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夢的表情是悲傷帶著失望,雖然她知道韓翼很討厭看自己哭,但是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韓翼從來沒有如此直白的跟她說過他不喜歡她,可是如今他很平靜的在她面前說出來,這幾年一直想逃避的問題,此刻是怎麼都無法逃避了。似乎離開是她此時唯一的選擇,任夢帶著眼淚離開了這個她曾經居住過的房子,韓翼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聽到她關門的聲音,緩緩的坐在樓梯上,像是鬆了一口氣。
在記憶裡,這可能是他最長時間的一次與任夢談話,在他婚姻的這幾年裡他似乎都不怎麼跟她說話,只要一聽她說話他心裡就說不出的厭煩,所以他幾乎都選擇沉默。在結婚前兩年裡,他的此種態度讓任夢產生對愛情和婚姻懷疑的時候他會主動去哄她,直到那個過年的大年初三他與任夢父親喝酒暢談之後,任夢對於這個婚姻態度在他來說就不是那麼重要了。只是隨後是任夢身陷其中苦苦不願放棄。
韓翼輕揉了下被任夢掌摑的臉頰,臉上帶上了笑容,這麼直白的面對她說出自己的想法,現在的感覺像是一種解脫。如果是以前他覺的自己根本不可能去跟任夢說這些話,頂多就是請她離開可是今天他就是想說,就是很想把自己從這段婚姻裡離析出來,也許是因為他內心裡很期待的那份感情,覺的這樣他似乎離孟曉梵又更近了一步,至少他心裡想做到自我坦然。
第二天韓翼第一個到了律所,律所裡只有季大爺在一側窗戶邊打太極,韓翼來了就一頭扎進辦公室,因為他的一側臉頰還有點腫,他實在不想被人看見。本來不想來,可是集團公司拖欠工資的案子對方又上訴了,今天下午是開庭的日子,孟曉梵執意要自己前往,讓他多少有點擔心,想著早點來也許還可以再囑咐她兩句。其實在知道對方上訴之後,他就已經在對孟曉梵進行各種囑咐了,控制不住的越說越多,起初孟曉梵還畢恭畢敬的拿本記著。到後來韓翼總是一臉擔心的看著她:「你行不行?不行我跟你一起去吧。」
孟曉梵眨了兩下眼睛,很誠懇的看著韓翼:「韓律師,你剛開始給我講解案子的時候,我覺的您特像我媽。」
韓翼眼睛盯著她看,心想著,這是好話還是壞話?難道是覺的我態度很親切。
「後來您再往後說,我就覺的您不像我媽了,我媽再練幾年也沒您囉嗦。」說完就像逃跑似的快步走出韓翼辦公室了。韓翼坐在辦公室想著前幾天孟曉梵說自己囉嗦的話,自己忍不住一邊搖頭一邊笑,真不知道自己還會變成什麼樣。
上班時間剛過,韓翼辦公室有人輕敲門的聲音,他看了眼手錶知道這個點只能是孟曉梵,他喊了進來之後孟曉梵帶著笑走了進來,放了杯咖啡在韓翼面前:「我知道您來了,我看見你的車放樓下了,今天您沒放地下車庫啊?」
「嗯,沒有,放地面上了」
「韓律師,下午我要去法院那個……那個……」孟曉梵看著韓翼有些猶豫。
韓翼抬眼看著她猶豫的表情:「你是不是想讓我跟你去啊?應該沒什麼問題,我下午也沒什麼事。」
「不是,不是。您忙您的,我自己去就行,您都說這案子沒懸念了,我得多笨啊我給弄砸了。您放心,我肯定沒問題。」
「那你站在這半天說不出話來,你想幹嗎啊?」
孟曉梵低著頭從身後拿出個塑料袋來:「我不知道下午那官司,法官會不會跟人吵架所以估計不出要到幾點呢?案子結束了,我就不回來了,您別忘了喂貓」
韓翼愣愣的盯著孟曉梵放在自己桌子上那袋貓糧,突然抬眼看著她:「是不是以後這就是我每天必干的一件事了?」
孟曉梵低著頭很小聲的說:「您要有事需要幫忙我也義不容辭的幫您」
「那你乾脆點吧,別每天這麼一袋一袋往我桌子上放了,你……你……還是把那大袋給我拿來,其實我也沒帥到喂不了貓的程度,你拿來,我蹲牆角給它們抓貓糧去。」韓翼覺的自己對她是沒脾氣,想生氣生不出來,讓她逮住個機會就得擠兌你兩句;想笑吧也是讓她給氣笑的。孟曉梵不以為意,真的出去把大袋的貓糧又給他抱進來了,放在了桌子底下的角落裡。
「我下午跟你去法院。」
「不用」孟曉梵的態度很堅決。
韓翼本還想堅持一下,看著她毫不遲疑的態度只能點點頭。
