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宮 正文 十一  入冷宮
    第二日,我便找到了王公公,遞出去五兩足赤的黃金之後便輕而易舉的謀得了這個差事。同時也知道了即將和我一同前往冷宮的人是誰——竟然是那日我燒燬衣物的時候遇見的兩個太監之中的一個。

    我沖那和善的小太監微微一笑,認真道:「還請小公公以後多多關照了。」只是那小太監並未見過我,見我如此客氣,到是有些驚愕和失措,慌忙還禮道:「姑娘說笑了,還請姑娘多多關照才是。」

    其實他說這話也無不對,我的品階足足大了他許多,到冷宮裡他也是只能聽我吩咐的。就算我讓他一個人幹活,他也是不能說什麼的。更何況,我剛才給王公公黃金,他也是看見的。我這樣出手闊綽之人非富即貴,他們這些小太監是不敢輕易得罪的。

    所以面對他如此表現,我也只能一笑而過。這和善的小太監,倒是挺謹慎的。不過見我這般也沒有巴結,可見他確實不是那種喜愛權勢的人。心裡頓時對他又多了幾分好感。

    「那你們便收拾收拾,早些過去吧。每日前來領這些材米油鹽自己做飯,我們也就不必費事多跑一趟了。」王公公才收了那麼大一錠金子,心情自然很好,連帶著說話也客氣得很。心裡不由的歎了一口氣,若我沒有這麼多銀錢,我沒有那般的背景,如今在這宮裡還不知道是一副什麼樣的情形呢。

    「多謝王公公了,我們這邊去收拾東西。」微微衝著王公公一福,我便轉身走了出去。說實話,我也不想在這裡多呆了。比起冷宮來,這裡更讓人倒胃口。

    我東西並不多,所以很快便收拾好了。只是走出御膳房的時候,我這才想起——我還沒來得及對庭雪說起這件事情。不知道他找不著我,會不會擔心?這般想著,心裡又有些不想走了。可是一思及我肚子裡的秘密,我卻又有些心灰意冷。

    罷了,罷了,我這般模樣,如何還去見庭雪?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消失,於他於我都是好事吧?否則,又能如何呢?要我全盤將我與商君博那一段事情說出來,我做不到。我無法對著庭雪說出來,我甚至都不敢想像那個場景會是如何……

    算是我自私吧。明明知道事情早就已經成了定局,可卻始終下不了那個狠心和庭雪一刀兩斷。反而一直奢望著依舊像往日一般!而如今再也瞞不下去了,卻又什麼都不說一聲,就這麼走了,隻言片語也沒有。

    庭雪恐怕會很傷心吧?想著庭雪找不著我的時候那副焦急的模樣,我握緊了拳頭。指甲掐在手心上,尖銳的疼著。可始終比不上我心裡的疼……商君博,我恨你!我恨你!若不是你,我這麼會這樣?

    猶豫了許久,我終究還是沒能下了狠心就這麼去了冷宮。走到平日裡我和庭雪見面的地方,在那棵樹上用簪子刻下了一個符號。那是我和庭雪的暗號,庭雪總是擔心我在宮裡受委屈,可他又不能隨時見我。於是我們約定,若是我平安無事,便在見面的地方留下這個符號,好讓他知道我的情況。

    而如今,這符號怕是最後一次用了吧?心裡的痛楚化成悲憤,我不禁越發的用力,深深的刻下那個符號。刻完之後,我又愣愣的盯著那個符號看了許久。又怕他來找我,於是又刻下四個字:「勿念,永訣。」

    勿念,永訣。從此之後,我與庭雪便不要再見面了罷?即便見面又如何?不也是只能相對無言?此刻我已然背叛我們的誓言不是麼?況且,如今我懷著商君博的孩子,還如何和庭雪在一起?

    刻完這四字,我扭頭便走,眼淚克制不住的落下來……

    失魂落魄的走到冷宮,剛要推開門進去,忽然從門縫裡看見了一雙眼睛。登時立刻被嚇了一跳,我當時就「蹬蹬蹬」後退幾步,心跳也跳得飛快。等確定我不會受到傷害的時候才冷靜下來,而這時身上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雙眼睛估計也被我嚇到了,飛快的在門縫上一閃便消失無蹤了。我驚魂未定用力拍了拍胸口,終於想起來剛才那肯定是人。自己嚇自己……我暗罵了自己一句,隨即無奈的搖頭,沒辦法,剛才實在是太嚇人了。

    單單就說那眼睛,直勾勾的,沒有一點神采,直接就讓我聯想起了恐怖電影的鬼來了。再加上我自己也是魂不守舍的,突然看見這麼一雙眼睛自然就嚇得不行。

    不過雖然知道其實剛才只不過是虛驚一場,可我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一個人進去了。抬頭看了看天色,發現已經接近黃昏。心裡越發的不想進去,最後只好站在門外等著那小公公來了一起進去。

    我靠在門邊上,坐在自己的包袱上,靜靜的等著。百無聊賴之時,卻忽然聽見冷宮裡傳來什麼動靜。是一個人在唱歌,依依呀呀的,根本聽不清楚是在唱什麼。不過調子很好聽,有一股江南水鄉的溫柔味道。

    我忍不住的仔細傾聽起來,一面聽著一面忍不住的感歎,這些妃子也真夠可憐的。一個個往日都是如花美人,更甚至是才貌雙全。若是放在宮外,輕輕鬆鬆的便能夠嫁個好人家。可如今卻落得一個在冷宮裡凋零衰敗的下場,怪不得許多人都瘋了……

    昔日帝王寵愛時的榮華燦爛,和今日的寂寞苦寒一對比,自然是沒有人能夠受得了。再加上相當於被軟禁在這裡,根本出不去,又無人關心,心裡的落差便逼瘋了自己。

    如果當日商君博不是正好有事情出宮去了,而是封了我做妃子,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我也會到這裡來?然後漸漸的被所有人忘卻……想到這裡,我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寒戰。這樣的情形,不過是想想都覺得可怕。

    不過我現在的情形其實和那樣沒什麼區別了吧?只是一個是商君博放逐,一個卻是我自己放逐了自己,並且希望用短暫的枯寂來換得日後的自由。只是,能夠成功嗎?躲到這裡來,縱然可以瞞過很多人,隱瞞下來我肚子裡的秘密。可是商君博他會忘記嗎?

    應該會吧?畢竟這已經過去了近兩個月不是嗎?對於君王來說,每日都有不同的美人於身邊環繞,我這個只得一日寵幸——還是酒後寵幸的宮女應該已經被忘記了吧?況且我也並不是美人,決計不可能讓人有很深刻的印象……

    「啊——」一聲尖利的叫聲忽然從冷宮裡傳了出來,我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就想要跑開,然而裡面接下來傳來的聲音卻是讓我有些苦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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