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台、水榭、樓閣,到處都是幽靜淡雅的氣息。
宣冬兒倚凳而坐,掐算著澹台澤俊計劃的進程。『如意閣』的人已經追上了她的腳步,在後方保護她,替她傳達消息。
澹台伊夢不知被派到哪裡,總之那天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她。此時她真的相信,澹台澤俊絕對聽到了她們的那段對話,否則怎麼會那麼湊巧的時間,那麼湊巧的出現在馬車外?還那麼湊巧的派出了澹台伊夢?
宣冬兒悻悻的端起石台上的紫砂杯,杯中的鐵觀音香氣四溢,她微抬溫婉的嘴角,一飲而盡。
嵐帝那邊進展的一切順利,麗妃已經上鉤。
當然,澹台澤俊很聰明,聰明的算好了嵐帝伏擊的時間、地點和他們之間的利益支撐點,但是他唯一不知道的,就是她其實並不是琴妃。
清風拂起了她額前的碎發,左手執起白子,挑了一個最優勢的位置,落了下來。
滿意的看著局中的走勢,右手執起黑子,懸在空中,這時,一雙冰肌玉骨的手落在她執黑子的手上,仿若一件藝術品,指節處也是完美的無可指摘。
以被碰觸的地方為圓心,彷彿一把火,燃燒了起來。她不適的動了一下,卻被男人用指腹按住,執意帶著她的手,落了下去。
「執棋之人隨時可能會成為棋中之子,最重要的是看她如何抉擇。」充滿磁性的男聲帶著一絲玩味兒,輕聲出口。
宣冬兒不以為意,勾起唇瓣淡淡說道,「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愛頂峰之位,更不是所有的人想要問鼎天下,能者為之,事半功倍;反之亦然!」
「先人們常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我現在終於體會這句話的深層含義了!」澹台澤俊十分順手的放下一顆棋子。
「聽沒聽說過,一心不可多用,否則會死的很慘!」說著宣冬兒放下一顆白子,從全局上看,白子虎視眈眈的望著黑子。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更何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澹台澤俊不以為意,眼看著狀似陷阱的地方,仍然鋪進去一顆黑子。
宣冬兒邪魅一笑,如煙水眸中,熠熠發光,「下棋跟做人一樣,誰先沉不住氣,誰就輸!你看,你輸了吧!」說著,宣冬兒落下至關重要的一子,直接吃掉黑子大半片。
澹台澤俊看著慘不忍睹的棋盤,有那麼一瞬間的呆愣,但隨即恍然大悟。
握緊手中的黑子至宣冬兒面前,「等著我!」說完,轉身施展輕功向門外飛去。
身後傳來銀鈴般戲謔的女聲:「我只給你三個時辰!」
三個時辰後
宣冬兒握著手中的棋子,來回摩挲,就在一炷香的之前,接到了『如意閣』的回報,麗妃連同丞相全家已經入獄,罪名是『通敵賣國』。
麗妃極其丞相一家在宮中打拼這麼多年,早已根深蒂固,這次卻僅憑一己之力,就助嵐帝連根拔起,總覺得有些蹊蹺,但又找不出哪裡出了問題。
宣冬兒不得不承認她的計謀很卑鄙。
首先,讓麗妃一心信任的主上,親手擄走琴妃,讓她完全放下警惕之心。
其次,再弄上一個緊張兮兮、極力掩飾的蓮清和一個有極高威望的胡太醫,成功的騙過了麗妃安插在琴妃身邊的內應,讓她完全沒有芥蒂。
最後,利用麗妃必奪皇后之位除掉琴妃的野心,成功給她扣上了火乾國內應的帽子。
於是,嵐帝成功的變成了最大的贏家。「通敵賣國」的罪名,足以讓她死一百次,然而不需要,一次足矣。