孟曉梵吃過了中飯就獨自離開了律所,韓翼處理完手頭的事情一下到變的無所事事了,想不到孟曉梵開庭,自己這卻是如此悠閒的一個下午。想來想去決定拎著那袋貓糧先回家,去牆角餵了貓,看了眼時間…多鐘,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開車到了法院。韓翼坐在車裡打開收音機聽著廣播,漫不經心的盯著法院門口看。五點多鐘的時候看著孟曉梵,趾高氣昂的拎著包從法院門口出來了,紮著馬尾辮,裡面穿著職業套裝外面卻套著件羽絨服,一臉的開心,見到穿制服的法院工作人員都朝人家點頭微笑。韓翼輕按了汽車喇叭,孟曉梵轉頭看見了他的車,臉上的笑容變的更大了。
孟曉梵快跑了幾步,趴在韓翼的玻璃上向裡看著,韓翼把玻璃按下來:「上來啊?」
「韓律師,你怎麼在呢?」
「我去辦了點事剛好路過這,想起你的案子了,就想順道過來問問怎麼樣了。」
「原判」孟曉梵拉開車門帶著笑坐了上去。
韓翼的臉也忍不住掛上了笑容:「我早猜到了」
「那您還老不相信我」
「我哪不相信你了?不過,怎麼用了這麼長時間啊?」
「對方還是那個律師,今天二審法官又跟她吵起來了。」
「那她本事也算夠大的,咱們去吃飯吧,我請客慶祝你獨立出庭成功」
「那哪好意思啊,怎麼能讓您請客呢?」
「都要請的,這是規矩,徒弟第一次辦案成功當師傅的都要請的。」
「有這規矩嗎?怎麼沒聽他們說過啊?」
「你還沒獨立辦成過案子呢,我今天要是不請,回頭他們問你說韓律師請客沒有,你要說沒有,明天全所就該傳我是個摳門了。」
「行,那我謝謝您,我給我媽發個短信,說我晚上不回去吃飯了。」
「二審法官跟控方律師因為什麼吵起來了?」
「嗯……上訴人改口供了,說他們在集團公司領過工資」
韓翼的眉頭輕皺了一下,「是嗎?這我倒是沒想到」
「二審法官特別生氣,最早的仲裁申訴狀和一審起訴狀都是認定是從工廠領取工資,他們一改口法官就怒了,後來一直在質問上訴人,然後那上訴人說是律師讓他們這麼說的。法官生氣,又把那女律師說了一頓,還說要用法官的身份給行業協會寫信」
韓翼在一旁聽著眉頭越皺越深,「孟曉梵當律師處處得小心謹慎,這種事情可大可小,沒準給行業協會寫信都是輕的,被按上偽證罪坐牢都是有可能的,你可記住千萬別幹這種事情。」
孟曉梵在一旁點了點頭,朝韓翼拱了拱拳:「師傅,謝謝您的教誨。」
「哎,你能不能別老您啊您的,聽著我都覺的自己老,你叫我名字試試。」
「這我可不敢」
「沒關係,下班了,你叫一下試試。」
孟曉梵帶著十分艱難的表情看著韓翼:「韓……韓……律師,咱們還是找地先吃飯吧」
「叫名字有這麼困難嗎?朋友不都叫名字嗎?」韓翼在一旁小聲的叨叨著。
韓翼跟孟曉梵去了一家較好的餐廳吃了晚飯,韓翼一直坐在那聽她講出庭時的心情和當時的臨場反應,感覺自己就像在聽一段故事,看著孟曉梵講的那麼高興,自己也變的越來越高興了。不知不覺都已經八點多了,韓翼低頭看了眼手錶:「咱倆去喝一杯吧?」
孟曉梵的表情是驚異:「您今天心情怎麼這麼好啊?又吃又喝的?」
「沒什麼,好久不去了,難得高興,就去咱倆常去的那家。」
「誰常去啊?」
「就咱們倆第一次見面的那家,你還有你朋友就是跟我要電話那個朋友,第一次你不是也跟她嗎?」
孟曉梵皺著眉頭別過臉去,心想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朋友喝多了才去跟您要電話的」
「我們不說那個就說咱倆去喝一杯,現在時間還早,不會太晚的。」
「您幹嗎啊?讓我去那看您喝酒等您喝差不多了,我再把您送回家去,您賞我兩百塊錢再告訴我其實我佔大便宜,您吃虧了。」
現在輪到韓翼皺眉撇嘴了:「不說這些了,不會喝多的。你不是說朋友都應該常常喝酒聊天的嗎。而且我回去餵過貓了,你說需要幫助的時候你也會幫我的,現在我難得心情好,你就當是幫忙了。」孟曉梵覺的自己從某種程度上救過韓翼很多次,見過他很多次略帶懇求的目光,只是現在他的眼神裡是種盼望,想了半天找不出拒絕的借口。
「不能太晚,我不能喝多。」
「嗯,不晚不多,喝高興了就回家,我也不開車就放那回頭再去取。」
「韓律師,沒想到您執拗起來也挺像小孩的。」
韓翼起身站直了身體,臉上掛上了笑:「小孩的世界都是快樂,人快樂的時候當然容易像小孩了。」韓翼覺的他的快樂時光是他七歲之前的那點點記憶,也許還有此時的這段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