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洋的案件隨著陸洋畫展的臨近引起的關注度越來越高,隨著孟曉梵不斷追加被告人,也把畫展的熱度推進到了一個新的高潮。不時的有平面媒體和畫刊記者打電話約孟曉梵要進行案件的採訪。
孟曉梵見了一兩個主流的平面媒體,結果發現對於案件的採訪都是開場的一兩句,然後很快就會轉回到:「謠傳被剽竊的這幅畫作裡面的人影是以孟律師為原型的,不知道情況是否屬實?」
「你自己也說是謠傳了謠傳怎麼能信呢?」
「可是陸畫家有好幾幅作品都是以孟律師為模特創作的。」
孟曉梵對於此類問題似乎只能是按著陸洋在律所裡編纂的謊言說下去:「我是她一個表妹,我們以前在一起學過畫畫。」
陸洋坐在孟曉梵的辦公室裡有些意興闌珊,他心裡知道孟曉梵已經和那個傲慢的傢伙好上了,所以只是詢問案子的情況才會來她的辦公室。陸洋坐在凳子上腳搭在沙發的扶手上翻看著手裡的報紙:「你的新男人怎麼比你還招人煩啊?從來沒拿正眼看過我?一點都不尊重客戶我給你們所帶來多大的影響啊?」
「你今天有事嗎?」孟曉梵看著陸洋問了個問題。
「我是來告訴你,我可是徹底火了這小報上都說我很有大藝術家的風範,愛上了自己的妹妹這倒好我成搞不倫戀的人了。那幅作品在網站上的點擊率都好幾百萬了,底下一堆人留言,說那畫裡的小點就是他妹妹啊?我沒事了就裝成路人給他們回:去你妹的。」
「這不是挺好的嗎?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再過幾天我就要開畫展了,為期兩個月,畫展完了你就盡快幫我把案子結了。」
孟曉梵低頭思考一會:「給你個建議,對你更有幫助也能幫你樹立良好的形象。」
「說。」陸洋斜著眼睛看著孟曉梵。
「你在畫展的時候把那幅畫拍賣了拍賣前你先聲明那幅畫的拍賣的錢你全部捐出來給公益事業,必須得真捐哦現在那幅畫那麼火應該能賣個不錯的價錢,這樣法官在判的時候也會酌情考慮,對你的形象也會有好的幫助。」
陸洋瞇著眼睛看著她,過了一會輕輕的點了點頭:「主意是不錯,要不你在考慮考慮當我女人輔佐我得了,我覺的要是有你在我肯定能更火。」
孟曉梵低下頭開始看手裡的案卷,嘴裡輕聲的說了句:「你要沒什麼別的事,可以滾了。」
陸洋騰的從椅子上站起來,一把把報紙拍在孟曉梵的桌上:「我收回我剛才的話,你的新男人還是沒你煩走了」說完就離開了孟曉梵的辦公室。
孟曉梵手裡的案卷是劉老闆交給她的新案子,是他在海南開了一家超市連鎖可是和當地的供貨商發生了矛盾。劉老闆一碰到案子似乎都是急茬,你要不馬上幫他處理,他會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的催你。他已經接連催了孟曉梵三次了,孟曉梵翻看著案卷想著近幾天得去海南一趟。看著日程表安排了下時間,思索了一會去敲了韓翼辦公室的門。
最近幾天韓翼的心情似乎好了一點,情緒平靜了很多,情緒好轉了對待外人也就隨和了,對於孟曉梵的態度他卻是始終如一。
「我想下個星期去海南一趟。」
「什麼事?」
「劉老闆在海南新開的連鎖超市好像和當地的供貨商發生糾紛了,可能得過去幫忙處理一下。」
「他這個人是不是以為律師是黑社會啊?有點什麼糾紛都找律師幫他維事去。」
「我不是他指定的顧問嗎?」
「想好幾號走了嗎?」韓翼從桌子上拿起個日曆來翻看著。
孟曉梵說了計劃好的日期,韓翼在日曆上看了一會,突然抬起頭來看著她,「我跟你一起去。」
「啊?你去幹嗎?」
「旅遊剛好那幾天沒什麼大事,好久沒出去散心了,好像從來沒抱著旅遊的心態去玩過,就當是你去工作我去玩好了,我陪著你萬一你有處理不了的事呢,而且還是去海邊我挺喜歡。」韓翼說完臉上帶上了許多滿意的笑。
