口的雷浩。「我話還沒有說完,用不著急著把酒喝完。」不過張旭接著就愣住了。

    放下酒瓶的雷浩,兩道熱淚順著臉頰滾滾而下。

    「雷浩,你……」張旭忽地心裡一酸,眼淚幾乎也要跟著下來。

    「大哥,隊長,樹心他們是你救的,現在他們不想再跟著你替日本人做事了,所以他們已經為國盡忠了,難道你還無動於衷,還要接著當漢……替日本人做事?您就行行好,放過我吧。」雷浩以手掩面,哭著說道。

    雷浩的表現讓張旭心裡滿意極了!他咬牙忍住要落下的眼淚,走到雷浩面前,一把把他扶起來。

    「耗(浩)子!」他用力搖了搖雷浩,直到雷浩放下手,看著自己。

    「我不是不放你走,我只是現在想問你一句話,問完了,你就可以走了。」張旭說到這裡,提高了一點聲音,用命令的口氣說道:

    「雷浩,你他媽還是個男人嗎?看著我!」

    張旭的話裡自然帶著一種威嚴,雷浩有些不知所措,他抬起頭看著張旭。而此時張旭盯著雷浩還充滿淚水的雙眼,定了定神,一字一句地問道:

    「你願不願意跟著我們打日本人?」

    「我們」這兩個字張旭咬得非常重,非常清楚。

    「跟著你們打日本人?」突然之間,宛如一個霹靂,雷浩的酒竟然醒了大半!他的身體顫抖著,疑惑、驚愕、興奮等等感覺如潮水般地擊打在他的身上。

    好一陣子雷浩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帶著不敢相信的語氣反問道:「大哥,你說啥?」

    「我問你,願不願意跟著-我-們-打日本人?」張旭慢慢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話。他理解雷浩現在的感受,就像那回肖彥梁在院子裡告訴他殺日本人的事情時,自己的感受一樣。

    「雷浩,」張旭伸手抹去眼前這個像孩子一樣哭泣的大男人的眼淚,說道:「告訴你,醫院門口的鬼子傷員運輸車隊爆炸,就是我、肖隊長、德貴三人幹的。我現在拉你入伙,你願不願意?」

    「願意,我願意!」雷浩現在終於聽清楚了張旭的話,趕緊答應道,而他因為激動而湧出的興奮的淚水再次滑過臉龐。幸福來得太快,他竟一時有點吃不消。一陣天暈地旋的,身子一軟,張旭一把沒抓牢,雷浩跌坐在了椅子上。

    坐在椅子上的雷浩有些手足無措,只感到心裡頭似乎忽然有千言萬語想說出來,卻只是張張嘴,怎麼也說不出來。

    張旭喜悅的感情終於再也控制不住,眼淚慢慢流了出來。他伸手輕輕把自己的淚水抹掉,把手抱在胸前,靜靜地看著伏在椅子上,低聲哭泣的雷浩。

    好半晌,雷浩才收住了哭聲,站了起來。

    「大哥,我願意跟著你們干,我不走了!」雷浩問道。

    那次醫院車隊的爆炸行動是張旭他們幹的,這無疑對雷浩心裡上來講,震驚是可想而知的。同時這個行動也使這個秘密組織對雷浩更加具有誘惑性,徹底使他堅定了加入這個秘密組織的決心。

    「好,歡迎你的加入。」張旭拍了拍雷浩的肩膀,十分高興地說道。「耗(浩)子啊,知道我為什麼叫德貴去勸王樹心他們嗎?平時肖隊長反覆告訴你們要好好活著,就是因為他知道個人的衝動,除了一時間的轟轟烈烈,對於大局卻沒有什麼影響。反而更加容易引起鬼子強烈的報復。

