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說是賈母草草的斷了這一場公案,黛玉雖然說是對於襲人的處置有些不滿意,可是到底是爭取了一些自主的權利,再加上自己在這裡住的時間也是不多了,所以自是沒有繼續的追究,倒是安心的帶了晴雯回到了自己的屋裡,將今日的事情簡單的說了給幾個丫頭聽。
「這個襲人真是太可惡了,怎麼能夠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雪雁已經是十分的憤怒了,所以說到。
「還有這個連翹,姑娘待她也是不錯的,不過是一個三等的丫頭,可是比別處的大丫頭也是強上不少的,怎麼就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鸚哥說道。
雖然說是自己早就聽說了這些傳言,可是到底是沒有敢對自己的姑娘說,哪裡知道事情就是這樣的湊巧呢?偏偏叫姑娘從自己屋裡的丫頭口中聽見了,只怕是這一次的傷害就更加的大了。
「算了不說這件事情了,我們如今來了晴雯,鸚哥也是我這裡的丫頭了,以後你們的月例銀子就只是在我這裡了。」黛玉笑著說道,「晴雯是同意的,只是不知道鸚哥是不是同意,要是姐姐不願意,我就回了老太太,自是叫姐姐家去。」
黛玉到了這時候才想起來,這個鸚哥和晴雯不一樣,她是家生子。
「如今跟了姑娘倒是好的,鸚哥哪裡就有什麼不願意的了。只是請姑娘給鸚哥改個名字吧,以往在老太太的房裡時,為了鸚哥這個名字,我是沒有少叫姐妹們笑話,如今既是跟了姑娘,就請姑娘給改個名字也是好的。」鸚哥笑著說道。林姑娘這樣的主子雖然說是外面的人不見得是說些什麼不好的,可是跟了這幾天卻是知道她對於丫頭是極好的,能和她做主僕倒也是一番造化了。
「就叫紫鵑吧,我覺得這名字倒是好的。」黛玉也是覺得叫鸚哥是有些拗口,所以倒是沒有推辭,只是略略的想了一下說道。
鸚哥聽了也是覺得滿意,所以笑著和黛玉說了謝謝一類的話,主僕幾個倒是盡歡的。
只是春纖聽了黛玉的話,早就做打算去了,這些日子一直沒有什麼機會能出去,可是如今這樣的情況,只怕是一定要出去一趟,給王妃說一說才好,姑娘是金貴的人,自是不能再留在這裡受這樣的委屈了。
襲人不過是一個丫頭罷了,如今都敢這樣的和自己姑娘叫囂,偏偏就是連老太太也是沒有深究,就算是自己不懂事也是明白的,這背後只怕是有些說不得的事情的,只是長此以往,那還得了?
卻說是王夫人原是背後支持著襲人的,所以聽見了襲人被降做了三等的丫頭,倒是吩咐熙鳳只是將襲人的份例從老太太的房裡革除了,只是從自己的一份銀子裡出了二兩銀子一弔錢給了襲人。
襲人知道了這樣的事情,自是高興的,原來這二兩銀子一弔錢只是賈府中姨娘的份例,王夫人這樣的意思不就是將來叫自己做姨娘的意思?