「咱倆一起走,所裡人會不會覺的很怪?」
韓翼一隻手抵著下巴,看著孟曉梵:「誰還不知道咱倆在一起的,我現在去告訴他。」
孟曉梵覺的韓翼平時就像個上滿發條的鬧鐘,時刻保持準確無誤的運行,偶爾還會像敲警鐘一樣的嚇別人一下。他說他從沒抱著旅遊的心態出去玩過,孟曉梵倒是很相信。此刻看著他翻看日曆臉上掛著期盼又開心的笑容,孟曉梵心裡不想讓他失望,她看著韓翼點了點頭,輕聲的說了句,「好。」
亞龍灣鉑爾曼度假酒店櫃檯前韓翼正在登記房間。
「哎,出來工作幹嗎住這麼好的地啊?」
「你是來工作的,我是來玩的。」韓翼說完話將一張房卡交到孟曉梵手裡,孟曉梵看見韓翼手裡握著另一間房的房卡,她抬著眼睛盯著韓翼在看。
「怎麼了?」
孟曉梵的臉上掛上了笑,看著他搖了搖頭。
韓翼拉著她朝電梯走:「我在網上查了,說這裡有一段私人海灘特別美又安靜。」
孟曉梵在房間裡安頓下來,拿出工作本翻看超市的地址和電話,沒一會韓翼就來按門鈴了,孟曉梵打開房門,感受到韓翼的確是來旅遊的,韓翼一掃平時的幹練穿著,身穿短袖T恤和休閒長褲表情很輕鬆,雖然休閒卻難掩俊逸的外表,只是顯得整個人柔和了許多。
「去吃飯,然後去海邊走走?」
「啊?我在看工作的事呢。」孟曉梵拿手指了指工作本。
韓翼把孟曉梵手裡的本拿過來扔在床上,「幾點了還工作,誰有空接待你啊?明天早上我跟你一起去。」說完就拉著孟曉梵走出了房間。
孟曉梵的工作進行的很順利,預計需要三天或者更長時間完成的事情兩天內她就全部完成了,不能否認有一些是因為韓翼跟在一旁的原因,韓翼慣用的壓倒性的氣勢和極快的反應速度似乎是他解決事情的一把利刃。他總是能讓跟他交涉的一方感覺到答案不是A就是B,如果你給不了答案可能一會連B都沒有了。回飯店的路上孟曉梵臉上掛著笑,眼前時而晃過韓翼工作時的表情,她不得不承認工作中的韓翼在她的眼裡永遠是她欽佩的對象。她側頭看韓翼的時候發現韓翼也在盯著她看。
「笑什麼呢?」韓翼看著她的表情好奇的詢問著,孟曉梵抿著嘴搖了搖頭。
「還剩兩天時間是不是都是我的了?咱倆可以好好玩了吧?」孟曉梵帶著笑輕點頭。
兩個人手拉著手回到飯店,一直商量著一會要去吃什麼然後去哪玩。飯店的門口,停著一輛S級的黑色奔馳轎車,像是在等人。韓翼和孟曉梵走進了飯店的大堂,兩個人心情似乎都是不錯,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說著逗趣的話。一個穿著考究,氣質極其優雅的中年婦女從韓翼的身邊擦身而過,韓翼的腳步突然停住了,本還掛著笑的臉也一下進入到僵持狀態,他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收起來,轉過身來看著那個女人的背影,只猶豫了兩秒鐘,韓翼突然疾步追了出去,另一個手還在拉著孟曉梵的手,速度之快差點把孟曉梵拽一個跟頭。孟曉梵甚至都來不及問他是什麼事情,韓翼三步並作兩步的衝到奔馳前面,飯店的門童正扶著車門,優雅的女士正躬身準備進入車內,韓翼衝上來一把拔住了奔馳的後門,讓門童沒法關閉。
「先生你想幹什麼?」門童轉過身來想要詢問韓翼,韓翼一伸手猛的一推門童直接把他推了個趔趄,門童似是要發脾氣,也許是看著韓翼穿著也十分的講究氣質確實不俗,一時猶豫看著他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韓翼的眼睛緊盯著眼前的女人,表情是凝重,孟曉梵看著他胸口起伏的厲害,明顯感覺到他呼吸都加重了。
「苗悅女士,好久不見。」韓翼的聲音不大,卻覺的很銳利,字字貫穿耳膜,隱約的感覺到他說的每個字都有種憤怒。