    像我們對車隊的爆炸,鬼子既找不到行動者,又因為要維持這城裡所謂的『優良治理』而無法報復。可惜呀,樹心他們多好的人,卻一直不能理會肖隊長的意圖。

    不過話說回來,這也怪我們太小心,德貴也一直沒有把我們的事說給樹心他們知道,結果那天晚上,他們差點先幹掉德貴。

    雷浩,跟著我們干,你心裡就一定要記住兩句話:第一句是『好好活著,我們中國人的命比日本人值錢,一命換一命,那是日本人賺了。我們既然要打鬼子,就要打在他的痛處上。同時還要努力活到看到日本人被趕出中國的那一天。』第二句話就是:『一個人的力量是對付不了日本人的,要和大家擰成一股繩,才能打敗日本人。』」

    「大哥,我明白了,這兩句話我一定記在心裡。」雷浩認認真真地回答道。

    「穿上這身衣服,在別人眼裡,我們是漢奸,可我們自己知道自己不是。吃過西瓜吧?那可是白皮紅心的。」張旭說著說著,倒被自己提出的比喻逗笑了,雷浩也跟著笑了起來。

    「『白皮紅心』,大哥,你這提法還真是新鮮。你說吧,要我怎麼做?」笑著說完,雷浩很急切地問道。

    「呵呵,不急,不急。」張旭雙手叉腰,來回走了兩步,停在雷浩面前。他明白雷浩此時急切的請戰心情,「雷浩,我們這可是在日本人眼皮底下,提著頭幹活。穿上這身衣服,日本人就在明處,我們就在暗處。可是你也知道日本人的殘暴,一旦他有所懷疑,就根本不會給你任何機會,槍斃了事;還有就是日本人喜歡胡亂殺人,他一旦看你不順眼,就可能向你開槍。雷浩,還是肖隊長那句話,平日裡孫子我們一定要做,一定要裝,越是這樣,我們越是容易讓日本人對我們放鬆警惕,越是可以從容地和日本人干。」

    「我明白。大哥你放心,我會徹底當今晚上你什麼也沒和我說,決不會露出半點破綻出來。」雷浩堅定地說道。

    雷浩這麼一說,張旭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什麼意思。他拍著雷浩的肩,誇獎道:「好,好,我要得就是這樣。」

    「大哥,」雷浩終於看見了張旭臉上的淚痕,心裡為自己剛才的衝動有些後悔,他喊了一聲,向張旭深深鞠了一個躬。

    「雷浩!」張旭吃了一驚,一把拉住雷浩。

    「大哥,小弟剛才喝得有些多了,話語之間多有得罪,小弟這裡給你賠個不是。」雷浩抬起頭,羞愧地說道。

    「說這些沒意思。我們都是中國人,都是為了打日本人,為了我們這個國家。委員長不是說過嗎?『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戰之責任』。一開始我沒有告訴你真相,你對我有成見,這很正常。那個有骨氣的中國人不恨漢奸?呵呵,你恨我,心裡頭罵我,我不僅不生氣,還很高興,這說明我沒看錯人。」

    說到這裡,張旭歎了口氣,懊惱地繼續說道:「我最後悔的呀,就是沒有及時告訴王樹心他們真相,讓他們白白犧牲了。有時候太小心了也不是一個好事。」張旭說完,眨眨眼睛,把要湧出的眼淚壓了回去。拿起酒瓶,把桌上茶杯裡的茶葉倒掉,再把酒倒滿。

    「德貴,過來,為雷浩兄弟的加入,我們一起幹了這酒。」做完這些,張旭向德貴招招手,說道。

    「哎!」德貴答應一聲,伸手抹了一把臉。剛才張旭一說起後悔沒告訴王樹心他們真相,他心裡就難受,那眼淚就不知不覺地落了下來。

    德貴走過來,端起茶杯,衝著雷浩一舉,「耗(浩)子,作哥哥的,歡迎你加入我們,其他的不說了。來,讓我們一起齊心協力打日本人,為了早日把日本人趕出中國,干了。」

    德貴簡簡單單的話,引起了雷浩強烈的心靈共振。聽說德貴也參與了那次行動,雷浩帶著及其驚訝和羨慕的表情望向德貴。他舉起酒瓶和德貴一碰:「為了抗戰的勝利,干了。」

    「來,干了!」張旭把自己的酒瓶和大家碰了一下,率先仰頭把酒喝掉了。

    短暫的興奮與清醒過後,雷浩的神經還是有些經受不住酒精的作用。於是德貴攙扶著腳步有些踉蹌的雷浩,和張旭一起走出辦公室,清涼的夜風吹過,可三個人身上卻不感到一絲涼意。一瓶燒酒還在體內翻滾,幾個人的心都是火熱火熱的。

