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年夜,德妃未曾到,不過那小皇子卻是讓太后命人抱來了,說是也一起樂呵樂呵。不過是個連眼睛都懶得睜開的奶娃兒罷了,除了吃奶,他還能知道什麼?
雖說是覺著好笑,不過仍是依照她的意思抱了過來。我還特意抱著融兒暖兒湊上去看了看。融兒暖兒沒見過小嬰兒,對那胖乎乎卻有些紅彤彤的小人兒很是好奇,一雙眼睛骨碌碌的瞧著,伸手就想去摸。
太后撇了融兒暖兒一眼,笑起來:「瞧不出這倆娃娃側是很喜歡這個弟弟。」
計是我的錯覺,我總覺著太后說這話還有別的意思在裡面。不過不等我多想,便聽見太后對商君博道:「皇上,是否該給小皇子起個名字了?」
被太后這般一說,我才想起來是還沒給這孩子起名字。只是不知,商君博究竟會給他取個什麼名字?下意識的,我便往商君博望去。許是為了增加我在宮中的威望,商君博今年仍舊是讓我坐在了他的旁邊。
這般一來,便是我們四人坐在最前端,太后,商君博,我,孔太妃。依次下去,便是德妃的位置,原本應當是我的位置卻是坐著柳蓮,柳蓮下首處,便是雲淡輕。而雲淡輕對面那女子,我則不太認得。大抵是很少見面的緣故吧,總之,這大殿之中除了幾個地位稍稍高些的我認得,其他的都不太認得。
商君博的面上並無太多表情,似乎從來他都是這般的。冷冷的,沒什麼表情,給人一種肅穆之感,油然的生出敬畏之心來。
「哦,那便叫南吧。商南。今年南方不太平,希望這孩子能給南方的百姓帶來些福氣。」商君博顯得很隨意,微抿一口酒之後,連思索也未曾便取了名字。給人感覺是有些草率了。
不過,我卻是敏感的察覺到,商君博似乎最開始並不是說的這個南。因在解釋之時,他微微的頓了一下。那麼一頓,就說明他曾思慮一番,才說出。的。若是真的一開始便想用這個字,理由不應當是早在心胸麼?
端起酒杯,微微啜一口溫熱的米酒,我不住的在心中思索,商君博他到底想用哪一個字?南酬難?難道是這個字麼?我撇了一眼商君博,將這個問題埋在心中。
這般的年夜飯自是無聊,底下的妃擯們基本都是不敢說話的。故而由始至終,只聽見太后,孔太妃時不時的出聲說點什麼,其他聲音根本沒有。
酒至半酣,我卻著實無聊透頂,心中便暗暗期盼快些散了,各自回宮去守歲。我特地讓五福去宮外買了焰火,就準備著回去之後放,讓融兒暖兒看看這焰火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而就在此時,孔太妃卻忽然放下筷子,優雅無比的用錦帕按了按唇角,笑吟吟的望向我道:「前些個日子是兩個孩子的週歲,哀家卻是老糊塗了,竟忘了個一乾二淨。不過今個是除夕,藉著這機會,哀家便將壓歲錢並週歲齊嘟送了罷。」她忽然提起這個事情,我倒是錯愕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當下亦是笑道:「太妃說笑了。不過是兩個奶娃娃罷了,哪裡來的那麼多規矩?只要太妃記得他們,誦佛之時在菩薩面前通告一二,屆時菩薩多多保佑他們便是天大的福氣了。」
「要的,要的。怎麼說都是我皇家的長孫長女,這些可不能短缺了。」孔太妃一面與我說著門面上的話,一面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劉姑姑將東西呈上來。末了,還若有若無的朝著太后撇了一眼,輕聲道:「南兒不過才出生幾日罷了,就已經得了不少好東西。融兒這個做太子的,可不能差了去了。」
我頓時將客氣的話嚥了下去,雖說那話已經在喉嚨上頭,我仍是生生的閉上了嘴。這話是說給我聽的,亦是說給太后聽的,更是說給商君博聽的。
太妃這「好意」,我無法拒絕,也拒絕不了。倒不若痛痛快快的受了,跟著孔太妃給太后一個下馬威,日後的日子也好過些。我承認,雖說我心中是有私心的,是為融兒暖兒有些抱不平,可我也從來未曾想爭過什麼。只是,太后已經逼到了極限了。
其他的都可以不介意,可這關係到融兒日後的路,不得不介意。若是這會便讓太后將商南的地位捧得比融兒高,那融兒日後的日子恐怕艱難無比罷?為了保命,目前融兒的太子之位可是決計不能丟的。