孟曉梵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女人,女人穿著整套的『香奈爾』夏季新款套裝,手裡拎著愛馬仕的KELLY包,脖頸和耳部都佩戴著色澤柔和又圓潤的珍珠,顯得整個人十分的高貴,孟曉梵看著女人的一身裝扮就已經顯出身價不菲,看著女人容貌更是無從挑剔,白皙的皮膚,粉潤的嘴唇,直挺的鼻樑,黑的透徹又明亮的眼睛,身材保持的很好,隱約有中年婦女的豐腴,卻更突出了她幾分貴氣,只看這女人外表孟曉梵一時無從判斷出她的年齡,看著就像是四十多歲,因為臉上的皺紋都很少,只是偶爾在眼角有幾條隱隱的魚尾紋。
女人被打攪到沒能進入車內,對此種狀況顯示出很多不滿,她略帶抱怨的神情看了眼門童,還沒開口說話卻聽見了韓翼的聲音,她的面部表情出現了極度的跨越,先是一種驚奇,漸漸的眉頭深鎖,她目不轉睛的盯著韓翼的俊臉,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眉頭緩緩的展開了,隨即又慢慢的皺在了一起。
「小翼。」女人的聲音很輕柔、溫和、仿能沁入心脾,像是一種春天的雨露滴入了剛剛甦醒的大地中。
這聲輕輕的呼喚孟曉梵似乎有了某種預感,她側目看著韓翼,發現這女人和韓翼長的實在是太像了,都有著極其標誌的五官,黑的透徹深邃又明亮的眼睛,只是韓翼的線條更加硬朗,比女人多了很多英氣。女人鬆開了扶著車門的手,韓翼狠狠的將車門關了起來。
「苗悅女士的記憶力還不錯,這麼多年不見了居然還能認出我來,真是難得。」
韓翼的話讓面前站著的女人,多了很多尷尬的神色,她還沒有開口說話,司機從車內下來了:「夫人還要去商場買東西嗎?」
女人看著司機帶著點微笑輕輕的搖了搖頭:「先不去了,你先走吧。」
飯店咖啡廳的一個角落裡,三個人坐在沙發上都沉默著,女人抬眼看著孟曉梵,臉上掛上點親切的笑容:「你是小翼的太太?」
孟曉梵看著眼前的女人,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既沒肯定也沒否定,她轉頭看著韓翼,發現韓翼還在盯著女人的臉看。
「我離開中國很多年了,兩個星期前才剛剛回來,我……我先生想回來在這搞投資,說來考察考察,讓我跟著一起來。」女人低著頭想了一下,打開了包從包裡拿出兩千美金來,放在了孟曉梵的面前:「雖然我離開中國很多年了,但是國內的規矩我也是知道的,我……」女人做了個深呼吸:「我是小翼的媽媽,那我也就是你的媽媽,初次見面要給錢的,我沒有太多現金你別嫌少,收下吧,沒能參加你們的婚禮我很抱歉。」
孟曉梵看了眼桌子上的錢,她轉頭看著韓翼,發現韓翼的胸口又開始起伏了,表情像是憤怒到了極限,他突然破口喊出來:「把你的錢收起來。」聲音之大讓咖啡廳裡的其他幾個客人和服務人員都忍不住看向這裡。苗悅女士被嚇了一哆嗦,眼眶裡立刻噙滿了淚水。
孟曉梵趕忙把桌子上的錢推了回去:「我們還沒結婚呢,我是他女朋友。不過,可能快了,就要結婚了。」孟曉梵想說一些話能安撫住韓翼此刻隨時暴怒的情緒,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起了作用,她聽見一旁的韓翼像是長出了一口氣。
苗悅女士拿著紙巾拭去了眼角的兩滴淚,她做了個深呼吸,臉上又掛上點笑容,她盯著韓翼看了一會,像是在做著微微的打量:「小翼……你應該過的挺好的吧。」她此話一出,韓翼的眉頭又開始深蹙了,他把頭別向了一邊嘴角掛著點嘲弄的笑,嘲弄的意味越來越深。
孟曉梵在一旁聽著苗悅女士的話,心裡也被揪痛了,她知道此刻的韓翼看著是十分的體面又貴氣,她也更知道他經歷了什麼,苗悅女士的話聽著不像是一種關切倒像是一種諷刺。孟曉梵看著女人輕聲說:「韓律師,是京城最有名的律師,他有自己的律師事務所,他很能幹,什麼困難都打不倒他。」孟曉梵的話似是真的安慰到了韓翼的內心,他在一旁拉了孟曉梵的手和她十指緊扣在一起。
