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田詩詩一籌莫展陷入恐慌之時,浮霧島前方的湖面突然亮了起來,兩人都察覺到異樣,雙雙把頭抬了起來,季金的反應更是激烈,甚至探出半個身去想一探究竟,連壓著田詩詩的手也不由地放鬆了力道。
濃霧漸漸散開,層層疊疊的雲霧背後,緩緩駛過來一艘小船,遠遠望去,那船上似乎站著兩個人,撐船的那位躬著背,好似一位老者。
是啞伯他們!田詩詩緩緩鬆了一口氣,這回她有救了,可轉念一想,如果那船上之人真是啞伯和九妹的哥哥,在島上與一眾小賊纏鬥的又是誰呢?難不成是九妹?可聽季金的口氣,那人應當是個男子才對。
未等她細想,小船已漸行漸近,只是這岩石下方就是巨大的漩渦,她真怕那船上之人看不得真切,白白被捲了進去。
正想高聲提示,又覺得喉間一涼,季金的匕首已抵了上來,「別出聲,若敢亂動就別怪我了。」
田詩詩喉間一窒,生生把話嚥了回去。好在那遠處的小船似乎發覺到異樣,停了下來,皓月當空,船上兩人的身影更清晰了。
「好一個龍門漩,敢問閣下與繡坊是何種關係?」遠遠地,一道淳厚有力聲音飄蕩過來,明明人還很遠,聽著卻好似近在耳邊,用的正是千里傳音的絕技。
龍門漩?想不到這漩渦竟有名字,也不知道是什麼來頭,又聽船上的人提到了繡坊,田詩詩當即想到這是繡坊布在水底的一種機關。
「什麼龍門漩,老子不曉得。」季金大吼,卻似欲蓋彌彰。
「會使繡坊禁地的機關術,你的來頭可真不小,莫不是要老朽猜上一猜?」那船上之人見季金狡辨,又補了一句,只是他自稱老朽,讓田詩詩想到了啞伯——他,果真不是啞巴。
啞伯的話說得風淡雲輕,可田詩詩還是明顯感覺到季金握著匕首的手開始不停地顫抖,他抖就抖了,偏偏還拿著刀,那刀又好巧不巧,正好架在她的小脖子上,田詩詩暗暗歎了口氣,心中不住地祈禱季金的手不要抖得太厲害,她還不想死,更不想以後脖子上要留一條難看的疤痕.
「來人休要瞎說,我季某人是響噹噹的漢子,豈能與繡坊那些娘兒們扯上什麼關係,你若有種就近身前來,與我打上一架。」季金的話語帶著慌亂,他似乎很害怕那人說出他的身份,拖著田詩詩往前一步,揮著匕首的手指向海面,田詩詩的脖子終於解放了。
「放了她,我葉九饒你不死!」這回說話的是個粗壯有力的男聲,聽他這麼說,應當就是九妹的哥哥了。
那島內之人到底是誰?田詩詩偷偷轉過頭去,看向那火把明滅之間的內島,由於隔得太遠,她實在無法看真切,只隱隱覺得倒在地上的小賊更多了,可纏鬥仍舊沒有結束。
忽然間,聽到有人聲嘶力竭地喊了句,「那廝是個瘋子,兄弟們,我們用火攻!」
接著,便看到一片火舌飛舞,有人將手中的刀劍替換成火把揮向那人,幾個交手過後,四下飛散的火把不小心點燃了大柵之上的布匹,緊接著又引燃了周圍的稻草,海風呼呼刮過,火借風勢,越發兇猛起來。
島上的打鬥太過熱鬧,季金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去,轉眼之間,內島已是火光沖天,火舌四處蔓延,他看著臉色都變了,嘴裡忍不住狠狠地唾了一口,「那些蠢貨!想我季金歷經千難萬險,才換來這一塊安身之地,卻被這些傻子一把火燒了,天不助我,天不助我也!」
季金的情緒變得激動起來,不停地揮舞著手中的刀子,田詩詩真怕他一個不小心,那刀子就要紮在她身上了。
這時,她忽然發覺岩石下方的角落裡有一絲異動,頓時心跳加速,不會是那岩石之下的小女孩熬不住了吧?細看之下,卻見九妹偷偷探出一個腦袋,又將手放在唇間,示意她不要出聲。
田詩詩心中釋然,如今有人近在身旁,自己定要尋找機會脫身,她輕輕咬了咬嘴唇暗下決心,更將那支明珠髮簪的簪頭緊緊攥在手中,伺機待發。
眼見內島的小賊們節節退敗,火苗所到之處又是一片焦煙,季金別過頭,不忍再看,他思緒紛亂,又擔心島內的高手擊退小賊之後覓過來,心中焦急,根本沒有留意岩石下方的一舉一動。
「速速放人!否則我就不客氣了!」船上的葉九又高聲喊起,只是功力沒有啞伯那般淳厚。
「有種你過來!」若說要打一架,季金還真是不怕,那小船隔得遠,自己身前有龍門漩相護,更別提鏡湖之下的種種機關,他根本不將葉九的叫囂放在心上。
可是季金想岔了,船上之人怎麼會毫無準備?只看九妹單槍匹馬,僅僅依靠過人的水性就潛了進來,若非摸清這水底的機關,她怎敢如此?就憑啞伯在這湖上行走多年的經歷,田詩詩一點也不好奇葉九會尋路而來。
果不其然,只見小舟之上飛掠而出一記身影,那身影乘風破浪,足尖輕點浪花,如驚鴻之雁,翩然而至。
「你過不得龍門漩!」季金大喊一句,可在旁人聽來,卻是他在為自己壯膽。
「你且仔細看好了。」葉九哈哈大笑,步履更加輕盈,行至龍門漩前,整個人更是騰飛而起,高高越過那急速飛轉的漩渦,只是不知道在這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他是從哪裡借的力。
眼看葉九已經越過漩渦,從天而降,季金一陣慌亂,抓著田詩詩的手也在不經意間放鬆開來。
機會來了!田詩詩在心中默念,她狠狠吸了一口氣,突然轉過身去,高舉手中的髮簪,使盡全身力氣向季金狠狠紮了過去。
髮簪不偏不倚正正沒入季金的胸口,力道之大,竟將簪柄生生扎進去半截。
季金顯然沒有想到田詩詩會突然發難,更想不到她手中竟然還有這種利器,驚愕之餘,緩緩用手撫上胸口,待到那飄蕩著鹹腥的黏熱液體慢慢湧出,才確信自己受傷了。
一時間,田詩詩也愣在原地,利器沒入血肉的感覺如夢魘一般,緊緊纏繞在她的手心,她只憑一口勇氣做出這樣的舉動,而如今,卻徹底呆住了。
眼見田詩詩發呆,葉九心中大慌,未等腳下站穩,已急踏一步護了上去,而此時,一直躲在暗處的葉九妹也跳了出來,欲助哥哥一臂之力。
季金瞳孔緊縮,臉上露出狠戾之色,他冷冷一笑,先一把扯過田詩詩,拉著她齊齊躍入那深不見底的漩渦之中。
「啊!」
只聽到巨石之上的兄妹二人一陣驚呼,那洶湧而至的湖水就在一瞬間淹沒她的口鼻,漩渦巨大的迴旋力將她緊縛其中,她根本無力掙脫。那一瞬,她只覺得天旋地轉,而與她一同躍入湖中的季金早已不知去向。
就要死了麼?她在心中為自己默哀,如果能回到來時的世界也好,帶著這樣的想法,她漸漸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