卻說寶玉因為黛玉不肯聽自己的話救了襲人到時叫老太太將襲人降成了三等的粗使丫頭,心裡對黛玉也是有氣的,只是不肯理會黛玉,偏偏幾個姐妹時時的是和黛玉在一起的。這寶玉平日裡又是和姐妹們一處廝混慣了的,自是覺得無聊。
這日早上起來寶玉看看窗外,竟是一片的雪白,原來昨天夜裡竟是下了一場雪。
寶玉本來就是一個有些隨意的人,因為見了這樣的大雪倒是覺得開心,所以高高興興的穿好衣服打算去找幾個姐妹玩。
「襲人,幾個姑娘現在在哪裡?這樣的天氣只怕是一個個都躲在屋子裡不肯出來了吧。」寶玉笑著說道。
襲人聽見了,只是笑著說道,「二爺這時候起來,倒是笑話別人,幾個姑娘早就起來了。前一陣子就聽到吵吵嚷嚷的過去了,只怕是到了林姑娘的屋裡去了,這會子想是還在呢。」
寶玉聽了,笑著的臉倒是垮了下來,自是覺得十分無趣,所以只是又坐了下來。
寶玉倒是想著要和黛玉和好,可是想著前兩日的事情,竟是覺得黛玉如此的委屈了襲人,不值得叫自己心心唸唸的,所以只是耐著性子。
襲人看著寶玉的樣子也是知道寶玉心中的想法的,所以倒是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道「二爺不如就去梨香院看看寶姑娘吧,她也是有幾日沒有來了,聽說是最近身上不好,這樣的天氣,就是去看看也是好的。」
寶玉不去找黛玉,襲人自然是開心的,原以為自己這一次就算是不死,也是要丟了半條命的,可是沒有想到,倒是將寶玉在林姑娘身上的一份心思拉了回來,真真就是好事一件了。原來雖然說是老太太將襲人降了等級,可是二太太又給了襲人等同於姨娘的份例,寶玉更是一時半刻的不能離開了襲人是,所以只是將襲人貼身的使喚,並沒有調到外面。
寶玉聽了這話倒是覺得有些道理,所以只是由著襲人為自己換了大毛的衣裳,自己一個人出了門朝著梨香院走去。
寶玉先是到了薛姨媽房子中來,正見薛姨媽打點針線給丫鬟們呢。
寶玉忙請了安,薛姨媽忙一把拉了他,抱入懷內,笑說:「這們冷天,我的兒,難為你想著來,快上炕來坐著罷,去去寒氣。」
寶玉便到了薛姨媽的炕上,因為炕下面籠著火,所以坐在上面只是暖暖的,倒是將身上的寒氣去了不少。
薛姨媽因為怕寶玉這一路上冷了,忙又命人倒滾滾的茶來。
「哥哥不在家?」因為沒有看到薛蟠,所以寶玉只是問道。
薛姨媽歎了一口氣道:「他是沒籠頭的馬,天天不肯著家,就是這樣的天氣,也是不肯在家裡呆著的。」說起這個兒子薛姨媽只是覺得心中有些煩,別的不會,吃喝玩樂倒是沒有一樣是他不會的,這才到了京城不過就是十來天的時間。已經是結交了不少的狐朋狗友了,這樣的天氣也是不知道到了那裡野去了。
寶玉又道:「聽說姐姐這幾日身上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大安了?」
薛姨媽道:「可是呢,你這個姐姐倒是個貼心的,只是這一次竟是病了這幾天了,就是連老太太的安也是沒有請過了,倒是有些不是了。你回去了,可是要給老太太說一說的。」
「倒是沒有什麼的,這樣的天氣,就是姐姐妹妹們也是不常到老太太屋裡請安的,難為姐姐了。」寶玉笑著說道。
「她在裡間,你去瞧他,裡間比這裡暖和,那裡坐著,我收拾收拾就進去和你說話。」薛姨媽自是樂意見到寶玉和寶釵親近的,所以忙就說到。
寶玉聽說,倒是忙下了炕來至裡間門前。今天來原就是為了找寶釵的,自是不願意在這裡和姨媽浪費時間。
到了裡屋的門口,只見吊著半舊的軟簾,寶玉掀簾進去。先就看見薛寶釵坐在炕上和鶯兒兩個描花樣子。