「哦。」女人的表情是欣慰,她帶著點開心的面容一直在點頭。她沒繼續開口說話,她包裡的電話響了,她翻開包把電話拿出來,跟電話在講著英文,意思是說,她沒在飯店她在外面,話還沒說完,就聽見遠處有個年輕女孩的聲音朝他們喊著:「媽咪」孟曉梵和韓翼回過頭去,發現一個年輕又健康的女孩朝他們走了過來。苗悅女士一下子變的很激動,她急切的按住了韓翼手,表情裡都是懇求的神色,韓翼看著她的臉先是一愣,隨即表情也緩和了。
年輕女孩身材健美,穿著沙灘裝,皮膚被曬成了古銅色,反著健康的光澤,五官說不上漂亮,也算是端正。她一看到苗悅就用英文抱怨著:「你怎麼說你不在這裡啊,我想買東西沒有錢,咱們不是在商場那約好了見面嗎?」
苗悅還沒回答女孩的話,女孩已經在側頭打量著韓翼跟孟曉梵了,女孩的眼神在孟曉梵和韓翼的臉上來回轉動著,最終停留在韓翼的臉上,女孩立刻換上了喜悅的神色,說著蹩腳的中文:「你們好,打擾了。」
孟曉梵帶著笑朝她點了點頭,韓翼是面無表情的用眼神掃過了她的臉。
女孩似乎是被韓翼英俊的外貌吸引了,臉上微微泛著紅色,眼睛始終盯著韓翼的臉,語氣略帶著興奮,「媽咪,你在這裡遇到熟人了?」依然是蹩腳的中文。
「不是,你爹地和我看這裡挺不錯,考慮在這買房子,剛好碰到個律師,向他咨詢一下。」
「律師?lawyer?」女孩好奇的詢問著苗悅。
苗悅看著她輕輕的點了點頭。
女孩像是更興奮了,她朝韓翼伸出了手:「律師哥哥好你可以叫我Lily。」眼睛裡已經完全當孟曉梵不存在了。韓翼看著那手猶豫了幾秒鐘,伸手輕握了一下,很快又把手收回來,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平靜的嚇人。女孩似是感覺到韓翼對自己毫無興趣,微微撅了嘴坐在到沙發中。
「律師哥哥,看著讓人覺的好冷啊。」
苗悅的表情是溫柔又帶著點母性的慈愛,她看著女孩柔聲細語:「寶貝,我在跟律師哥哥他們談重要的事情,小孩子出去玩吧,你不是要買東西嗎?」
「誰是小孩子?我已經21歲了。」女孩開口抱怨著,她饒有興趣的趴在桌子上看著韓翼:「律師哥哥是本地人嗎?你是不是對這裡很熟悉,要不咱們一起去玩吧?你給我做嚮導。」
「我不是本地人。」韓翼的話直接又冰冷,讓女孩又忍不住撅起了嘴,小聲的嘀咕著:「那律師哥哥是哪的人啊?」
「北京。」
「北京?Peking?」
韓翼沒有回答,只是投過去一個肯定的眼神。
女孩再次變的很興奮,一直拍打著身旁的苗悅:「媽咪,媽咪,他是你的……家鄉人。是這麼說吧?你在這遇到你的家鄉人了」
苗悅被女孩的情緒弄的很煩躁,略帶了一點怒氣:「Lily出去玩吧,別打攪大人們說話了。」
女孩像是根本沒聽見,依然趴在桌子上看著韓翼:「北京好玩嗎?要不我跟你回北京玩吧?我還沒去過,我爹地也是北京的,我大哥和二哥都跟他一起去過北京,就是沒帶我去過,你什麼時候回去,我跟你一起走。」
「Lily。」苗悅女士終於在一旁輕喊出來。
女孩的表情變的很委屈:「怎麼了?你不是跟爹地要回來好久嗎?不是預計要在這裡待半年或者更長嗎?爹地肯定是要投資的只是還沒選好地方嗎?我總不能一直在這裡吧?海邊也會玩膩的,我第一次來中國想去媽咪的的家鄉看看,有什麼不對?」
「你有的是機會去,你想來我隨時歡迎」韓翼在一旁輕描淡寫的說了句話,另女孩一下變的很開心。
「真的?」
「真的。」韓翼肯定的點了點頭。「你把你的電話留給我吧?你有中國的移動的電話嗎?」韓翼的表情帶了點親切的神情。
女孩聽到韓翼跟她要電話顯的很開心,「有的,有的。」
韓翼嘴裡念了個電話號碼,孟曉梵聽見是自己的電話,她轉頭看著韓翼,韓翼卻沒有看她,只是拉著她的手緊了一下,女孩撥打過來,孟曉梵的手機在響,韓翼看著女孩輕聲的說著:「好了,通了,我要走的時候給你打電話。」