不過片刻功夫,甚至太后臉上凝固的笑容都還未曾收回去,劉姑姑便已經捧著托盤將東西奉到了我面前。
我抱著融兒,笑吟吟的對他道:「融兒,瞧瞧,奶奶多疼你呀!來來來,看看奶奶給了什麼好東西。「一面說著,我一面抓著融兒的手,讓他親手掀開了托盤上的紅布。
托盤上的東西很簡單,就是兩隻長命鎖,並一把小劍和一隻短笛。長命鎖顯然並非凡品,單說那項困,就不知是何等的金屬做成,非盡非銀,竟是罕見的紫色。而長命鎖的鎖頭,則是綠得幾乎低下翠色來的翡翠。
那小劍沒有劍鞘,不過兩指寬的劍身上,刻著兩個飛龍走鳳的小字」問天。短笛上未曾刻字,不過卻是用極其白膩的玉石做成,整個笛身無一絲瑕疵,純白無暇。
我忍不住側吸一口涼氣。即便是再無知,我亦是聽說過「問天」的。聽說是前朝一個鑄造大師窮其一生所鑄造,這柄問天劍,一問世便顯異象,當時商君博的太爺爺也就是我朝的太祖皇帝得到了這柄問天。
這「問天」跟隨太祖皇帝南征北戰,打下這片江山。太祖皇帝臨終之前,抱著這問天,歎道:「此乃帝王之劍也。」
只是後來,不知為何這「問天」便是無緣無故的失傳了。今日這…,看著那不過比一把匕首略長不了多少的短劍,我遲疑的看了孔太妃一眼。
孔太妃點點頭,示意我所猜不錯。我頓時愣住沒想到,這竟是真的「問天」劍!都相傳,說得「問天」者,得天下也。她將這問天送給融兒,意圄已然是昭然若揭。她是支持融兒做太子,將來登上帝王寶座的!
我撇了一眼太后,卻見她面色陰沉的看著那「問天,「不知究竟在想些什麼,不過應當是不愉快的想法罷?心下歎一口氣,我明白我接下這東西,便是與德妃太后等人徹底的決裂了。
只是現在我如何能夠拒絕?所以,即便是心中微微有些不願,可我卻仍是只能接過那托盤,抱著融兒時孑」太妃恭敬道:「臣妾代替融兒謝過太妃的大禮了。」
孔太妃愈發笑得燦爛,看著融兒再慈祥不過道:「謝什麼?他們喚哀家一聲奶奶,哀家這個做奶奶的,豈能太過小氣?況且,自古寶劍贈英雄。融兒抓周之時什麼也不要,獨獨拿了小木劍,說明他將來便是有大志之人。他即是太子,而『問天,又被稱為帝王之劍,所以這劍給他,也不埋沒了。」
太后的臉色愈發的陰沉。
而商君博仍舊是平靜的吃菜喝酒,不過唇角卻是微微的翹起。他這般不做聲,便是相當於默認了孔太妃的話,無異於對眾人道:朕也相信融兒將來一定是皇上。
良久,太后忽而陰陰的開口:「既然太妃送了東西,哀家也不能落下了,只是事先沒準備什麼,若是不合心意可別嫌棄。!」
我詫異撇一眼太后,她也要送禮?當下恭謹的應了:「臣妾不敢。」
不過太后卻是沒將東西直接拿上來,而是說吃完飯之後差人給我送去。我猜她大抵是不想在孔太妃面前失了面子罷,其實若說真個的給孩子禮物,卻是想也未曾想過罷?
這事情卻還不算完,沒想到過了一會,太后忽然問起抓周的情況來。笑道:「方纔聽太妃說,太子抓了一柄小劍?看來日後是個馳騁疆場的主。」她這話一說,我頓時感覺氣氛僵了一半。這話怎麼聽著怎麼不對勁,馳騁疆場的主,說的是將軍罷?她的意思這是再說屍我融兒日後最多不過就是個將軍罷了。
我亦是不知該如何回應,便瞧了商君博一眼。商君博眉頭微蹙,卻是沒開口的跡象。我頓時有些慌了一一難道真要我自己說?可我該怎麼說?
正在猶豫之時,卻聽孔太妃開口了,她輕笑幾聲,優雅的掩了唇,對太后道:「太后有所不知,融兒抓周雖說抓了劍,可當時他是兩手都抓了東西的。這刻容易找,可玉印哀家確是不敢私刻的。除非皇上這個做爹的哪一日傳給兒子,否則哀家豈不是就成了謀逆之人了?」
孔太妃所言非虛,那日融兒抓周,確實是抓了兩樣東西。一個是小木劍,另一個就是玉印。當時商君博還與我笑語:「這孩子不過才一歲,就已經知道要掌控天下,可不止是要文,更是要武的。」
只是,當時看見這情形的人,不過只有我宮裡的宮人和我與商君博這幾個人罷了。太后自然是無從知道,不想今日卻是白白的因了這個讓孔太妃討了一個好。我瞧著她那模樣,覺著她是有些訕訕的,不過最後悻悻的看了孔太妃一眼,再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