    「報告!」一聲叫喊打斷了三個人的腳步。張旭回頭一看,卻是一個叫段輝的小隊長。

    見張旭轉過頭,段輝這才放下還保持著敬禮的手。

    「隊長,今天晚上的巡邏隊集合好了,你……你去嗎?」說完前半句話,段輝才知道自己似乎犯了個錯誤。隊長好像喝了不少,怎麼能去?

    而段輝的話,也同樣提醒了張旭。今天是和日本人一起巡邏的第一天。

    「行,你等等。」張旭說完,又對德貴說道:「德貴,你把耗(浩)子先扶回去。我帶著段子他們到憲兵隊集合。」

    「我沒醉!」雷浩在德貴的控制下掙扎道。德貴一邊用力,一邊關心地問道:「大哥,你能行嗎?」

    「是啊,隊長,我看你還是不要去了,我去就行了。」一旁的段輝跟著勸道。

    「說什麼呢?」張旭搖搖頭,說道:「今天是我們第一次和皇軍巡邏,我不去實在有些說不過去。而且我的酒量又不是不行。沒事。德貴,雷浩就交給你了。段子,給我倒杯茶水。」

    放下茶杯,張旭活動了一下身子,帶著段輝等一干隊員到了憲兵隊。

    一夜無事。

    「累死我了。」第二天一早,張旭回到家,對高翠兒說道。高翠兒正在做飯,見張旭回來,趕緊擰了一根毛巾過去。

    「瞧你累得,眼圈都是黑的。」高翠兒在一邊心疼地看著張旭。

    「彥梁兄弟醒了沒有?」張旭沒有答話,轉移了一個話題。

    「剛起床,」看著張旭抹臉,高翠兒回答道。

    「哦,我找他去。」張旭把毛巾交給高翠兒,轉身往屋裡走去。高翠兒苦笑了一下搖搖頭,把毛巾放在水盆裡。

    「怎麼樣?」肖彥梁早已聽見兩人的對話,張旭剛進屋就問道。

    「不辱使命。你不知道那小子當時有多麼激動。」張旭詳詳細細地把昨晚和雷浩見面的經過給肖彥梁說了一遍。

    「你怎麼了?昨晚沒睡覺?」見張旭說完就打了一個大大哈欠,肖彥梁這才注意到張旭的兩隻眼圈黑黑的,關心地問道。

    「媽的,昨晚和雷浩邊喝邊聊,一人喝了一瓶燒酒,又帶隊跟著日本人滿城巡邏,是沒睡好。」張旭揉揉眼睛,又打了一個哈欠,說道。

    「咦?黃長羽的動作挺快的嘛,白天大介洋三剛說完,他馬上就安排了。」肖彥梁無可奈何地說道。

    「行了,不和你說了,我去睡覺了。」張旭說完,站起來就往外走。

    肖彥梁望著出去睡覺的張旭搖搖頭,掀開被子,拄著枴杖慢慢走到了院子裡。早上新鮮的空氣中散發著若有若無的花香。江南的天亮得早,已經升起來得太陽照在身上,讓肖彥梁感到非常舒服。