女孩似是陶醉的又盯著韓翼看了一會,輕聲的說著:「律師哥哥,你有沒有覺的你跟我媽咪長的很像啊?」
「Lily不要這麼說話,你這麼說話很沒有禮貌。」
女孩輕吐了下舌頭,帶著笑看著韓翼:「對不起,這樣說是沒禮貌嗎?可是我覺的我媽咪長的很好看呢,在美國我的媽咪也是最好看的,我的同學都這麼跟我說。所以我說你跟她長的像沒有不禮貌啊,我是在誇律師哥哥長的很好看啊。」韓翼的表情又陷入到一種冰冷的狀態裡,他盯著女孩不說任何話。
女孩看著韓翼的眼神心裡多了點懼意,她坐直了身體帶著點惋惜的神情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為什麼就沒遺傳成媽咪的樣子呢?我兩個哥哥也沒遺傳多少,但是比我還稍微像一點,好難過,我要能跟媽咪長的一樣就好了。」
「Lily」苗悅再次喊出來,聲音變的更大了。
「我知道了,真是的。」女孩撒嬌的樣子晃著苗悅的胳膊:「快點給我卡,我要去買東西。」
苗悅掏出張卡交到女孩手裡,輕聲的囑咐著:「別亂買,沒有地方放。」
女孩笑著點了點頭,她轉頭看著韓翼:「律師哥哥,雖然你長的很好看,可是你的眼神好嚇人啊我告訴你哦,你可別嚇到我的媽咪哦,我的媽咪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咪,她特別疼我還有我的兩個哥哥,你要是嚇到她我們可不會放過你的哦,我們都會來保護我媽咪的哦。」女孩說完給了韓翼一個陽光般的笑容,拿著卡帶著笑離開了。
女孩的離開咖啡廳裡的三個人又陷入到沉默中,三個人安靜了很久,苗悅輕聲的說:「她是你的妹妹,我三十五歲的時候生的她,你還有兩個弟弟。」
韓翼挑了眼皮看著女人:「我哪來的弟弟妹妹?」語氣裡有很多煩躁。
孟曉梵看著眼前的女人想著她三十五歲的時候生的那個女孩,那她現在已經是五十六歲了,五十六歲看著卻像是四十幾歲的年紀,不論是天生或者是後天保養,她現在的樣子真的是令人羨慕啊,眼前又晃過了墓碑上韓翼姑姑的照片,孟曉梵心想韓翼的姑姑可能比這個女人還要年輕,可是看起來卻顯得很蒼老像是飽經了風霜。
韓翼的臉上又再次掛上了嘲弄的笑,聲音裡充滿了不屑:「原來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啊?那他們知不知道你在中國還拋棄了一個孩子呢?他們要是知道了?你在他們心裡還會不會是他們最好的媽媽?」
「小翼,你別這麼跟媽媽說話,媽媽也是有難處的。」苗悅的眼淚終於傾瀉而下,她不停的拿紙巾擦拭著眼角。
「當年媽媽那麼年輕一畢業就嫁給你爸爸了,剛結婚就生了你,媽媽沒什麼工作能力,生了孩子之後也只是能去中學當個音樂教師,可是那些中學生哪懂什麼叫音樂藝術啊?是你爸爸讓我在家休息等待一起出國的機會的。後來你爸爸出事了,我能怎麼辦?我什麼都不會幹,你讓我帶著你可怎麼過啊,我自己都不知道要怎麼活呢。」
「那你就把我塞到我姑姑那?那我姑姑又是怎麼活的?」
「我跟你姑姑不一樣,我們是不同樣的女人,她堅強有能力,她本來就是吃苦長大的,她的適應能力強,有些事對於她來說不算什麼,可是有些事對於我來說會讓我死的。而且春霞她有男人,她男人能幫她的。」
孟曉梵看著韓翼的母親的淚眼,聽著她說的話,覺的這場景似曾相識,眼前晃過了任夢曾找她哭訴時的樣子。
「夠了,姑姑的男人就是因為多了我這麼個累贅跟她離婚了。姑姑離婚的時候還懷著孩子,她一個人養了我們兩個小孩你的孩子憑什麼就覺的別人幫你養著就理所應當?」
韓翼母親的淚水終於從傾瀉變成了抽泣,她猶豫了好一會:「春霞她受苦了,過些日子我去看看她,我想辦法補償她些什麼。」