寶玉只是看到眼前的少女頭上挽著漆黑油光的髮髻,穿著蜜合色棉襖,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蔥黃綾棉裙,一色半新不舊,看去不覺奢華。這些日子只是和林妹妹在一起,倒是沒有發現寶姐姐竟是也有這樣的風姿麗容。
寶玉一面看,一面問:「聽說姐姐病了,只是一直都沒有得空過來,今日這才有些時間過來,不知道姐姐可是大好了?」
寶釵早在寶玉在外間和薛姨媽說話的時候就已經聽到了,可是此時只是裝作不知道的樣子,直到聽見寶玉開口,這才抬頭看寶玉。
原來這寶釵早已經知道了母親和姨媽商量的事情,所以自是要想著法子將事情朝著自己預想的方向發展。
因為見到寶玉進來,她連忙起身含笑答說:「已經大好了,倒多謝寶兄弟記掛著。」
說著,讓他在炕沿上坐了,即命鶯兒斟茶來。一面又問老太太姨娘安,問完了又問別的姐妹們都好。
「她們倒是都好,只是姐姐在病中倒是也不忘了記掛著她們。」
寶釵一面聽寶玉說話,一面只是仔細的看寶玉,只見寶玉頭上戴著銀絲嵌寶紫金冠,額上勒著二龍搶珠金抹額,身上穿著秋香色立蟒白狐腋箭袖,繫著五色蝴蝶鸞絛,項上掛著長命鎖、記名符,另外有一塊落草時銜下來的寶玉。果然就是一個翩翩佳公子的胚子,這時候年紀還小,過上幾年也就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的了。
想著,寶釵的俊臉只是微微的一紅。才笑著說道:「早先沒有來的時候就只是聽說過你這一塊玉,只是來了以後倒是匆匆忙忙的不得見。偏偏這幾日又是病了,也一直沒有得空細細的賞鑒。難的今日寶兄弟過來了,又下著雪,左右時沒有什麼事情的,倒要仔細的瞧瞧。」
說著便挪近前來,寶玉亦湊了上去,從項上摘了下來,遞在寶釵手內。
寶釵小心翼翼的將那玉托於掌上,只見大如雀卵,燦若明霞,瑩潤如酥,五色花紋纏護。
寶釵細細的看了正面,只是「通靈寶玉」四個字,下面又有一行小字「莫失莫忘、仙壽恆昌」。看完了以後,寶釵又翻過來看了,卻是「一除邪祟、二療冤疾、三知禍福」
只是這背後的字不過就是幾句吉祥話罷了,對於自己倒是沒有什麼意思的,所以只是從新翻過正面來細看。
她的口中只是念道:「莫失莫忘,仙壽恆昌。」
念了兩遍,乃回頭向鶯兒笑道:「你不去倒茶,也在這裡發呆作什麼?」
鶯兒跟了寶釵也是有些年了,自是知道姑娘說這話的意思,所以不不僅沒有倒茶,反而是嘻嘻笑道:「我聽這兩句話,倒像和姑娘的項圈上的兩句話是一對兒。」
寶玉原就是個好奇心重的,聽了鶯兒這話忙笑道:「什麼項圈兒?我怎的沒有見過?原來姐姐竟是私藏著好東西。」
其實從寶釵來了這幾日的時間裡,寶玉因為一直只是黏在黛玉跟前,和寶釵見面的機會倒是極少的,哪裡就能看到了。所以這樣的說法不過就是一個托詞罷了。
「不過就是小時候一個癩頭和尚給了一個金項圈罷了。」寶釵只是狀似隨意的說道,可是她的心中卻是高興的。
「好姐姐,你就給我看一看吧,什麼樣的金項圈兒,還有字我倒是沒有見過的。」寶玉自是忙就要討了來。
寶釵道:「你別聽他的話。沒有什麼字。」
寶玉笑著央求道:「好姐姐,你怎麼瞧我的了呢,你的倒是不叫我看。」
寶釵覺得是時候了,所以說道:「也是個人給了兩句吉利話兒,所以鏨上了,叫天天帶著,不然,沉甸甸的有什麼趣兒。」
一面說,一面解了排扣,從裡面大紅襖上將那珠寶晶瑩黃金燦爛的瓔珞掏將出來。寶玉忙托了鎖看時,果然一面有四個篆字,兩面八字,共成兩句吉讖,「不離不棄、芳齡永繼」
