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宮 正文 五  上官庭雪
    「真是煩人,每天還要來給這些瘋婆子送飯。」一個尖細的聲音不滿意的嘟囔著,一聽知道是太監。而且還是那種非常勢利眼的太監。不過——他說的瘋婆子是誰?我忽然覺得有些好奇。怎麼皇宮裡還會有瘋婆子麼?

    「別這樣說了。宮裡有特地給她們撥月銀的,況且她們也很慘,咱們還是積點口德吧。」另一個稍微柔和一點的聲音勸到。點點頭,我覺得這人還不錯。雖然也是太監,顯然還沒有沾染上那種勢力。但是,想來也快了吧?越是生活在最底層的人,就越容易沾染上這些東西。

    不過,他們說的人到底是誰?宮裡還特地每月有銀子?我悄悄的探出頭,飛快的掃了一眼,竟然發現這兩個太監居然都是御膳房的太監。他們兩個抬著一個大食盒,看上去好像是給誰送飯似地。可是,給誰送飯呢?看那份量,似乎不輕啊,用這麼大的食盒裝,應該至少都是昭儀那個分位的量吧?可是看這裡這麼荒涼,不可能住著什麼大人物吧?

    「哼,我們又賺不到!每個月都是王公公拿錢,哼。」左邊那個很瘦的太監繼續用哪種尖利而勢力的聲音說道,顯然很是不滿意。

    「算了,宮裡都是這樣的。只要別為難咱們,其實都沒什麼。」右邊那個稍微白皙稚氣些的太監如此說道,面上的笑容很和善。果然是相由心生啊……

    「就你什麼都不在意!每天從這裡走到那邊要半個多時辰,還要扛這麼重的東西,累死我了!」瘦太監越說越氣,最後索性停下來,一屁股坐到地上再也不肯走。弄得那個和善的太監也是無可奈何,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

    他們不走,我也不敢走,只好繼續小心翼翼的藏著,不敢輕舉妄動。不過還好的是,休息了一下之後,在那個和善太監的勸說下,那個瘦太監總算又繼續開始走了。等到他們走遠,我輕輕的鬆了一口氣,真是害怕被發現……

    輕輕的跳到小路上,我忽然對他們到底給誰送飯有些好奇了起來。於是,我悄悄的跟了上去。不過還好的是,沒跟了多遠,這條路就到了盡頭,一座被高大樹木掩蓋的破敗宮殿也出現了。

    只看了一眼那宮殿的名字,我就忍不住的心臟開始狂跳——我沒想到,這個地方,竟然就是傳說中的冷宮。怪不得那個瘦太監在說起這個的時候,一臉鄙夷,也怪不得,內務府竟然還每個月專門撥月銀。

    冷宮,這個後宮裡所有女人都害怕的地方。幾乎所有的人,都將它看成是一座墳墓,進去了的人,很少有出來的。一般都是死在裡面,或者瘋了,或者病死了。反正一個字,基本沒有壽終正寢的。

    看著破敗得幾乎從來都沒有修繕過的宮殿,和道路兩旁幾乎遮擋了所有光亮的大樹,我忽然從心底裡升起了一股懼怕之感來。彷彿有一股涼氣,就那麼貼著脊背一直往上升著,讓人禁不住的毛骨悚然……

    冷宮裡面傳來了幾聲喝罵之聲,好像是那個瘦太監的。他的聲音將我驚醒了過來,我慌忙掉過頭,飛奔般的離開了這個陰森可怖的地方。

    直到回到御膳房,看到那些忙碌的宮女和太監,我這才將心裡面那股恐慌和懼怕壓了下去。定了定心神,我盡量平靜的走進去,不希望有人注意到我才好。可是,我這個願望卻是落空了,我一跨進門,就聽見有人在喚我:「惜之,去哪裡了?」

    我一驚,首先想到的便是剛才我的所作所為被發現了。可隨即一想,又覺得不大可能,於是這才鎮定的轉過頭去尋找呼喚我的那人:「什麼事?」原來喚我的那人,竟然是我覺得能和穆朵媲美的宮女。她找我有什麼事麼?我有些疑惑了,我和她,好像並不熟啊……

    「哦,沒什麼,就是剛才吃飯的時候,我沒看見你,所以問問。」她微微一笑,面上儘是溫和:「你餓不餓?我還給你留了一點飯菜。」

    被她這麼一說,我這才想起——我今天可還是粒米未盡啊!從早上起來到現在,我就喝了幾口水,這會被她提起,我忽然才覺得自己已經餓得要死。忽然間就有一點點的感動,沒想到在這個宮裡竟然還有這樣的溫情。