韓翼說到這嘴角有些顫動,眼睛裡充斥著淚水:「你是應該補償她,我們都應該補償她,可是我們都沒機會了,她去世了。」
韓翼的情緒將身旁孟曉梵也感染了,她覺的自己的眼眶也濕潤了,別著頭不再看苗悅。
韓翼的母親依然在低聲抽泣著:「當年,你爸爸也跟我說讓我不用管他,讓我開始新生活去找我自己的幸福,你爸爸他瞭解我,他知道我只靠自己活不下去。」
「對,我爸爸的確跟你說讓你不用管他,所以你就連你的親兒子也可以不用管,而且你做的很好,你的新生活也開始的很好,我也看的出來你很幸福,那我爸爸呢?你有沒有想過他,這些年你想過他一次沒有?」
苗悅像是被提醒了,一邊擦拭著眼淚一邊看著韓翼:「你爸爸他現在怎麼樣了?他還好嗎?」
「好,他很好他好的不得了你在美國過著你闊太太的生活,他卻一個人在新疆坐牢」韓翼說完這句話,緊閉了眼睛,一隻手抵著額頭,他知道自己此刻是失控了,他不敢去看身旁的孟曉梵,他已經明顯的感覺到孟曉梵在吃驚的看著他。
孟曉梵此時的狀態無法用語言形容,她的表情僵硬,全身都是僵硬,甚至思維都已經停止了,看著韓翼的狀態,自己的情緒是各種複雜,他隱約覺的這男人像是隱藏著什麼事情,卻沒想到是在此種狀態下以此種形式宣洩出來,而對於這個事情,她一時間都不知道要作何反應。她能做的就是木然的看著韓翼。
韓翼極力的穩定著自己的情緒,他抬頭看著苗悅:「要不是因為你他好好的大學老師不當,會去下海經商?不是為了你他會進那個外資公司?不是為了保護你,他能被判無期?」
苗悅被韓翼咄咄逼人的問題弄的回不上話,她一直在做著深呼吸,嘴唇是在顫抖。
「我每次去看他,他都跟我說,小翼別怪你媽媽,你媽媽也是迫不得已,然後他就會問我有沒有你的消息,他心裡盼望著你還能想起他,就算你跟別的男人再婚了,他也希望你在內心深處留一塊地方給他。幾十年了他多希望你能去監獄看他一次,親口告訴他你過的很好,讓他放心,一個男人愛你比他的命乃至一切都要重要,可是他又得到什麼了?他真是個可悲的男人」
苗悅還沒來得及回話,她的手機響了,她拿出來接起電話,說了幾句好,然後就匆匆掛斷了。
苗悅看著韓翼柔聲細語:「小翼,媽媽是對不起你爸爸,也對不起你媽媽現在要去參加一個酒會,媽媽就住在這個飯店,我們約個時間再說好嗎?」說完苗悅就站了起來,韓翼也跟著站了起來一把擒住了苗悅的手腕:「跟我回北京去給姑姑上墳,跟我去新疆看我爸爸。」
「小翼,我們回頭說,回頭說,司機馬上就要來了。」
「苗悅女士我想提醒你一句,我可不是當年你能隨便拋棄的那個小男孩了,別把我惹急了,我有我那個妹妹的電話,我十分鐘就能問出你們在美國有幾處房子都住在哪,真把我惹急了美國也不是很遠」
「小翼,媽媽是真的有急事,媽媽不會跑的,我們真的是回來投資的,我們要在國內待很久呢,我們可以一起好好說你爸爸的事。」女人的眼淚再次滑了下來。
孟曉梵看著她的樣子,輕拉了韓翼的胳膊:「算了,讓她先走吧,她可能真的有急事」
韓翼側頭看了孟曉梵一眼,做了個深呼吸終於鬆開了拉著母親的手。苗悅匆匆忙忙的拿著包轉身離開了咖啡廳。
韓翼像是經歷了一場磨難一樣的坐在咖啡廳的沙發上,他低著頭一直在平靜著自己,過了很久他輕聲的說了句:「去沙灘上走走吧,我想去透口氣。」
兩個人赤著腳挽著褲管手牽著手在沙灘上緩慢行走著,已經是傍晚了,夕陽沿著海平面落下去只露了半個臉,柔和的橘色伴著波浪不時的跳躍著,白色又細柔的沙子被一天的太陽曬的暖暖的,踩上去就好像踩在了一堆柔軟的棉花裡。這海灘的確很美很安靜,兩個人走了一會,韓翼很溫柔的聲音說:「坐一會吧,有點累」兩個人在沙灘上坐下來,看著太陽把那半個臉收進了海平面。
「我爸爸沒死」韓翼溫柔的聲音再次傳來。
「嗯。」孟曉梵輕輕的嗯了一聲:「有時候,腦子偶爾想過,總是想問為什麼只給你姑姑掃墓卻從來沒聽過你說要給父親掃墓,可是又怕是別的原因,不想問怕引起你的傷心事。」