寶玉看了,也念了兩遍,又念自己的兩遍,因笑問:「姐姐這八個字倒真與我的是一對,鶯兒真個就沒有說錯了。」
鶯兒笑道:「是個癩頭和尚送的,他說必須鏨在金器上,將來見了有玉的方能配了。」
寶釵嗔怪道:「就你話多哪裡就有這樣多的話了,還不快去倒茶?」
鶯兒這才下去倒茶不提。
寶釵所以又問寶玉從那裡來。寶玉只是說了。
說著話,寶玉只是聞到一陣陣涼森森甜絲絲的幽香,竟不知究竟是什麼香氣。原來這寶玉雖然說是學習不上心,可是對於女孩兒用的胭脂香粉熏香一類的東西倒是十分的上心,幾乎就是沒有不知道的,只是此時這香味倒是沒有聞見過。
所以寶玉不免好奇的問:「姐姐熏的是什麼香?我竟從未聞見過這味兒。」
寶釵笑道:「我最怕熏香,好好的衣服,熏的煙燎火氣的,有什麼意思。」
寶玉道:「那這是什麼香味從姐姐的身上散發了出來?」
寶釵想了一想,笑道:「是了,是我早起吃了丸藥的香氣。」
寶玉笑道:「姐姐可是又在笑話我癡傻了?這世上的人只是說藥丸子苦的,那裡就聽過什麼丸藥這麼好聞?」
「好好的,我有騙你做什麼?真的就是藥丸子的味道。」
「正是呢,姐姐到底有什麼病根兒?連吃的藥也是這樣的奇妙,可見這病也是挑人的。」
寶釵聽了便笑道:「又在胡說了,說什麼病挑人的混話,病就是病,哪裡就有什麼說頭了。不過就是自小有些頑疾,一直不能好了,吃藥問醫都是沒有用的,偏巧就有一個癩頭的和尚,說專治無名之症,這才請他看了。他說我這是從胎裡帶來的一股熱毒,幸而先天壯,還不相干,若吃尋常藥,是不中用的。後來他又給了一個海上方和一包藥末子作引子。說起來也怪,那藥引子異香異氣的,也不知道是那裡弄了來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他說發了時吃一丸就好。說來倒也奇怪,每一次病發了吃他的藥倒效驗些。」聽了這樣的話,寶玉自然是越發的覺得奇妙了,自是纏著寶釵就要問個仔細:「不知是個什麼海上方兒?姐姐說給我聽聽,旁的事情我是不上心的,可是偏偏就是這樣的事情我倒是極有興趣的。」
寶釵聽了寶玉這樣的話,只是笑著說道:「說起來這方兒也是奇妙,東西藥料一概都有限,只難得『可巧』二字:要春天開的白牡丹花的蕊十二兩,夏天開的白荷花的蕊十二兩,秋天的白芙蓉蕊十二兩,冬天的白梅花的蕊十二兩。將這四樣花的蕊,於次年春分這日曬乾,和在藥末子一處,一齊研好。又要雨水這日的雨水十二錢,白露這日的露水十二錢,霜降這日的霜十二錢,小雪這日的雪十二錢。把這四樣水調勻,和了藥,再加十二錢蜂蜜,十二錢白糖,丸了龍眼大的丸子,盛在舊磁壇內,埋在花根底下。若發了病時,拿出來吃一丸,用十二分黃柏煎湯送下。」
「果然就是個奇妙的方兒,這樣的一個方兒得來只怕也是不容易的,沒有個幾年的時間是辦不到的。」寶玉聽得只是呆了,半日的時間這才笑著說道。
寶釵道:「可不是,只是我這裡還算是順利,不過是一二年的時間可巧都得了,好容易配成。如今從南邊過來的時候也就帶了來哪裡知道才來了就發了病。」
寶玉笑著問道:「這樣奇妙的藥,只怕是也是有一個奇妙的名字才是。」
寶釵道:「有。這也是那癩頭和尚說下的。叫作『冷香丸』。」
「怪不得是這樣的香呢。好姐姐,給我一丸嘗嘗。」寶玉這時候早就叫這樣奇妙的藥給吸引住了,竟是一定要和寶釵討一丸子來吃不可。
寶釵笑道:「又混鬧了,一個藥也是混吃的?好好的一個人,哪裡就有自己找藥吃的?」
因為這一章大量的情節和原著重複,所以西窗發上五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