    「雷浩總算是拉進來了。」肖彥梁轉過身,讓自己的脊背曬著太陽,思考著。自從王樹心他們出事以後,他真的是很害怕再出現這種情況。

    「嫂子,嫂子!」剛接過高翠兒遞過來的毛巾,門外忽然傳來德貴喊門的聲音。

    雖然還沒有拜過天地,但是像德貴已經開始「嫂子這,嫂子那」地叫上了。剛開始高翠兒還害羞,但是時間一長,也就習慣了。

    打開門,果然是德貴。他一進屋,看到肖彥梁居然在外面,愣了一下,把自行車架好,問道:「肖大哥,你怎麼道院子裡來了?嫂子,大哥睡了嗎?」

    「回來就睡了。還沒有吃飯吧?」高翠兒回答道。

    「嘿,就是還沒吃呢。不過嫂子,我和肖大哥還有些事,麻煩你……」德貴輕輕往大門甩甩頭。

    「我知道了,你們進去吧。」高翠兒明白這其中的意思,她拿出針線,坐在了院子裡。

    進了裡屋,德貴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條。「這是六子今早上找到我,悄悄給我的。」

    既然是陳六子給的,自然就是國民政府的電報了。肖彥梁接過紙條,對德貴說道:「嗯,先放我這裡吧。你去陪陪翠兒嫂子。待會留下來吃飯。」

    「是!」德貴應了一聲。她知道肖彥梁需要翻譯電報,為了安全,一開始就定下了電報密碼只能由他獨自一人處理。

    關好門,肖彥梁趕緊打開字條,上面密密麻麻地寫了很多數字。他取出《西遊記》,飛快地翻譯著。

    約莫過了半小時,肖彥梁總算翻譯完畢了電報。他再仔細核對一遍,確認無誤後,劃燃火柴把電報和譯文一起燒掉。

    處理完灰燼,肖彥梁來到了院子。

    德貴從肖彥梁的臉上可以看出那道電報的內容一定是什麼好的消息,因為從肖彥梁出來,他的臉上就洋溢著一絲掩不住的笑容。

    果然,肖彥梁坐下後,就對高翠兒說道:「翠兒,待會讓德貴陪你上街買點好吃的,晚上我們在一起喝喝酒。」

    德貴想問,但想了半天還是忍住了。反正晚上就知道了。

    「哎。你們先吃早飯吧。」高翠兒答應一聲,就到廚房去了。

    張旭是在中午的時候被高翠兒叫起來,不是因為吃飯,而是因為外面有人打槍。迷迷糊糊的張旭接過毛巾擦完臉,聽高翠兒一說,喊了一聲「出事了!」,扔下毛巾就走出了房間。正巧看見肖彥梁也拄著枴杖出來。

    「我跟你去看看。」肖彥梁簡單地對張旭說了一聲。

    話音剛落,就聽到遠處「啪」,又是一聲清脆的槍響!

    張旭點點頭,推出自行車,讓肖彥梁坐在後面,往槍響的地方騎去。沒過多久,又傳來一聲槍響。

    槍聲是在集市那邊響的。還沒等他們到達,已經因為大量逃散的人群而不得不下來步行。張旭一把拉住身邊的一個人詢問出了什麼事。

    那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農民。只見他滿臉驚恐地望著張旭卻說不出話來。張旭只好再問了一遍。

    「皇……皇…軍殺人啦!」那人哆嗦出這麼幾個字。

    「他媽的。」張旭低聲罵了一句,手一放,鬆開了那個人。得到解脫的農民馬上飛一般地隨著人流跑掉了。

    「彥梁,還過去嗎?」張旭遲疑著問肖彥梁。聽說是日本人幹的,他不想去趟這個混水。

    「既然都走到這裡了,不如去看看。」肖彥梁想了想說道。

    見肖彥梁這麼說,張旭只好繼續往前走。不過好在四處奔逃的人群很快散去,他可以騎上車而不用走路那麼費時。

    集市上已經沒有幾個人了,張旭遠遠望見一群日本兵圍住了一群人,旁邊大介洋三的坐車停在一邊。

    「大介洋三已經到了。」張旭低聲對身後的肖彥梁說道。

    「……」看見有人騎自行車過來,警戒的日本兵叫了一聲,「嘩啦」,一邊拉上槍栓,一邊蹲下瞄準。

    應該是「站住」或者「停下」的意思吧。張旭用腳支地,卻沒有下車。他大聲叫道:「太君,別開槍,我是警察局便衣隊張旭張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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