    「謝謝姐姐,我好餓呢!剛才出去找以前的小姐妹拿了一點東西。」我拿出了自己最誠懇最甜美的笑容,好不吝嗇的對著她。

    「果然還是小丫頭啊。」她依舊溫和的笑著,臉上的笑容加深了幾分,小聲的叮囑道:「吃的時候注意點,別被其他的小丫頭看見了。那些丫頭們個個都是不服氣的,若是看見了,怕又要說我這個姑姑偏心了。」

    姑姑?難道她已經在宮裡呆了五年以上?我狐疑的多看了她兩眼,卻覺得她似乎看起來還很是年輕。比起臥現在的年齡,怕是大不了幾歲吧?可宮裡,能有資格成為姑姑的,都是至少有五年以上的資歷的。看來,果然還是人不可貌相啊。也對,若非這樣,那幫小宮女面對她的管教,又怎麼會服氣呢?

    「謝謝姐姐。」我認真的說道,然後微微行禮:「以後還勞煩姐姐多多照顧惜之了。」看她談吐和氣質,應該也不是那種勢力眼的粗鄙女子,或許——留在御膳房這地方,其中也是有一段故事的吧?

    「哪裡的話?我們都是一樣的,沒什麼誰照顧誰。」她微微一楞,隨即笑容落寞了下去,就連語調也有些發苦。不過這些都只是一閃而過,她很快恢復正常,笑著說道:「我叫玄墨。你以後就叫我墨姐姐吧。」

    玄墨。我咀嚼著這個頗有詩意的名字,這名字,可不是隨便來個人就能夠取出來的。想來,這個玄墨的家世,似乎也不見得很低啊。或許,她和我一樣也是不可得知啊!呵呵……看來以後若是有機會,也可以多打探打探這個玄墨的事情。

    吃罷飯,我也隨著玄墨一起去做些零活,不外乎就是幫著看火或者是遞材料而已,比起那些擇菜洗菜刷盤子要好得很多。這個時候沒有現代那些洗潔精什麼的,但是做菜一般都是比教油膩,所以那些盤子和碗格外的難洗。

    看火和遞材料,可以說是整個御膳房裡最簡單的活了。而且也是離那些御廚們最近的地方,若是想要偷師,那可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只是我看了一會之後,就已經不屑於這種行為了。那些御廚們的手藝,終究還是比不得我這個曾經在五星級飯店做菜的廚師。我有那個自信,我做出來的菜,絕對會比這些所謂御廚們的手藝好。

    這樣簡單的日子過得很快,彷彿只是一眨眼睛,時光便已經在我的擔憂和無聊中逝去,小半個月就那麼過了。我也順利的在王公公的關照下,在御膳房這個地方紮穩了腳跟。幾日來,雖然已經刻意聽著那些小宮女們嘰嘰呱呱說著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我還是依舊沒有聽到關於商君博尋找我的消息。

    難道,商君博果真已經忘記我了?我僥倖的想著,心裡忍不住的冷哼。商君博果然還是和那些個歷史中的皇帝沒什麼兩樣,剛剛奪取一個女人的貞操,轉眼之間竟然已經忘得一乾二淨……

    只是,當七上八下的心漸漸落回肚子裡,在慶幸自己逃過一劫的時候,我又忍不住的開始難過起來。每每夜裡握著那塊玉梳,我總是忍不住的心痛。那個人,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他知道我調到御膳房來了麼?

    一面期望他來找我,另一面,我卻又有些茫然——見了他,我該怎麼說呢?如實說,還是隱瞞下去?假如說了,他轉身離去我該如何?可如果隱瞞,雖然要騙過他容易,但是這樣我又覺得不安心。每次猶豫,我就忍不住的怪商君博,若不是他,我怎麼會如此?

    畢竟,每個男人都是希望自己的女人白璧無瑕吧?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那般豁達的,況且是在這種禮教封建的束縛下,他真的能夠不在意麼?想起他的那句願為你綰髮,一生一世的時候,心裡就痛得像是千百根鋼針在扎……

    馬上就端午節了,以往端午節之時,他總是千方百計的見我一面,送來他娘親手包的粽子讓我嘗嘗。只是——今年怕是吃不到了吧?握著溫潤的玉梳,我心裡一片悵然。往日覺得他的這般行為幼稚,可今日我卻覺得,這種行為著實讓人觸動。

    我這就叫做,有的時候不珍惜,失去了又覺得心痛吧?是呀,曾經我不可一世,那般對他,如今輪到我配不上他的時候,我才真正的明白,什麼叫做心痛……

    他,還會來找我麼?我不知道,我希望他來,卻也不希望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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