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掛柳梢頭,柔和皎潔的光撒在青山、村莊,紛呈夜色中的村莊蒙上了一層童話般的美麗輕紗。
打發雨嫣回房後,坐在屋裡的三人都沉默不語。最後還是林氏問出了一直盤恆在心中的疑問。
林氏眼中含淚,笑吟吟地問道:「爹,女兒同林哥還能……活多久?」
「怡兒……」林遠山心中刀絞,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女兒。
林氏笑著搖了搖頭,「爹,您老不必為女兒難過,女兒能續命多活二十年,此生無憾。只是雨嫣還小……女兒也好早做準備……」
林遠山無奈地仰天長歎道,「怡兒還有一年,春林比怡兒多三天……」話音未落,淚水又奪眶而出。
林氏也已是淚眼朦朧,緊握著顧春的手,笑著點頭。「還有一年……來得及……來得及。」
顧春林淡然得點了點頭,安慰地沖愛妻笑了笑。「足矣!」他心中亦捨不下女兒,只是三人當中他最最不能掉眼淚。
林氏用帕子擦去臉上的淚水,輕歎道:「爹,女兒有一事相求。雖然有些強人所難,可除了您,女兒再無人可求了。」
林遠山笑著搖了搖頭,「不用再說了。妞妞是我的外孫,爹會活下去,會好好照顧她的。」
顧春山扶著林氏跪倒在林遠山跟前,林遠山閉上眼睛受了他們這一拜。二十看前,他受愛妻臨終囑托照顧女兒獨活下來,今日他又受女兒、女婿托付要活著照顧未成年的外孫……
他林遠山前世究竟作過什麼孽,讓他承受中年喪妻,老來喪子的懲罰?
林遠山在劉家莊住下了,每天為女兒調養身體,興致來時還會教雨嫣一些醫學常識。林氏的身體自父親來之後大有起色,不再腹痛,也可以正常飲食,但人卻一直很瘦。
林遠山無法治癒女兒,為了減輕女兒的痛苦,他只能以毒攻毒。林氏粗通醫理,自然知道。但能在她最後的日子笑對雨嫣,再毒上幾分她也願意。
顧春林辭了莊上的教書先生,出銀子為莊上的學堂另請了先生。他自己每天足不出戶,賴在妻女身邊。不是讓雨嫣為他做新鮮的吃食,再不就是與岳父老泰山手談幾局。總之一家人聚在一起,其樂融融。
可是雨嫣卻感覺哪裡有些不對,總是怪怪的……
娘竟然開始讓她繡女子出嫁時的繡品,還總是絮絮叨叨講她出嫁時的事情,藉機提醒她謹記女子出嫁時應該注意些什麼……
爹就更誇張,每天給她講大燕王朝的世家新貴、巨富豪門,連皇家秘聞也會講上一講。聽一聽他人的八卦,雨嫣倒不反對,可沒必要把她也變成同八卦中的主角一樣要求。
笑不露齒、舉止穩重、衣著得體、行不帶風、鶯聲燕語、琴棋書畫、靈巧女工、談吐雅意、三從四德、相夫教子,孝敬公婆、溫柔細膩、體貼疼人。人前必稱小女子,小婦人,見人必作揖,說話必臉紅、喝茶必捂臉,不多言多語、不胡攪蠻纏、不與男人爭吵、不狼吞虎嚥——絕對標準的古代淑女。
雨嫣不知爹爹搭錯了哪根筋,居然要她做淑女?一個明明長於山林的准地主小婆,偏偏要充名門世家的淑女?難不成顧家要破產,欲賣她還債?可她的相貌、年紀均不合適。爹閒來無事,怎麼突然讓她做淑女了?
雖然千般不願,但被爹爹一記淡淡的眼神飄過來,雨嫣所有的怨念都沒有了。只能又遵照爹的意思做。望著曾運在跑來跑去,她只能踩著小碎步竭力走出傳說中風吹柳楊的風姿。當別人端著碗筷開始吃飯時,她卻坐在桌邊由小秋服侍著淨手。舉起筷子也只能夾自己碗裡的菜,至於吃什麼都得用眼神發出指令,由小秋夾到她的碗裡。而且絕不能瞄離她太遠的菜式,抻長手臂去夾菜是很教養的習慣,否則會被人說貪吃……
對於雨嫣投過來求救眼神,林遠山和林氏都選擇視而不見,都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他們有時還會提點她如何做得更標準。最讓雨嫣大開眼界的居然是奶娘,整個兒一萬事通的教養嬤嬤。她對世家繁文縟節瞭然於心,雨嫣稍有差錯她的尺子就會敲向她肉最後的臀部。
「奶娘~」無論雨嫣以多麼可憐的語氣乞求,她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放鬆。
尺子打在小姐的身上,王氏的心更痛。但為了小姐的未來,她只能更加嚴格的要求。那是一個舌頭都能壓死人的地界兒,如今狠下心找她,總日後陪著她笑強。
一隻羊也趕,兩隻羊也是放。除了雨嫣,連顧家唯二的丫環也沒能逃過奶娘的操練。一翻千錘百練之,她們儼然成了小家碧玉。
經過半年的操練,雨嫣成了地地道道地大家閨秀,只是在爹爹和奶娘看不到的地方,她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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