韓翼帶著笑點了點頭:「我們現在這麼親密,你又這麼聰明,我知道也是瞞不住你,其實我也沒想瞞你。只是想等合適的時機再跟你說,爸爸是無期徒刑的犯人說出來終歸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韓翼坐在那看著海平面輕歎了口氣:「沒有人知道,連韓崢都不知道,只有我姑姑知道,我爸爸坐牢的時候韓崢還在我姑姑的肚子裡呢,等他有記憶了又過了好幾年。我姑姑乾脆就沒說。她跟韓崢說我爸爸是出差出了車禍,車翻下溝裡找不到屍體了,只是清明的時候會去路口燒紙,算是幫他引路了,其實引什麼路啊,他明明還活著。」
孟曉梵坐在韓翼身旁把頭輕輕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韓翼表情柔和的看著她笑了笑。
「我姑姑覺的我這人性格挺驕傲的,她說從小就能看出來,她覺的我已經很可憐了,如果再被大家知道我爸爸是個犯人嘲笑我,怕我會激動做出什麼事來,其實這也是我爸爸的意思,他戶籍被註銷了,戶口本上也沒他這個人,他說盡量別讓人知道他在坐牢,就當他死了吧。我姑姑跟我姑父說了別讓韓崢知道這個事情,就當是他踢斷我胳膊的補償,就不要再提此事了,他也的確沒跟韓崢提過,可能他自己都忘了吧。也許這個事情只是被我們自己看的過重了,很多人根本不在乎,當年轟動一時的非法集資詐騙案,審理結束之後沒有半年時間就被所有人忘的乾乾淨淨的了,我也隨之變成了個父母雙全的孤兒。」
韓翼坐在那繼續在做著深呼吸:「我爸爸是個好父親,我記憶裡的他一直是,他善良熱情,其實他也很聰明,我印象裡總是有模糊的影子,小時候總是他去幼兒園接我回家,我坐在他自行車橫樑的小板凳上,他常常給我買個糖葫蘆要不給我買個風車,我坐在前面給他唱新學的兒歌。總是聽見他跟我說,小翼真聰明。我本來就有哮喘小時候更容易犯,一到冬天就更厲害,我記得有一次我爸爸去幼兒園接我,結果他忘帶手套了,那天回家風特別大,一直是頂風,雖然我帶著口罩他還是怕我被風吹著,他就一隻手扶著車把一隻手擋在我臉前面回的家,到家的時候他的手凍的像胡蘿蔔一樣。好男人有弱點,他愛錯了一個女人,他愛我媽到了一種完全失去自我的狀態裡。我媽說的所有要求他都盡量去做,盡量滿足,她覺的我媽能嫁給他是對他的一種恩賜。」
「你今天看見我媽了,你覺的她像誰?」
「你是說她像你前妻嗎?」
「對,她像我前妻。」韓翼沉默了一陣做了個深呼吸:「林誠就像我爸一樣,對不起,我不想提這個人,但是又不得不提。我爸的不幸是因為他娶了我媽,那任夢沒嫁給林誠算不算是他的幸運?我這麼說可能挺偏激的。可是他對任夢做的事情總是讓我想起我爸來,我看著這種男人心裡特別矛盾,我又可憐他們我心裡又恨他們我常常覺的他們怎麼能為一個女人什麼都不顧了,我想我父親就算是個好父親可能我在他心裡終究沒有我媽重要。」
「我媽長的漂亮,家世背景好,追求的人多,她能嫁給我爸在很多人眼裡真的就是下嫁,我爸自己心裡也這麼覺的,他恨不得每天燒三炷香供著她。我媽不知道為什麼當年一時衝動覺的我爸年輕有才華,北大畢業了就留校當老師了,將來肯定是個教授,她跟我爸結婚那年,我姥姥、姥爺剛好辦移民,她為了嫁給我爸就沒走,第二年就生了我。我爸心裡更覺的對不起她了,對我媽是言聽計從。她覺的這個女人為他放棄了很多,他不想讓她在生活裡受一點委屈。可是其實我媽那種人又怎麼甘願當個教書匠的老婆平淡的過一生呢,婚姻的甜蜜期過了她就開始抱怨,比如不讓我爸跟姑姑一家來往嫌棄他們是小市民,然後又總是抱怨我爸掙得少,那時候是出國熱,有點本事的人都想盡辦法的出國。我媽時常把這件事拿出來說,說要是沒有我和我爸,她抬腿就能走,因為她父母都在國外定居了。