說什麼一日夫妻百日恩,丞相家滿門抄斬,想必最高興的就是嵐帝。
事情到現在為止,她幫嵐帝做的事已經完成任務,她也等於沒什麼利用價值,被嵐帝丟棄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她現在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嵐帝並不是將信用之人,那麼,她的目的,也快達到了……
輕風吹過,熟悉的青草夾著男人氣息的味道傳出鼻中,宣冬兒用力的吸了吸鼻子,似笑非笑的望著來人。
來人二話不說,直接將未下完的棋補上,最後一顆黑子落下之時,白子同樣損失大片。
「終於讓我想通了,這招就叫:『置之死地而後生』!不多不少,我們平局。」澹台澤俊稜角分明的臉上堆著燦爛的笑容,孩子氣的說道。
宣冬兒淡然的翹起唇角,輕聲開口:「你用了三個時辰又保住了一個?」
「錯!是又捨棄了一個!」澹台澤俊笑的得意。
「那這次又被你捨棄的是麗妃還是柔妃,或者是秦才人?」宣冬兒語氣說的雲淡風輕,卻讓帶給聽話人無比大的震撼。
澹台澤俊愣了愣,本以為宣冬兒一直在詐他,沒想到竟然是真的。但很快就露出釋然的笑容,「你果真都知道!」沒有一絲不悅,也沒有半點被拆穿的困窘,反而一臉輕鬆。
「難道你不擔心我告訴嵐帝?」宣冬兒揚了揚眉,聲調挑高。
「你要是想說,就不用跟著火乾的隊伍南下,如果我猜的沒錯,你這招可謂一箭雙鵰。既讓嵐帝嘗到了甜頭,又走完了一步至關重要的棋,將勝利的腳步邁進了一步!」澹台澤俊在面對宣冬兒之時,一直都是用「我」來自稱,那種帝王與生俱來的霸道,在她面前,未曾表現一絲一毫。
「閣下說什麼,我聽不懂!」宣冬兒溫軟的指腹,不停的摩挲著桌上的紫砂壺。朱唇上揚,唇角勾起到一個舒適的弧度,神情慵懶。
「我雖然不知道你的最終目的是什麼,但是我知道,你要完成整個計劃,就必然要打破現有的格局,你所做的一切,一直都是舉著維持平衡,保護和平的旗幟,實則你的真正目的並非如此。打破格局,讓天下重新洗牌,恐怕才是你的目標!」澹台澤俊頓了頓,望著悠然自得、笑容依舊的宣冬兒,心底的那份柔軟再次上湧。
「如果這真的是我的目的,那我們就不是敵人,而是盟友,你應該感到高興,不是嗎?」宣冬兒語氣淡然,讓人根本分辨不出她的喜怒哀樂。
澹台澤俊歎了一口氣,以前的他就如現在宣冬兒,所有的人都想猜測他的想法,卻所有人都猜不透。他高高在上的冷酷表情,總會讓他的手下不知所措。
難道真的有天理循環?現在的他反而淪落到擦側宣冬兒的心思。
「我發現閣下最大的愛好就是發呆,為何我們每次談論到最重要的問題,你總是會發呆?」
「呵呵!」澹台澤俊尷尬的咳了咳,繼續開口:「嚴格的說,我們早就算盟友了!我配合你讓麗妃走入你的圈套,你為我保存實力,麗妃以及她背後的丞相府,才是打破格局最好、最快、最有用的棋子,果真,實踐證明了,收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宣冬兒莞爾一笑,她一直都納悶麗妃怎麼這麼輕易上當,原來澹台澤俊真的幫了自己一把,想到這裡,宣冬兒眨眨眼,朱唇輕啟:「不是我為你保存實力,而是你的聰明救了他們,我的目標是麗妃,你的目的保護火乾的內應不暴露,我們並不衝突而已,但是談不上盟友!」
「是嗎?」澹台澤俊的眼神變得幽深,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半響,他緩緩開口:「我一直很好奇。當麗妃舉報琴妃不在宮中之時,為什麼會有另一個琴妃站出來?如果她是真的琴妃,那麼,你是誰?」