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喻安,莫愁、喻安……兩個名字一直在腦海裡環繞,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了。是莫愁,還是喻安?
李莫愁半躺在床上,滿臉冰霜地望著雪白的牆壁,屋裡的擺設。所有的一切都很陌生,可是那又如何?我李莫愁到了哪裡,還會活不下去嗎?然而,明明已經看到展元和何沅君那個賤人了,明明已經聞到了肌膚燒焦的味道,難道,這裡竟是那黃泉陰間?若是如此,定要尋到展元和何沅君那個賤人。到了這裡,定不能讓他們逃了去。
可是,身體明明是綿軟的、溫熱的。人死了,不該是冷冰冰的嗎?或許,陰間並不像常人所說的恐怖,不過是另一個世界而已!那麼,何沅君,你便等著我罷!若不親手殺了你,我便不是李莫愁!李莫愁想著想著,便覺得困了。她長期不醒,是靠著吊水勉強活著,這剛醒來又只喝了些粥,身體很弱。再個,腦子裡如此混亂,越加累人。李莫愁睡著了。喻安,卻鮮活起來。從小到大,各種奇異的景象從腦海滑過。李莫愁恨不得站起身來,拿把大菜刀,把那個可憐兮兮的小賤人剁成粉末。還有那個臭男人,也別想活。她只愛展元,其餘的男人,看不順眼殺了便是。只是,如何也醒不過來,只能承受,承受那洶湧的記憶。李莫愁剛睜開眼睛,便看到了兩張擔憂的面孔。「媽。」她不由自主地喚道。媽媽就是娘親,娘親就是媽媽。可是,娘親是什麼樣的,和師傅一樣嗎?那麼凶的師傅,只喜歡師妹,不喜歡她。
喻媽媽見莫愁醒來,忙俯在她身上,不停地哭:「囡囡呀,我還以為你又要……又要……」喻媽媽終究說不出那幾個字。連想一想,都覺得心痛欲絕。李莫愁有些不習慣,身子往後一縮。然而,喻媽媽卻又挪了過來,只是哭,只是看著她。
李莫愁嘴角抽了抽,有些無措,不知道要如何對待這個黏黏糊糊的女人。她發覺,就算她現在有武功,也沒辦法在她身上印上一掌。真是令人厭惡!烏媽媽見喻安一副生疏的模樣,心裡非常內疚,說:「安安,是松華對不起你,我給你道歉。你以後,可要開開心心地,可別……」烏媽媽紅了眼睛,也說不下去了。莫愁心裡起了一種異常的情緒,似乎有柔柔的水流從心裡流過。緩緩地、無聲地……這情愫異常陌生。莫愁不由得抗拒起來,憤憤地想著:要如何開心?沒有了展元,活著又有什麼意思?在這個奇怪的地方,連報仇都不能。我不怕死了,死了便可以看到展元了。可是,這裡為什麼沒有展元?烏松華慢慢地挪過來,說:「安安,你原諒我吧,我錯了。無論如何,我都會照顧你一輩子。決不食言!」莫愁這才看到烏松華,想要衝過去,給他一個耳光。無奈身旁兩個老人,沒辦法起身。只得鄙棄地喝道:「誰要見你?誰要你進來的?你出去!」兩位老人已經知道喻安失憶了,以為喻安失憶但是下意識對烏松華就沒有好感。喻媽媽不好說什麼,烏媽媽卻趕忙把兒子推出去,說:「安安叫你出去,你就出去。可別在這裡惹安安生氣了。以後,好好補償安安。」喻安是個好兒媳婦,乖巧、溫和又孝順。烏媽媽看著喻安長大,是真心心疼她。也是真的不想失去這個兒媳婦。只要可以挽回,她都會盡量去挽回。烏松華知道自己一念之差造成了那麼多惡果:楊楊沒有母親的照顧,長輩不開心,職位受影響,他在醫院成了所有人鄙棄和嘲笑的對象。烏松華是悔不當初,哪裡敢和母親對著來,便有乖乖地走了出去。中午,四個人在醫院附近吃了飯,下午喻安全面檢查了一下身體,可以出院了,便辦了出院手術。李莫愁厭惡烏松華,便提出要去自己家裡住一段時間。烏媽媽心裡希望兩個孩子可以早些和好,然而喻安的態度根本就是不可勸說的模樣,只好讓喻安回了老家。反正,她也住在那裡,讓松華多回去看看,慢慢培養感情吧。回到喻安從小生活的地方,見到了沉默卻準備了一大桌豐盛的飯菜的父親。喻媽媽知道喻安已經失憶,便領著她在單元區、以前讀書的小學、中學到處逛,一邊逛,一邊給她講她小時候的事情。
每一件小事在喻媽媽嘴裡娓娓道來,似乎染上了天邊的金黃,溫暖而明麗。又像桌上的家常菜,親切而美味。莫愁聽著,心裡排山倒海似地。她真的妒忌這個叫喻安的女人,非常妒忌。如果是以前,她會給她一掌,誰叫她那麼幸福?可是,看在她也被臭男人背叛的份上,就饒了她吧。
她幾乎不說話,喻媽媽卻不逼迫。只是關愛地望著女兒,耐心地不停說話。女兒不想說話,沒關係,有媽媽在!喻媽媽似乎看到了襁褓裡的安安,心裡充滿了勇氣和力量。就這樣,莫愁聽著喻媽媽的話,熟悉這個世界。陌生,讓她很沒用安全感。武功怎麼也恢復不了,甚至這具身體根本就不能練武,丹田之中沒辦法聚氣。沒用武功,她覺得自己似乎變成了一戳就破的紙人。好在,這個世界的人似乎都沒有武功。不過,那個叫跆拳道的秘籍,似乎可以嘗試嘗試。哦,有練武學校?那肯定要去學一學。莫愁如饑似渴地汲取著這個世界的知識,努力地去鍛煉恢復身體,努力去趕出內心的脆弱和不適。笑話,我李莫愁,何時脆弱過了?就這般,過了好些日子。李莫愁自己都沒一發現,溫暖的家常生活,慢慢釋去了她臉上的冰霜。雖然依舊不笑,卻不再冰冷。喻媽媽和喻爸爸看在眼裡,喜在心頭。烏媽媽和烏松華也經常來看喻安,卻沒有把楊楊帶過來。聽說,安安回來的第二天,松華就把楊楊帶走了。喻媽媽知道他們的心思,也不強求。偏偏,喻安從不給他們好臉色看。烏媽媽不生氣,喻媽媽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這大半輩子的鄰居,要是落了個仇人,總歸是難受。
想了很久,喻媽媽才試探地問道:「安安,媽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松華……那邊,你是想繼續過日子,還是……離婚?不管怎麼樣,媽總是幫著你的。你要想離婚,媽肯定幫你爭取楊楊。事情鬧那麼大,全醫院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你的事情媽又全部講給你聽了,只要你不承認失憶,爭取到撫養權還是沒問題的。」這一席話,說得很真誠。真誠到李莫愁不想承認,也沒有辦法。反正,她絕不會輕易饒了那兩個人。那就……莫愁說道:「媽,離婚的事情,先別說。你再跟我講講,那個相機是怎麼用的。還有,那個財產分配的事情……」兩個賤人,哪有離婚那麼簡單的事情?就算沒有武功,我也絕不會放過你們!她李莫愁就是個睚眥必報的人!莫愁想著,認真聽喻媽媽的回答。雖然不懂,但是盡力記住。這些東西,並不會比武功秘訣更難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