我爸後來就一門心思想著出國,可是那時候出國真的挺難的,特別是舉家一起出國就更難,基本上也是一個先走,待上幾年另一個再走,而且到處聽說的是先走的那個沒幾年就跟國內的妻子或者丈夫離婚的。我爸不願意跟我媽分開,所以他就一直忍耐,可是他內心就是覺的對不起我媽。出國一直無望,我**怨氣也越來越大,我過了六歲的時候,有一天突然家裡來了個客人,是我姥姥、姥爺在國外的朋友,是個華僑穿金戴銀的看著特像個有錢人,那時候中國剛改革開放,深圳那邊都是經濟特區,他算被吸引來的早一批的投資者。他在深圳註冊了個公司好像不到一百萬不過那個時候已經是很多了,他來我們家的時候說是幫姥姥和姥爺給我媽帶了點東西,後來我媽當時一激動就希望我爸辭職跟他干去。那個華僑說挺歡迎的,他剛來中國投資認識的人也少,信得過的人不多,如果我爸能跟著他去幹,他當然高興,他說跟我姥姥、姥爺的關係是非常好的朋友,都知根知底,心裡踏實,他說如果我爸跟著他去幹,他能給我爸一個很高的職位。我媽心情特別急切,她天天跟我爸說這事,我爸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辭職去深圳了,他的確給我爸一個很高的職位是總經理,其實他什麼都不管就是擺設,他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人,什麼都不懂,其實他自己也不願意去幹那個,但是我媽想讓他去幹,所以他心裡跟自己說他必須得去。」
韓翼說到這感覺起了海風,他伸手攬著孟曉梵的肩膀看著她輕聲的問了句:「冷嗎?」
孟曉梵靠在他肩膀的內側搖了搖頭。
「其實那個華僑他是個騙子,他也根本沒打算在中國搞什麼實業建設,雖然他的確前期做了一些投資,那時候中國已經有幾個公司在發行股票了內部認購,偶有在民間流通,其實就是一種變相集資的行為,後來那個華僑他也這麼幹了,沒想到反響還挺大,在深圳募集了不少資金,後來他野心就越來越大想在多個城市宣傳一下,結果就讓我爸幫著在內地一些大城市來宣傳,我爸一聽能回北京了心裡當然是高興,他就開開心心的回來,其實他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他既不知道這些錢用來幹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幹什麼樣的工作,他也不知道公司的實業到底是什麼,他只是回來負責宣傳,其實回內地的那兩個會計都是那個華僑的親戚,那華僑從來就沒信任過我爸,他一個月給我爸開三千五的工資,那時候的三千五比現在三萬五還覺的多。我媽當時也在那個公司掛名給了個職位,只是從來不用去上班,一個月給她開一千二的工資,掛了個部門的主管的名頭,所以那一段時間我們家在外人眼裡真的是有錢人。我爸對他當時的狀況很滿意,因為我媽終於覺的他做了件很有面子的事。前後不到一年,他募集了一千九百多萬人民幣,也許現在這個數字連棟房子都買不起,可是那時候真的是個天文數字,比現在的十九億還要多的多。後來那個華僑他……就跑了。他一邊在這募集資金一邊把錢轉到國外的賬戶裡,有一天他說要回國外的家看看,然後他就再也沒回來,據說我姥姥、姥爺也沒再見過他。」
「他跑了之後事情一下子就被炸了,那些集資人跟瘋了似的去圍堵公司,有很多人真的是把自己幾十年的積蓄拿來集資的。公司剩個空架子,能跑的人都跑了,不能跑的就是哪都去不了和什麼都不知道的人。後來很多人就開始上訪,去政府部門哭訴,那時候正是要在中國股票上市交易的前期,所以也引起了相關部門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